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大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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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运斤成风(7)

头曼身边的人就远无他这么神勇幸运了,很多人身中数十箭,兀自大呼力挑,虽也能挑动一辆半辆战车,但却也血尽力竭,大叫一声,倒地而死。更多的是还没挑动车就坠马而亡。

此时两军马步官兵已然部分接战,赵军弓弩兵怕误伤自己人,对正面的攻击已然减弱,两翼的匈奴兵仍然伤亡不断,此刻除头曼外所有匈奴兵都已下马,很多人一手持刀,一手举着死去战友的身体做挡箭牌,已不似方才那样伤亡惨重。

头曼此时已然扫开面前的所有战车,一枪刺出,对面的赵军来不及还击,已被他一枪穿透三人,长枪一甩,三人手舞足蹈中血如喷泉,惨叫而亡,头曼更不停留,枪做棍使,力砸而下,又是数人头盔与头骨皆碎而死。

头曼所向披靡,片刻间力杀数十人,赵军却毫不退缩。

管小七眼见自己的五个兄弟皆死在此人手中,而此人一杀数人,自己绝不能抵挡,当下不等他长枪刺向自己,忽然一步冲向此人马腹之下,挺枪就刺,这是舍死一搏,他竟想一枪刺透马腹,把头曼钉在马上,这当然是做不到的,马腹中枪,烈马一蹄蹬出,赵小七已然肚破肠流,剧痛中他甩脸大骂:“狗娘养的俊杂种,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这声大骂和着鲜血而出,喷在已然下马的头曼脸上,只是并无骂声传出,原来早在骂声出口前,他已断气,只有不灭的雄魂在不死的双目里瞪视着这不屈的含义!

头曼一手抹着糊住双眼的鲜血,一手挥枪横扫,一个巨大的圆形下实不知撂倒了多少人,但应该是伤者居多,许多未曾完全丧失战斗力的赵人又挺枪而上。头曼双目视力恢复,并不停留,依然步行戳刺,不紧不慢的穿透着军阵。

他看似从容,但心头寒意却越来越盛,那个刺杀他爱马的赵军小兵那喷火的双目影子般盘旋在他脑海,直如幽灵,自己战马已失,攻击力顿减,此时已冲入后排这些穿能遮盖上半身铁甲的步兵当中,这些人的战斗力比前面那些只有胸甲的士兵强的多,虽仍不足以抵挡自己,只是面前的赵军每死一人,就有更多的人悍不畏死的从后面和两边补充上来,军阵如层层渔网般坚韧力无穷。

他此刻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如果每个赵军都象那刺马小兵般强横无畏,华夏人就是个不可征服的民族,可李牧为何一缩多年,难道这是一个圈套?他心中惊惧不已,但手上并不稍慢,仍然所向披靡,并无一合之敌。

大单于此时在阵后只见头曼独步赵军,已将透阵而出,但他身后所有匈奴兵竟全数陷在赵军步兵阵当中,无一人能跟上头曼。

匈奴兵穿不透这全部只有五十层的步兵阵列,而七万弓箭兵已开始陆续后撤,在步兵阵后列队待敌,他们都已放下弓箭,拔出佩刀,少数人已加入步兵阵中助战。另有数万弓弩兵围在阵前对准匈奴兵来路,严阵以待。

单于并不担心儿子头曼,知道他英勇无敌,但这数万匈奴兵若自己不加援军,只怕要尽数覆灭于赵军之中,虽然看似匈奴兵个人战力更高些,但赵军人数远胜匈奴兵,足以在付出巨大伤亡后将阵中的匈奴兵全部消灭。

单于向两旁看了看,探马至今未归,只能说明赵军骑兵确实就在左近,但自己焉能不救阵中士兵,他咬了咬牙,从两旁防守的骑兵中抽出一万人,再从自己亲军中抽出九千人,加上先前轮射赵军车兵的两万人,这两万人中战死五千,多数带伤,实则只组织三万四千人,刨除伤重不能战斗的,实际还不足此数。其实在头曼先前所带五万人中有一万参加轮射的士兵也多数带伤,但匈奴是部族兵,有些离单于本部亲军关系较远的部族即使伤亡再多也必须做炮灰,这是这时代游牧人的法则,谁也无异议。

三万多匈奴兵由单于手下亲军头领鸣镝也先率领,采取宽正面方式猛冲赵军。

恰如海水被挪移到草原,由人和马**组成的灰白色海水漫过青草地涌向赵军,赵军万箭齐发,如同千万条雨线疯狂的抽打着海面,激起无数鲜花和红珍珠一样的血水飞溅,匈奴人虽可恶,但生命本身在任何时任何人身上却都是绚丽的,每个生命的消失都是一个壮美的高音。

付出数千人的生命后,匈奴兵终于冲进了赵军阵中,此时赵军战车多被掀翻劈碎,不成阻碍,但两军混战,匈奴人仍只能下马步战,但这毕竟是一支生力军,再加上单于本部人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战场形势立刻逆转,赵军步兵阵被穿透,弓箭兵也都化为步兵作战,但仍几乎招架不住,传令兵从后面带来李牧的命令,一大批一大批的抽调弓弩兵入阵化做步兵补充力,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千弓弩手聊做象征的在正面看守阵地,才稳定住局势。

此时头曼在阵中已是龟速前进,他早已冲出弓箭和弓弩兵阵线,此时正在李牧亲军中搏杀,这些人悍勇无匹,武艺高强,自己应付无暇,当真举步维艰。

突有一人从自己如山的枪影中寻隙而入,头曼更不回头,一脚后蹬,正中那人胸口,那人马刀撒手,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但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空当又有两人几乎不分先后的扑到身前,一人一刀直劈,头曼闪身躲过,另一人似是算准了头曼的闪身方向,横刀斩向他腰间,这下避无可避,头曼当真了得,一拳下击,打在马刀无锋的侧面,马刀顿时弯曲着落地,头曼不但神枪无敌,拳脚功夫也颇为了得,他受过一个流亡到匈奴的华夏高手传授,不但枪法出众,手上也颇有硬功。

不料那人马刀脱手后,不知是否被震坏了神经,竟一把抱住头曼大腿,张嘴咬了下去,牙齿穿过鱼鳞甲的缝隙入肉,疼的头曼几乎站立不稳,同时先一人的马刀又奔颈间砍来,头曼长枪略收,枪杆磕飞马刀,枪攥的短尖扎入那人咽喉,随即一拳猛击抱腿人的头部,那人头盔凹下一大块,七窍流血而亡,口角尤多,不知是身中血,齿间血还是头曼血,抑或兼而有之。

头曼枪芒暴涨,一瞬间逼退身边七八人,只是枪势再不能大开大合,横扫千军。只能将自身护的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不远处一个威武的赵军将军骑在马上,身形也不特别高大,面目也不特别出奇,但却给人一种杀气如山,智慧如海的感觉,正是李牧!

他看着狂呼酣斗,奋战不休的头曼,略带轻蔑的嘴角吐出几个字:“强弩之末。”

时间到了下午未申之交(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天气也显出了威力,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此时虽是春天,但今天的太阳却似乎毒辣的很,如火球一般烘烤着沸腾的战场,战场上血肉翻滚,肢体肝肠乱飞,汗气如雾,包括单于后来派出的生力军在内,此时体力都到了极限。

单于毫无风度的抓耳挠腮,战场形势又陷入了胶着状态,赵军的人数优势始终存在,自己手边却只剩下一万二千人的预备队了,这包括防守两翼的一万人,自己亲军一千人,还有巡山后驻守山上的一千人,可赵军的骑兵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现,所谓未知引发恐惧,恐惧引发猜测,赵军骑兵的数量此刻在单于脑中已被预估到离谱的地步,他心中底气全无。

此时若下令撤退,战场上的匈奴兵能有多少在混战中上马,实在难说,步兵不同于战车兵,那时战马都在战车之前,匈奴兵上下自如,在步兵的近身攻击下上马,难度系数太高,能完成此一动作的不多,即便和自己的一万两千人合兵,能否面对赵军那不知在哪里埋伏或即将来援的骑兵也实无半分把握,一股很可能全军覆没的恐惧感狠狠抓住了单于的心。

单于咬了咬牙,暗道若能抓住最后的战机,投入全部兵力,迅速打败赵军,即便是惨胜,到时挟战胜之威,或可与赵军骑兵一较高下,否则之怕难以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单于决心既下,再不犹豫,集合所有的一万二千人的部队,再不留一丝后手,他看了一眼端坐马上,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孟阙,又见伊里沁陪在他身边,对战场满脸关切,却又似乎不愿离开孟阙一步,单于从不曾流泪的虎目中竟似乎忽然有雾气上涌,他喉头一动,强忍住眼泪,暗道,这小子不知是否会在后面偷袭,只是他一个人,再英勇终究无关大局,但愿他能真心对自己的女儿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