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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大宋朝廷各衙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加快了天子南幸的各项事宜,朝廷与江南东路的联系频繁,范宗尹与蔡绛几乎成了朝廷最繁忙的两位官员,与朝廷各衙门先遣使臣交涉事宜,官衙的选址,宫殿的规划,民户的迁移都由二人主使。

随着天子南幸启程的临近,新科进士们的任用也由吏部拟定交皇帝御览,其实也就是由朱影与辅政的几位大臣定夺。

王泽的十五名弟子中封元仍担任原职,邱云、李纯、张阶等人没有赴任,为来年武举准备,张云仁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与与议论中,先行南下正式加入虎翼水军担任指挥,张阶未授差遣,王泽对他的前程另有打算。李墨涵在王泽身边协助处置俗务,王咏翎以进士及第第二除授秘书省正字,其余等人全部外放担任知县、主薄或是县尉。

王泽步入府邸的后院,来到一处题曰‘碎幽居’小院外,当到了院门口,便听到院内传出一曲‘雨霖铃、长亭慢’的清曲。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听得一曲终了,方才缓步入内。

“王相公。”正要稍事休息的林月姐乍见王泽进来,顿时面『露』笑容,起身迎了上来。道了个万福,柔声道:“妾身见过王相公。”

王泽不便上前搀扶,回了半礼,道:“婉仪何须多礼,快快请起。”

“相公今日好清闲,倒是有一阵子没过来看细君妹子了。”林月姐饶是乖巧,话向文细君身上说,实际上还是说王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过来了看她了。

王泽尴尬地干笑两声道:“进来一直忙于天子南幸各项事宜,一直没得空闲,还望婉仪见谅。”

“天子南幸?”林月姐坐下,一双妙眸斜看王泽,颇有意味地道:“看来不日就要南行了。”

王泽说道:“是快了,快的话下个月就可以成行。”言罢又犹豫地说道:“婉仪亦应还宫了。”

“相公是叫妾身回大内?”林月姐似乎料到王泽会说这话,这也是王泽必然会再次提起的事,更是她林月姐自己不能扭转的命运。

王泽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林月姐苦笑道:“看来妾身身在此处,确实是令相公两难处之。”她何尝不知,做为一个朝廷大臣私藏一名上皇的嫔妃,若是传将出去,那对王泽将是何等的打击。

王泽轻轻一叹,他从内心深处来说也想留下林月姐,但万一泄『露』风声,那可就是一场『**』『乱』宫闱的滔天大罪,他可不想冒这般的风险。

“若是相公不愿收留,那不如让青灯古刹,伴妾身了此生罢了。”

王泽一怔,他没想到林月姐会想到出家,尽管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他不能相信林月姐这样娇滴滴的宫廷美人,能忍受得了佛家清冷的生活。

“婉仪还是三思而行,莫要意气用事。”

二人正在说着,文细君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二人模样。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林月姐不觉间留下两行清泪,文细君走到她的身边劝慰道:“姐姐莫要伤心,倒是怎么了,怎今个没来由地伤心作甚?”又转身问王泽道:“公子对姐姐说了些什么?”

王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罢,这事暂时不提,到了行在再议不迟。”说罢转身向外走,快到院门时王泽略略停下步子,又道:“细君,过几日一同去拜祭慧如,你准备一下吧!”

当王泽走后,在文细君的再三质问下,林月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于文细君知晓,并要求文细君为她也为王泽保守秘密。文细君在吃惊之余,还是答应林月姐的要求,并对林月姐很为同情,二人促膝密谈许久,相互间又亲近了许多。

汴京城西一处王姓小村庄边,王泽将村边一处数顷空地买下,种上松柏花草,将柳慧如的香冢由城北移于此处。

柳慧如香冢边,摆满了由快马从南面运来的鲜果,案前青烟兀自袅袅不散,纸钱漫天飞舞,亦如花般慢慢委于泥土。

王泽与文细君、杜三娘站在墓前,深秋的萧瑟,枯草残叶,映托着由花岗石砌成的墓室,上面飘落这几片周围柏树落下的枯叶,显出一种令人揪心的凄凉。

王泽默不作声的看着墓碑上由自己亲笔题书的铭文,之所以他将柳慧如选择安葬于此,是为柳慧如生前的愿望就是要随他一同前往京西,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自己竟是要带文细君南下。不由地感叹回首望去,真是前尘如梦,旧欢新梦,角『色』交替,竟然出奇的荒唐。

令王泽一直不解或是耿耿於怀的是,倒底是何人唆使在城外宣旨不许他进城直赴京西上任,其中是不是又要拆散他与柳慧如的缘由?如是,倒是那人出于什么目的?近来王泽才有时间细细思索其中蹊跷,想要暗中细细查访,无奈当事人纷『乱』离散,却难查究。

“细君,给慧如再上一炷香吧。下次。。。下次,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王泽的声音中有一丝伤感地哽咽,似乎在感叹什么。

文细君从丫眷手中接过一炷香,『插』在香炉里面,轻声道:“姐姐,小妹愿你超脱这『乱』世,来世托在太平盛世一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度过一生。”

王泽听了文细君的话,愕然地看了看她,随即优势微微叹息。

杜三娘也为柳慧如上了一炷香,恨恨瞪了一眼王泽,道:“慧如,人世太苦,姐姐愿你在泉下极乐净土能够快快乐乐,总是要强过人间百倍。”

王泽目光复杂地看着杜三娘,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杜三娘明明是在数落他的不是,认为柳慧如的死与他的背信有关,可他当真无从辩驳,也没有让杜三娘信服的理由。

“三娘,朝廷不日将南迁江宁,不如,你与樊楼的一干姐妹随之南下,也好与细君、瓶儿时常能相见。。。。。”

杜三娘冷冷地说道:“像奴家这等歌姬,去江南做什么,无非就是卖场取悦客人,既然如此,在行在与留在汴京不都是一样吗?。”

“姐姐——”文细君轻声劝慰道:“王相公已经将众家姐妹的乐籍从开封府升为民户,姐姐日后可以不用再卖唱为生,受人之气了,在江南水乡做些别的营生岂不更好?”

杜三娘嘴角闪过一丝薄笑,道:“哎——哪有这么容易,像姐姐这般人,早已经是习惯了青楼楚馆,再也没有别的本事打理营生,还是妹妹日后莫要在走回头路才是。”

文细君俏脸微红,偷看王泽一眼,旋即寂落地道:“妹妹哪里有这个福分。”

王泽不愿在柳慧如的墓前谈论这些儿女情长,更怕杜三娘趁机向他发难,于是道:“看来三娘是愿长留汴京,这样也好。汴梁城毕竟是大宋留都,百万人口,繁华之地,以三娘才德亦是大有所为,他日不难成为留都行魁。”

杜三娘道:“王相公放心,奴家会时常来照看慧如妹子。”

“如此,王某在此谢过了。”王泽深深向杜三娘作揖。

这可把杜三娘吓了一跳,王泽可是朝廷的执政大臣,就是公主、国夫人亦不能受他望尘之礼。她一个小小歌姬所能承受起的,不觉间嘴上软了下来道:“奴家与慧如妹子是自家姐妹,常来看她也是常理,相公何须多礼,折杀奴家。”

王泽道:“看天『色』将晚,还是回城吧。”

文细君点了点头道:“姐姐,咱们回去吧!”

王泽与她们二位走到车马旁,卫士牵过马来。他转首对一旁低头恭送的守墓人说道:“老哥,好生看护,本官再来看时定重重酬谢。”

一句‘老哥’吓的看墓人慌的跪下,磕头道:“相公放心,小人定然不敢怠慢。”

当王泽跨上马后,侧身远远望见墓碑上篆刻‘爱妻柳氏慧如之墓’八个大字,虽然是新立的墓碑,光鲜明洁,但在秋日枯叶中竟是显得说不出的凄清孤寂。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默注视一会,终于有气无力地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