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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金军西路军南下的消息传到京城,使刚刚稳定下来的政局又陷入振『荡』,赵桓大为震恐,怕金军渡河南下,直抵汴梁城下。

此时,宋军勤王之师主力已经渡河追赶完颜宗望的金军东路军,京城所剩将吏不多,无力对付西路金军的南下,徐处仁、吴敏等人责怪李纲轻率出兵,以至于京城空虚。

李纲却不以为然,以为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即退,大宋自当以大军护送其出境,当初谁也没有想到料到平阳府义军叛『乱』,被金军西路军长驱南下,兵锋将抵大河。不过他认为完颜宗翰之师虽来势汹汹,却也是孤军深入,不足畏惧,既然两国议和,完颜宗翰自会知趣退军。如其还是继续南下,宋军可以利用太行琅车之险,控扼险道,决无他虑。并派遣禁军统制官郝怀率步军三万驻屯河阳,凭险固守,断绝完颜宗翰渡河之路。

吴敏坚决反对冒险,暗中上书赵桓,为防万一,请出诏召还北上的勤王大军。赵桓也深恐金军西路军渡河,汴京又将陷入险境。马上名带御器械王球持金字牌火速北上追还勤王大军。而李纲闻讯大惊,历陈厉害关系,使赵桓大悟,又遣王孝竭持节传旨追击。

而勤王大军尾随金军到达刑州与赵州之间,保持二十余里的距离,宋军各路大军交相对金军进攻,由于宋军三面环围,完颜宗望与完颜宗弼不知宋军到底有多少兵马,只能节节抵抗,金军将吏日日被袭,不得安宁,全军陷入惊恐、几乎炸营崩溃,只得抛下许多战利品加速行军,以免被宋军截断退路。

上官云所率曹州军在刑州一场大战,斩杀金军千余人,这一战曹州军中下级军将大出风头,如指挥使、都兵使何春、王复等青年军将奋勇杀敌,为军中知名。

由于天子宣召回军,诸军不得已南退,不过一日,又有诏旨传命诸军再追击金军,诸将只得再次提兵调头北上,在滹沲河南岸追上金军。金军面对宋军的再次进攻,以无力还击,完颜宗望几乎陷入绝望,完颜宗弼下令全军加紧行军,自己亲率本部将吏断后。

金军幸运的是,由于宋庭内部的意见不和,军将们也从这朝令夕改的诏旨中察觉一二,除个别将帅用力进击,其余人众都犹豫再三,不复有邀击之意,只是遥护而已。

完颜宗弼几次试探,宋军只是消极应付,并不主动出战,完颜宗望大喜,知道宋军没有战意,在感到怪异的同时传令金军各部抄掠深、祁、恩、冀各州,以弥补前几天被宋军追赶丢失的辎重,北上行军的势头变缓。

面对金军的骄横残暴,各州百姓死伤累累,片片废墟,宋军大队人马只是与金军拉开距离,并不与之接战,只有曹州军万余人几次出战,消灭了几股为非作歹的金军小部队,遭到完颜宗弼的反扑,傅全与王复负伤,曹州军伤亡惨重。

完颜宗望到达河间等三镇后,出诏旨要守臣开门出降,使臣被愤怒的军民杀死,三镇各关城闭门自守,完颜宗望大怒,调遣兵马武力进攻。

完颜宗翰见东路军退军,西路军再向南去已成孤军深入之势,宋军又扼守关津,急切不可下,故而传令大军回师太原,对太原府加强了攻势。

鉴于太原之围,一日三警,太原若失,则河东将被金军倢下一个稳固的南侵据点,又可毫无顾忌地举师南下。所以,对于大宋朝廷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大臣来说,太原不可不救。

在朝野一致认同的情况下,赵桓又感到割让三镇是他莫大的耻辱,在得到三镇军民闭门固守、坚决不降的消息后,犹豫再三,决定采纳王泽的策略,遣使与金国再议,以三镇乃祖宗陵寝所在,子孙不得弃之为由,请以三镇租赋交于金国,割让之事无须再提。

并将力主割让三镇的李税罢尚书右丞,除资政殿学士,主战派大臣翰林学士何粟加尚书右丞,许翰为同知枢密院事。

军事上而以姚古为制置使,总兵以援太原。以种师中为制置副使,总兵以援中山、河间诸郡。命种师道为河北、河东宣抚使,驻滑州以居中调度。在如何解救太原之围的具体部署上军将之间发生极大的矛盾,种师中老成持重,以宋军步军为主,主张依托山区,稳扎稳打对包围太原的金军步步紧『逼』,使其不能发挥其马军优势,在太原城下聚歼金军。负责河东战事的姚古不以为然,认为应当速战速决,得到同知枢密院事许翰的赞赏。

在完颜宗翰退军时,姚古帐下骁将进武校尉王德,率十六骑出其不意杀入隆德府治城长治县,擒拿金军任命的叛军知府姚太师,并杀数百人,叛军莫不敢近前,王德未折一人一骑全身而退,成全了其名声。

垂拱殿内,大臣们仍然对于目前的局势争辩不已,对于许翰的轻率进兵解太原之围的主张,以升为太宰的徐处仁与王泽坚决反对轻率用兵。

王泽说道:“北人秋冬用兵,春夏撤围,今正值冬末,仓促用兵,恐为不妥。”

许翰不满的斜了王泽一眼,不屑地说道:“王大人虽是说得有理,却不知时势。如今三镇解围,我军对太原之敌已成三面合围之态势,使南面姚古徐徐北上、步步紧『逼』,河北种师中率部西进,与姚古约期会师,合十七万大军共击金人,岂有不胜之理。”

许翰的应对策略正是种师道临行前,与枢密院官员策划解救太原之围的修改,当初种师道自金军开始撤围之际便开始谋划北上计划,以河东大军正面北上隆德府,拖住金军。其余勤王之师待驱逐金军东路军后,主力西进与河东军会师太原,寻机痛歼金军西路军,种师道认为,以宋军两路大军成夹攻之势,即便不能歼敌,至少也能重创金军西路主力。

但让种师道遗憾的是,他没有等到亲自主持解太原之围的那一天,便被打发出了朝廷。

王泽知道许翰所言策略不过种师道的谋划,倒也不失为上策,许翰素来尤重种师道将才。当初许翰回京任门下省给事中、判省事之时,正值种师道罢为中太一宫使,他曾上言“师道名将,沉毅有谋,山西士卒,人人信服,不可使解兵柄。”

当赵桓认为种师道老迈难用,许翰争辩道:“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汉宣帝老赵充国,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吕望以来,用老将收功者,难一二数。以古揆今,师道虽老,可用也。且金人此行,存亡所系,令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忧。宜起师道邀击之。”

王泽暗叹,如果还是由种师道担任同知枢密院事,与李纲二人共同主持此次解太原之围,或许宋军真的能重创金军。解除河东危机也说不定。但许翰乃是一介书生,不知兵要,孰知碾转千里、两路数十万大军的作战,其兵力调度、军将节制、粮械转运、临机谋断,就是连身经百战的宿将也不敢托大,须得小心谨慎、用心谋划,岂能战就战这么简单。

王泽根本就不相信许翰有指挥大军的能力,用他的话来说:许翰是一位正直又不失灵活的政治家,但他又是一位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军事家。

“解太原之围,非同小可,粘罕主力不下十万,其军不同于擀离不所率仅兀术等寥寥数部精锐,余皆契丹、渤海杂种,粘罕部几乎全为女真族精锐,其战力不可低估。而我军河北兵马西调,数路大军互不相同,如何约期?如何策应?如何节制诸军进退?”

既然不能劝阻,王泽无奈中已经开始有些倾向同意解太原之围,只不过是一定要在战前将将帅上下节制关系,粮械转运输送的各项事宜彻底理顺,他深知历史上的两次太原解围战失利的主要原因就是将帅互不节制,进退自如,虽是军势浩大,却各自为战从而被金军各个击破。

王泽甚至固执的认为,历史上汴京被二次围困,最终陷落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宋军两次解救太原,致使西军与河朔军主力消耗殆尽,使宋军在短期内组织不起一支能与金军正面抗衡的主力部队。

“王大人何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许翰冷笑道:“正如王大人所言,金人秋冬用兵,春夏撤围。今着种师中部加紧驱逐河北金军残部,待到四五月后,天气炎热之际,大举进军,必可一战而定。”

王泽也不愿在此事上太过争辩,不过该说的他一定的说出来。冷眼看着许翰,面『色』毫无表情地道:“敢问相公,何人节制两河各路大军?”

各路大军临阵节制,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关乎战事的胜败。

“此战由枢密院节制各路军将,许大人居中调度,王大人以为如何?”李纲对王泽质疑颇为不满,言语中有些不耐烦。

在意料之中的失望,王泽心中冷笑,如此关乎国运的大战,竟让一个书生在千里之外节制、调度数十万大军的生死攸关之战,这简直是视军国大事同儿戏。

但在场的大臣们没人认为枢密院节制各路大军不无妥当,便就是耿南仲也没有什么异议,文臣典兵,这是大宋历来的制度,已经深深烙进士人的思维之中。

王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不必再说甚么了,一切顺其自然,而且他敏锐地而又清楚的感到是在大战之前,赵桓最关心的问题不是外患,而是内忧。

‘再等一等吧!’他嘴角边闪过一抹无奈而又讥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