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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保和殿玉华阁

殿阁内数十支巨烛将整间阁子映的如同白昼,巨烛内掺入龙綖香使殿内漂散着缕缕怡人心肺的清香。

赵佶坐在御榻上,目光有些呆涩地环视下首侍立的太宰白时中、少宰李邦彦、宇文虚中及站在身边的蔡攸、童贯、梁师成等宦官。

当他的目光扫到不久前新任门下侍郎吴敏身上,久久停留了一段时间。

“陛下三思,大王德才兼备,可总京城大事。”童贯侍奉在赵佶,高声举荐赵楷。

他自河东回京后,见赵佶耀升吴敏为门下侍郎进入相臣的班列,明白这是为赵桓登基铺垫,如此以来,自己大事去亦,不由急着劝谏,做困兽之斗。

梁师成在一旁轻声说道:“皇帝之上,岂容更有他称,乃并称嗣君。”

梁师成心思较密,虽是感到惶然,但较童贯还是留有一定的余地,这话除了赵佶,站的稍远的众位大臣都没有听的真切。

吴敏等人对童贯如此放肆大为不满,正要参劾童贯,却听赵佶缓缓地说道:“内侍皆来言,此举措,浮义可畏。”

此时赵佶的神情恍惚、目光游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陛下,出此大逆言者是哪个?”吴敏对于这帮内侍的干政极为痛恨,有宋一代士大夫门对宦官干政的不齿。

在场的不少人早对童贯、梁师成等宦官干政多有不满,今童贯的‘有易置语’加上众多宦官对禅位之事的阻止,使吴敏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接着高声说道:“内侍干预军国大事,实为晚唐之祸。不知是哪个内侍说此话,愿陛下指出一人而斩之,以厉其众。”

“这。。。。”赵佶不想这话却引起执政这么激烈的反应,确实是始料不及,只得装糊涂地搪塞道:“众内侍太多,朕实是不能记谁人言之。”说罢,眉头微挑,又拉着蔡攸的手,语气激动地说道:“朕平日『性』格刚强,却不曾想到金人居然敢作出这等事来。。。。。休休。。。。。”正说间,突然双眼发直,气塞昏厥,一个跟头从御榻上跌了下来,不省人事。

事发突然,众人多无思想准备,顿时间慌了神。倒是童贯反应迅速,大声传呼内侍、班直前来扶持,蔡攸命内侍传宫中当值太医,众人手八脚的将赵佶搀扶到东阁。

不一会,太医赶到开了几副『药』,给赵佶灌了下去。

半响,赵佶才悠悠转醒,沉沉喘了几口气,看了看一旁的众人,欠起身来,左手做拿笔状,示意内侍拿来纸笔,在宣纸上写道‘朕以瘫了半边身子,如何了得大事’。

众人面面相嘘,大家都意识到事因蹊跷,但谁也没有开口相训。

赵佶又写道:‘诸公为何不言?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的名义退居龙德宫,吴敏可草诏。’

“陛下。。。。”一旁的童贯想说什么,却见赵佶微微摇头,童贯心中一动,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斜眼一睹梁师成,见他神情却不慌张。忽然间,似是领悟了什么,眼皮一跳,嘴角不住地颤动。

不大一会,吴敏手中拿着新成的诏书匆匆步入殿内,摊在赵佶面前。

赵佶看也不看,提笔在书尾写道:‘依次用玺,甚令朕欣慰。’

“陛下,现今大事议定,是否宣召太子殿下入宫。”在草诏的时候吴敏就感到有些不安,梁师成等宦官表现的太过冷静,这不是什么好事,这才急急催处赵佶宣赵桓入宫即位。

但见赵佶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吴敏与李邦彦相顾颔首。

李邦彦说道:“速请太子殿下到保和殿,传令大内殿前诸班直侍卫严守关防,今夜当值的步帅何灌严守大殿各门,非太子不能入,违者立斩。”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这位浪子宰相倒显的干练过人。

梁师成听了李邦彦的话,脸『色』灰沉,身子有些站不稳。

东宫,前来传旨的内侍在外等候,太子赵桓左右度步,神情焦虑不安。他对金军入侵之事倒是不怎么担心,便是担心也没有用,这自有赵佶与他的那帮臣子们来处置。

几天前,不知为何赵佶对他的态度变的亲热起来,降旨封他为开封府牧,并在朝会上再三表示此次任命,不是由那位大臣的建言而是悉出宸断,表示自己对太子的信任。

这个任命的确非同小可,开封府牧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职位,此职先后由太宗、真宗两位皇帝担当过后,再也没有第三人任过开封府牧。

两天前,赵桓入宫问安时,赵佶又特意将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佩带的排方玉带赐给了他。

连续几日来不断降在他头上的种种事端在他心底激起了层层波澜。

‘父皇先是任命我为开封府牧,又赐我排方玉带,倒底是何用意——难道是父皇有意将这皇位传于我吗?若果真如此,不但母亲忍辱含垢的苦心没有白费,我这么多年谨小慎微,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会烟消云散。。。。’想到这里,赵桓禁不住阵阵狂喜。

当他又想起昨日,太子妃朱氏在他沾沾自喜时对他说的话‘殿下勿要忘形,岂能知此举不是父皇权宜之计’。

转念之间,赵桓阴云般的恐惧不祥之感,很快又压上他的心头。

须知,赵佶至登基以来已有二十五载,骄奢『**』逸,放浪恣肆,民力困竭。上则群『奸』当道,下则民变迭起,人心散解犹如一片散沙,危机四伏恰似一堆干柴,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燃起燎原之势。

今强敌入寇,狼烟冲天,两河将吏或败或降,或亡或逃,金军**,如入无人之境,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当次内忧外患,变『乱』丛生的多事之秋,赵佶委己以重任真的是能安什么好心?他自己飘然引退,只不过是应急权益找个替罪羊罢了,又岂能甘心将这锦绣江山给了别人去享用?

天下大『乱』则罢,一旦度过危机天下太平,哪个能保证赵佶不会夺回皇位呢?自己虽说是贵为太子,但多年来形单影只,政治上并未培植起自己的根基,而早以窥摇东宫的童贯等人把持朝政、控制军权,爪牙羽翼遍布海内,万一这些人见事不可待,狗急跳墙发动政变,那自己恐怕求为长安一布衣亦不可得尔。

想到这些,赵桓不栗而寒,他不甘心去充当一个替罪羊的角『色』,方才内侍献好地说出保和殿内发生的事情与赵佶半身不遂的因果,又使赵桓的内心深处对只有一步之遥的皇位有些急不可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