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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当天,由朝中众位宰执为首,督促开封府官吏四下收罗金银。

自乘舆服御、宗庙供具、六宫、官府器皿,能取的几乎都被收罗而来,也不过得到黄金三十万两,白银仅及八百万两。

翌日,对于福宁殿。宰执以金银之数少,惶恐再拜谢罪。李纲独独不谢罪,如鹤立鸡群一般,侍立在众人之间。

赵桓知李纲的心思,对他的清高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甚至有些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但犒军金银却不能不出,众人商议再三,李悦建议尽数搜括在京官吏、军民金银,以补足缺口,限汴京军民家中有金银者悉输与官府,限满不输者,斩之。并且允许奴婢及亲属人等及诸『色』人告发,凡搜得金银以半赏之。

赵桓技穷无策,只好准许李悦速速办理。

汴京城内大为『骚』动,告发成风人人自危,限期既满,得黄金二十余万两、白银四百余万两,而民间藏蓄为之一空。

李纲对此扰民之举,大为不满,上奏道:“搜括金银限满,民力已竭,复许告讦,恐生内变。外有大敌,而民心内变,不可不虑。”

赵桓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亦怕祸起萧墙,于是回指挥:“卿可往收榜,毋得告讦。”

李纲凭着这点可怜的权利,传令圣旨收榜,归行营司,汴京城内人情稍稍安定下来。

“大人,大军离京城以不足百里,上官州帅与封公子在阳固遇金军游骑,当即斩十余人。”斥候看来是参与对金军游骑的剿杀,衣襟上还沾有血迹,话声中有些兴奋、

“好啊,再探。”王泽畅快地笑道:“不错,首战斩杀金人游骑,这是我勤王大军的好兆头。”转首看着常宁军副都指挥使傅全,悠然说道:“使副可传令,诸军急速行军,天黑之前过阳固扎营。”

傅全做为常宁军副都指挥使,无论身份品阶均高于上官云,自然是成为曹州勤王之师的副帅,王泽对他倒也认可,用他的话来说傅全此人还算一员可为之将。

“大军行军整天,疲乏不堪,前面便是金军出没之地,岂能再行。大人,以下将愚见,不如大军在此扎营修整,上官州帅可过阳固为大军警戒。”

王泽对于傅全的谨慎倒也重视,现今已经接近汴京外围,随时可能与金军发生遭遇战,也可能被金军马队偷袭,无论如何都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傅全议策老诚稳妥,不失为上策。

“使副所言极是,虽勤王日急,然持重进军却不为过。”王泽点头说道:“大军在此营,我军兵力单薄,还是不要分散为好,传令上官州帅可退回,在中军西十里处下寨便可。”

是夜,北风萧瑟,阴云遮月,天空中飘起了点点小雪。

宋军除了担负警戒的军卒外大多躲在帐篷内,生起火堆取暖、燃薪煮肉。

王泽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此行携带大量粮草,由于快到汴京,这些反倒成了额外的负担,扎营后便传令,除留部分谷米必须外,其余携带干肉、酒水大半分发到将吏手中,每人够三日之用,其余部分今夜全军敞开肚皮的吃喝。

尽管外面寒风凛凛,渐渐飘起了鹅『毛』大雪,冻得人站立不住。帐篷内却是漂着酒味肉香,将吏们接到的军令是酒不得过一斤,肉尽量吃足,甲械备于身旁,除轮班警戒的将吏外,让这些精壮军汉在帐内尽情享用美食。

中军大帐内,同样漂着酒肉香气。王泽与上官云、傅全坐在帐中皮垫上,一起喝酒吃肉。

“这鬼天气,弄不好要下成大雪,耽搁路程如何是好?”上官云喝下一碗酒,神情间有些焦躁。原本还有不到两日便可到达汴京,这要是下了大雪可真的要推迟行期了。

王泽也感到挺不舒服,倒不是为了急急赶往汴京,他知道汴京不会陷落,单凭东路金军区区六万人想要打下重兵防守的汴京城,简直是不自量力。何况,勤王大军以有开赴汴京城外,内外宋军早以不下二十万,他可不用『操』这份心,惟一让他不舒服的是自己已经三四天没有沐浴了。

王泽一直保持者冬季两日一沐,夏季一日一沐的习惯,这乍一三四天不洗,总是感到浑身上下刺刺歪歪,做甚么都提不起精神。

傅全却在用刀子削着烤肉,津津有味地吃着,并不说话,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味道。

“下雪不是挺好的吗?”王泽努力地使自己忘却身上的不适,保持脸面上带有笑容。

“好——,我军冒雪行军,耽搁行程是小,大人可曾想到万一遇上金军,这弓弦松弛,如何应敌。”上官云虽是对王泽极有好感,也知道王泽在抬举他,但他对王泽一介文人的行军打仗的本事可不敢恭维。在他的内心中,对朝廷的文人典兵制度与武人们共同抱有一种本能的反感。

不过,当上官云说出这话后,又有些后悔,毕竟对他而言,王泽是不能得罪的,若不是王泽,他做为厢军军将,根本不可能参加勤王之役,更无法立功返回禁军。

王泽毫不介意上官云的无礼,他本来就是文士,虽然对历史了解的较为透彻,可这行军布阵,战场搏杀却不是所长。何况,上官云的怨气也不是有心对他,这是武将对文官典兵这一制度长久不满的发泄。当下微笑说道:“雪天固然对我不利,然我军多是步军,虽是弓弩不能常用,却能在地上勉强行战。金军在大雪漫野的天气如何能纵马驰骋,同样是弓弦松弛,一旦两军相遇,金人非得下马与我步战。而在马下金人又能如何与我抗衡,说句看不起女真人的话,在马上或许他们还可以,可在马下他们甚么也不是。”

傅全停止了吃肉,双目紧紧盯着王泽,『露』出似笑非笑的光芒。

上官云点头说道:“大人言之有理,金人善马,技艺娴熟。而我缺少军马,边郡各部马军虽名曰马营,实有马者不过十之五六,内郡马军有马者不过十之二三而以,如何同金人对峙。只要金军下了马与我步阵正战,下将亦以为金人根本不是咱们对手。”

“不能畏惧女真人,但也不能高看了他们,同样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凭什么女真满万、天下无敌?你要是从心底怕他,那就算输了。刀对刀、枪对枪,真功夫见能耐,没有杀不死的人,要看如何对付他们,甲骑具装也不是全然无法对付的。”

王泽昂首喝干碗里的酒,又笑道:“可惜这酒淡而无味啊!”

“看来大人今日分发酒肉,明日是要加紧行军?”傅全咽下嘴中的烤肉,顺带着问了一句。

“这是自然,若无大雪即罢,天公是要作美,我等若不领情,岂不是逆天而行!”王泽的目光忽地变的冷峻。“不是说女真满万天下无敌吗?我倒是要看看此辈如何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