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16 + -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朱氏神『色』惆怅地看着赵桓,这个倚卧在御榻上、面『色』苍白、赢弱病态、昏昏入睡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在支撑着这个庞大而又虚弱不堪的帝国,面『色』对整个秃废而又不堪的局势,他显然力不从心。今夜的这场战役,使他原本就易于波动的情绪变的越发不稳定,时而暴燥、时而萎靡,又时而兴奋不已。

福宁殿的宫人都心惊胆颤地小心侍候,生怕一个不留神,惹得官家龙颜不悦,朱氏的到来,使他们都暗自舒了口气,宫中谁人不知整个大内能令赵桓退让三分的唯有皇后朱氏。

“官家,官家——”朱氏在赵桓身旁轻声呼唤。

“是皇后啊!” 赵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望着朱氏挤出些许温存的笑意。左右看了看,『迷』『惑』地道:“朕怎地就睡着了?”

“官家『操』劳国事,实在是太累了!”朱氏从身后侍立的女官李素荷手中接过一碗莲子羹,坐在榻上。柔声说道:“臣妾炖了些莲子羹,官家快趁热喝些。”

“有劳皇后了,这么晚了。。。。” 赵桓接过玉碗,正想说些贴己的话,却听朱氏说道:“夫妻之间,官家这是哪般说辞,官家为国事『操』劳,臣妾无以分忧,只能在此陪伴官家。”

赵桓闻言颇为感慨,喝了几口,玉碗由女官李素荷接下后,握着朱氏的手,温声说道:“皇后自入我家,整日里为朕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得以有出头之日,却又是鞑虏入寇,不得安生。朕真是无用,身为天子,却无法让皇后过几天安生日子。”

“官家这是哪里话,快别说了,再睡一会,养养精神。”

“好在今夜过后,大事将定,朕再好好陪伴皇后。”

朱氏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也是明日之事,官家还是好生将息,明日再说别事吧。”

“禁军将吏尚在城外血战,朕岂能安心甘睡,皇后还是回去歇息片刻吧。”

“既然如此,臣妾就在这陪伴官家,也好陪官家说说话,解解乏。”朱氏勉强一笑,又说道:“若有战报,恐怕还要半个时辰。”

“今夜便是要看姚平仲擒拿金酋擀离不,朕绝不绕他。” 赵桓恨恨说着,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愤,说道:“这个李伯记,如此紧要关头非得朕三诏才肯出兵,真是持才傲物,太放肆了。。。。。。。” 赵桓是对李纲极为不满,若在平时,大臣们对圣旨拒不奉诏,驳回圣意,倒也是平常事,不仅皇帝不会怪罪,士林民间也会称赞,说他风骨甚佳,终为士大夫本『色』。但这是国难当头,正在交兵之际,李纲的三诏才起问事,虽别有缘由,赵桓对李纲的好感仍旧大打折扣。

朱氏没有做声,也不想做声,只是对身边李素荷轻声说道:“素荷,你先在外阁歇息一会。”

“娘娘。。。。。”

“去吧。”

待李素荷下去后,朱氏淡淡地望着消瘦的赵桓,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他,时不时说些家常琐事,分散赵桓焦虑的心思,不时地能开心地笑上两声。

正在此时,内侍王孝竭引着李邦彦、蔡楙二人入殿,由于赵桓早已有诏,今夜军情紧急,宰执大臣自都堂与枢密院直入福宁殿,不须阻拦,只要由内侍引领便可。李邦彦、蔡楙二人显然没有料到朱氏会在福宁殿,二人同时立在殿内阁子门口,不敢再入。

“朕偶感不适,故宣皇后在此相伴,非常之时,卿家不必拘礼,快快奏事。” 赵桓没有让朱氏回避的意思,还为之说解,使朱氏的指尖不经意地一抖。

李邦彦、蔡楙也顾不得许多,躬身上前。李邦彦将一封公文交于王孝竭后说道:“陛下,北壁、北壁军情,姚平仲劫营中伏,现不知情由,御营司大军正与金军激战慕天坡。。。。”

“什么,中伏”没等李邦彦说完,赵桓一把夺过公文,颤动着看着。忽地将公文抛在地上,双手支在榻沿上,躯体剧烈颤动,本来就因『操』劳过度而苍白的脸面变的更加黯淡,痰气上升,呼吸急促,半响才颤悠悠地大呼:“姚平仲——,姚平仲。。。。这。。。。这怎生得了,这怎生得了啊!”

朱氏忙扶着赵桓,为他轻轻捶背,连声安慰道:“官家,官家,万勿太过激动,官家——。”

李邦彦、蔡楙二人哪里想到赵桓反应是如此激烈,被惊得手足失措,不知如何劝慰是好。

好大一会,赵桓在朱氏的温声劝慰下,又由朱氏喂了一杯茶水,渐渐平静下来,情绪依然很波动。

“还有没有希望?” 赵桓仍对今夜战事保有一线希望 。

蔡楙斜看李邦彦一眼后,低声说道:“金人似有准备,姚统制以失去联络,御营司三军正与金人苦战无法与姚统制部会合。” 蔡楙的言下之意在于,各路大军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做为主攻的姚仲平部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此战已经彻底失败。

“种师道呢?种师道为何没有动宣抚司的各路勤王大军出战?” 赵桓在万般惊恐中想起了种师道,想也不想地便责备起种师道为何没有派兵出战,根本没有想到策划此战时,他与姚平仲连李纲也没有计算在内,只是在姚平仲出兵后,才下诏李纲出兵。

至于种师道的宣抚司,赵桓根本就没有任何下诏出兵的诏旨,不要说种师道住在城中,便是在城外得到两军正在大战的消息,没有皇帝的出兵诏旨,他即便想出战也无法调动各路守臣的勤王之师。尽管勤王大军由宣抚司节制,但宋朝军事体制决定,其下各部并不是他的部署,那些帅司大臣与总管、钤辖根本不用听他种师道的帅令,一旦有皇帝的诏旨,宣抚司才能稍稍有些不是那么绝对的权威。

李邦彦、蔡楙二人没有为种师道开脱的意思,二人对于种师道倒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种师道的威望与得到的恩宠以隐隐在他们之上,而感到不悦。

“种太尉夜宿于城内,宣抚司节下各军未曾参战。” 依旧是蔡楙回话,李邦彦在旁不做声。

“姚仲平在城外用命,他竟在城中酣睡,如此老迈不堪,要之何用。” 赵桓虽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可如今自己却对于如此大用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着实是万分后悔。

“官家,种相公对姚太尉出城,知之并不甚详。”朱氏看不过去,倒是轻声为种师道说了句公道话,并对于蔡楙以进士出身,凡事以士大夫自居,蔑视武人的态度非常不满。种师道虽是武将,却已经进入枢院成为执政,但在蔡楙等贡举出身之士的眼中,种师道还是一个粗鄙武夫,天子爪牙。

这些人对武人的不敬,朱氏有理由不快,因为她的生父朱伯才也是武职班阶。

但要说种师道与李纲不知道姚平仲指挥的如此规模的劫营,却又说不通。

“姚平仲调动秦凤兵,他种师道身为西军大将,如何不知不晓。” 赵桓苍白的脸上怒气冲冲,气的以手砸榻,气喘吁吁地连声说道:“误国,误国啊。。。。。”

此话一出,不仅李邦彦、蔡楙二人吃惊,连朱氏亦是暗自蹙眉,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种师道失宠了!’

忽然间,赵桓伏榻大哭,声音嘶哑,不断以手砸榻,悲呼道:“怎生得了,怎生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