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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滁州惊变

太平军队伍离滁州城约莫还有一大半的路,前军的战士就不断的开始遇到多股清军的散兵,离开乌衣还不到15里的路,前军击溃清军豫字营的散兵游勇已经5股,这些豫字营的兵勇都一个特点,与太平军是遭遇战,甚至根本就不战,接触就溃散。

这就引起了忠王李秀成的警惕,他令前军务必要捉获些豫字营的勇丁,他要亲自审问。

结果,一审问就问出了大的题目了。

本来,忠王李秀成以为驻守滁州的还是清军豫字营的李昭寿,因为如果是他的话,就可以与他达成个城下之盟,太平军不攻打他的滁州城,只是借道而过,这样的话,既可以节省了时间,能够使大军尽快奔赴寿州,而且,也节省了体力和战斗力的过早支出。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前几天,李昭寿突然开始遣散大部分豫字营的官兵,不但如此,还把盘踞了7年之久的滁州、全椒、天长、**、来安等城交出,部属遣散回籍,甚至早在年初,就把自己占据的五河县城交出,所设的税卡、厘卡等全部撤掉。而且,清廷已经命李昭寿开缺回原籍,滁州由吴棠派兵驻守并兼顾来安。

原来,这李昭寿横行于两淮地区总体已近十年,这些年来,他利用清廷想借助他与太平军抗衡一地的时机,大肆拥兵不法,几乎垄断了江淮地区的公盐与私盐买卖。下到百姓,上到督抚,他都不买账,动辄就起兵开打。

可是,就在咸丰八年的七月,当时联合作战的太平军与捻军在两淮大地上势头正猛,多路出击,进逼五河、灵璧、泗州,而这个时候,李昭寿还是太平军后军的七十二检点,当时他已经于胜保秘密联系投降事宜,可是,在这股大进军的势头裹挟下,他的所部万余人也从滁州分三路攻入三界,地方上的团练怎么抵挡得住这太平军的正规部队呢?被杀伤一些人,团练局极其附近的大宅门儿就都被焚烧一空,涉及到几百家人。

按一般道理来讲,这也是太正常不过了,炮火之下,弹雨交加,兵连祸结,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和谐进入呢?

可是,正是因为这其中一家人家的破灭,给李昭寿这个混世魔王惹下了无尽的麻烦。

当时在江淮大地上与捻军和太平军斗得死去活来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最为有名,他就是清漕运总督吴棠。

这个吴棠,字仲宣,号棣华,家为安徽省盱眙县三界市,22岁中了乙未恩科举人。

所谓恩科呢,就是相对于正科而言的。一般的科举考试,是三到四年一次,有定制,这是正科。

如果朝廷为了庆贺收复失地、皇帝的婚娶之类的事,就可能特开一次考试,而且,题目也特简易,一般都能录取的,这类考试就是恩科。

这之后,吴棠先后5次进京会试,均落第不就。好在他的贵人还是随处可见,就在这个家境本来穷炯,又屡试不第,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的时候,他的一个老同乡、太仆寺少卿转詹事府詹事兼顺天府尹杨殿邦就数次把他找到自己的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给他讲前途命运的联系,又给他讲解些考试的技巧,并不断的推荐他继续参加各类考试,可是,这吴棠的应试技术就是不行,所谓“均不售”。

看来,这吴棠就是过不了这科举考试这道关口了。

道光二十四年,也就是1844年,突然来了一次“大挑”。

在清朝,有这么一说,在三至四次会试之后,及其偶然的会有这样一次机会,就是,把历次会试不中的这些宝贝嘎达们集中起来,也不考文字,直接就是面试,二十人一队,上得堂来,由王公大臣先喊8个人的名字,学子们所谓八仙,这喊到名字的就惨啦,属于即时淘汰。剩下的12人当中呢,选出二等9人,以州学正及州、县教谕听用,余下的3人,就以知县用。

这“大挑”一次,一般是十年不遇,莘莘学子能赶上这么一回那真是难上加难。

这吴棠就被挑为一等。

本来,这一等的知县和二等的教职都是资格,还没有真正的县令给做呢,哪里就有空缺呢?

但这吴棠就硬是紫气东来挡不住,朝廷要治理黄河,挑选河工引见,竟然奉旨以知县用。这样,吴棠就来到了江苏南河,埋头干了两年。

这时候,恩师杨殿邦出为漕运总督驻淮安,招吴棠入节署,习吏事,做了秘书长了,很快,就正式进入了这个圈子里。

从这开始,知县、知州、一路做来,直到开始与捻军和太平军死磕,就越加彰显出他这个人的过人之处。

此时的江淮之地,一日数战,民不聊生,最难收拾的就是人心惶惶,而吴棠就成了这两淮之地的主心骨。

以至于当时的咸丰皇帝下旨嘉勉::“清河知县吴棠团练乡勇,深得民心,若令其带勇击贼,必当得力。”吴棠的好朋友李鸿章当时还没有成名,羡慕的手痒,说“吴棠一夜之间闻名朝野。”

而李昭寿在做太平军后军七十二检点时麾兵焚毁屠戮的就有吴棠的家园和族人。

事发之后,吴棠就与当时的盱眙知县许垣联手,上书当时的新任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胜保,请派援兵,剿灭滁州太平军李昭寿部,可是,未曾想这李昭寿的后台恰恰就是这胜保大人,当然就不了了之了。但此后李昭寿与吴棠就算结下了梁子,在此后的几年里,吴棠孜孜不倦的上书参李昭寿,多半也是源于这毁家之恨。

当然,李昭寿横行两淮地区6、7年之久,也确乎是罪恶昭彰,且有吴棠喋喋不休的把他的“事迹”不断上报朝廷。

于是,就在捻军分股而走,太平军又被围在一座孤城里奄奄一息的时候,这横行多年的“寿王”李昭寿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从咸丰十一年十二月起,清廷擢升吴棠为江宁布政使兼署漕运总督,吴棠也真不含糊,上任伊始,就向朝廷要兵,于是,副将衔都司陈国瑞连同手下千余人首先成为吴棠的第一支精锐力量。接着,江北所有清军和地方团练及原河督所统辖的海营,漕督所统辖的漕标营,淮扬镇、徐州镇两镇的镇标营等军队悉归其统辖。

至此,吴棠集军、政、漕、河、粮、盐六权于一身,成为清代漕运史上最有实权的一个总督,真正跨入封疆大吏行列。吴棠老友李鸿章得知吴棠署漕督时极为高兴,特地写信给两淮盐运史乔松年说:“仲宣漕帅与鸿章金石至交,淮海之间得此领袖,我丈可相与有成!”

自去年12月,巨枭苗沛霖毙命之后,吴棠就不断地上书清廷,密陈皖北隐患,略言淮北盐务疲敝,悉由李昭寿把持盘剥所致。其勇队在怀寿和滁盱一带盘踞六年,焚掠之惨甚于盗贼。苗平而淮北粗安,李存面淮南仍困。请早为之办理,清廷乃命僧格林沁与曾国藩、吴棠等密商。

这些事,自然有人报与李昭寿,甚至曾国藩也不希望李昭寿倒掉,这样,吴棠就会一枝独大了。曾国藩曾经上书清廷,极力说服,意图挽回,后来看势头已经绝难挽回了,就提出让李昭寿自己解决自己的局面,之后就不要追究他的罪过了。事后,又把这件事捅给李昭寿知道,希望他自己速做决断。可这李昭寿还有些犹豫,毕竟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想洗手不干也不容易的。

直到前些日子,李昭寿得到报告,吴棠已经暗自把陈国瑞的几营兵勇驻扎在滁州附近,要准备强行动手了。

这个时候,李昭寿才感到害怕了。

仗他是打不起了,命也金贵的自己舍不得丢了,盘踞江淮这近十年来,垄断盐铁,雄视一方,金钱已经无数,子女玉帛,歌舞管弦,早就让他丧失了斗志,剩下的,只是一颗首鼠两端,兔子般怦怦狂跳着的心了。

看着吴棠想致于自己死地的架势,李昭寿干脆就不等他吴棠找理由动刀枪,自己马上就急三火四的遣散了豫字营,又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名下的盐场,厘卡、军兵驻守的所有州县城池全部交出,自己乐得做个富家翁,这总行了吧?

他这一主动,吴棠一时还真是对他下不了黑手,于是,就派副将张从龙,自己的侄子吴炳麒立即接管滁州。

在与捻军斗、与太平军斗、与苗沛霖斗、与不轨的团练斗,直到最后把李昭寿挤到犄角旮旯里,这个过程中,吴棠从一个小小的知县成为了海内知名的封疆大吏,甚至曾国藩都要提防和压制他,不仅仅如此,就连他这个侄子吴炳麒,也成为一名知府衔直隶州知州,在残酷、血腥的火拼与争斗中他终于直起了腰杆儿。

就是在前天,吴炳麒打发人叫来留在滁州善后的李昭寿的干儿子李显发,严肃的与他约定,半天之内,所有滁州城内的豫字营的营勇必须全部撤出滁州城去,而且特别规定,滁州城四个城门要关闭三个,出城的营勇必须列队顺序从南门出城,事已至此,连李昭寿都先期回籍躲避了,更别说这干儿子李显发了,都诺诺应承下来。

可是,兵勇们出城5里,就不免本色毕露,有一起回家的,还有别处投营的,另有些人就纠合起来,准备做些无本的生意了。

有一点是明确的,太平军想和平借道是断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