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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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且说百年

天王府内,卢森有些坐立不安,宽大的寝宫内凉气逼人,几个承宣女官在屋子的一角默默的伺候着。

卢森干脆,大步走出室内,门口的一个女官熟练地搭起水晶门帘,玲珑翠响之后,卢森站在了汉白玉台阶之上,一股闷热登时就罩住他的全身,哎,这江南的7月啊,活脱脱的就是桑拿天。

思绪却在不停地流转,他怎么也想不出,正果如何能完成他们二人所议定的事情。吉字大营有20多个营,这营官就有几十人,关键是炸药怎么集中呢?集中了炸药的屋子里,有什么理由能把各个极具战斗经验的营官们引进去呢?曾曰广回去之后,正果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还有什么理由能辩解得清楚把天堡城让出而且还运过去那么多火炮辎重的事情呢?

从早上开始,尊王刘庆汉就已经奉命开始守候了,这里不能有一丝纰漏,要把接应的事儿落实的严丝合缝。卢森在反复算计着时间,随着络腮胡子曾曰广领人回去,正果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天堡城现在已经把尊王刘庆汉的800多人派了上去,增加了炮位,充足了炮子弹药,现在已经是铜墙铁壁。这个堡垒一恢复,地堡城马上就能抬起头来了,这样,才真正的体现出“不守城而守险”的正确的守城原则。

卢森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个词语“御敌于国门之外”,记得在书刊和影视作品中,这句话被当做迂腐不通,死教条害人的招牌口号。现在说来,如果一个城市必须要坚守的话,那么,这“不守城而守险”与“御敌于国门之外”不正是与此暗合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书萍已经默默的站在他的身旁,卢森笑着招呼:“秦掌率,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吗?”

秦书萍白皙的面庞现出一丝红晕,她抬手把一丝散落的额发轻轻的抿过耳畔,眸子里隐隐的一些忧郁如秋日的太湖水,美丽且深沉。

“天王,幼西王与信王呈文,说白齐文在城里挂起美利坚国旗子,而且,以天国海军司令部的旗号招摇,自造印信,已然招纳了30多洋人,男女混杂,信王忠王都很生气,我天朝原本就有水师,这白齐文公然在天京城为自己树立旗子,扰乱我天国的军制,而且处处打着天王的旗号招摇,众人都很担心。”

卢森看着秦书萍,等她说完,就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向前面的一片黑松林走过去,这里枝杈森森,遮天蔽日,人一进入林子里,就觉得凉爽惬意,一阵阵清淡的松香气沁人心脾,浑身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自在起来。

“这个白齐文呢,他的所作所为,我心里有数,洋人在咱们的地面儿上,有几个是守规矩的呀?我们给他银子,给他权利,就是要他起到一个打开局面的作用。”

秦书萍接口问道,“天王想让他打开什么局面呢?”

“现在我天国的水师,已经损失殆尽,而曾妖头的水师有十几个营,在他的每门长龙船上,安有7门大炮,都是1000斤左右的西洋开花大炮,这样的船就有百艘之多,其它诸如快蟹船,舢板船更是多的是,更有曾国藩坐镇安庆,聘请了洋人做顾问,试制快船,军械所开始生产炮子弹药,那淮军李鸿章在上海与各国洋鬼打得火热,直接购买洋人的炮艇机船,你试想,当前我们与清妖博弈,各人手中最好的利器有二,一是船坚,二是炮利。现在清妖二者得兼,我天朝还不危险吗?”

卢森走在荫凉的松林里,痛快的呼吸着1864年7月天京城里最美妙的空气。

“另外,我们的将士都是这五浊恶世里最纯洁的人,他们很多人是一家子在支撑着天国的命运,他们愿意随时为天国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是,优秀的人还需要用最好的方法去战胜凶恶的敌人啊!我们现在水师没有了,我们的炮子打一发就少一发,而清妖的辎重弹药补给就源源不断的从其它十几个省份调运过来,离我们很近的安庆就是曾妖头最大的一个军火补给转运站。在我们的上游,在整个的长江水道,都是清妖的炮船和洋人的火轮,这个状况不打破,马上就会发生大的变化,天京城就会长期受制于人,甚至不能保全,而这白齐文,就是去搅浑这潭死水的最佳人选。”

在一棵粗大的松树下,卢森站住,手扶着树干,“西洋人到中国来,有教徒,有军人,有商人,他们大多还是为利益而来。这样,白齐文就可以游走于其中,我们鼓励他买船,当然,他也可以用他的方式来取得火轮船,当然,最终这船还是要用于对付清妖的水师。他搞到一艘火轮船,我们就出钱给他,这样,他就有了搞船的动力,而给他名义,让他署理天国海军,也没什么过分的,如果白齐文在长江上游能够搞出个我们与清妖的水师对半的局面,天京城也不至于被困死。当然,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这白齐文的海军船只的吨位,数量,乃至于对长江上游的控制权都要达到我们的标准的,这样,一旦白齐文有所成就,那缠绕在天京城的这条锁链就松动了,这本不是银子所能买到的啊,而做到了这一点,我们通盘的局面就活泛起来了。”

秦书萍敬佩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她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问道:“天王,能给我说说你上次信中所说的,你的那个年代的事情吗?”

卢森对于秦书萍能够很快的适应他的角色转变感到很欣慰,就说“这样吧,我先从最浅显的事情说起,书萍,你是那一年生人?”

秦书萍瞪大眼睛,她想不明白,这天王要说的事情,和自己的年龄有什么关联呢?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回答,“我是乾隆二年六月初九日生人,我的出生之地是是在山西绵山。”

卢森就说到,“绵山可就是那个春秋五霸当中的霸主晋文公寻访介子推而焚烧的山吗?”秦书萍笑着说是。

“啊呀,那个地方应该是步步景色,层峦凝碧的吧?”卢森问道。

“是呀,在我7岁的时候,爹爹就送我去绵山慑神崖青梗庵和问月师太学功夫,学了8年,日日与山峦景色相伴,就只在那慑神崖一处,就是美景无限。”

卢森俯身捡起一根不知道被谁折断了的松枝,在手里晃动着,“你生于乾隆2年,咱们就按照清妖的历法说,现在是同治三年,按西洋历呢,就好算些,这乾隆二年就是1737年,这现在呢,就是1864年,你就是芳龄27岁,对吧?”

秦淑萍红了脸,微笑着点头。卢森接着说,“咱且说你秦掌率能再活100年,那么,按这西洋历,你说当在哪一年?秦书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1964年的呀。”

“那么,假如说你还要有15年,又是哪一年?”卢森仿佛不经意的接着问道。

“是1979年呗。”秦书萍觉得卢森问得有些可笑。

“那么,你的出生年是1737年,可是,你晓得我的出生年是在哪一年吗?”卢森笑微微的问。

“天王诞生于嘉庆十九年十二月初十,到如今是咱太平天国甲子十四年,天王春秋五十。”秦书萍几乎如同背诵书籍一样的清楚道来。

这一下,却吓了卢森一跳,是啊,本来他就应该想到,洪天王的圣诞之日,秦书萍怎么会不知道呢?”

秦书萍回答之后,自己也觉得不对,是啊,眼前的人,自己已经清清楚楚的明白他不是那个原来的洪天王了,可是,还是下意识的认为他就是大家心目中那个神圣的人。

卢森略一思忖,“书萍,我的出生之年就在1979年啊。”

秦书萍心里一震,可是,马上她又大惑不解,她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松树,仿佛自言自语,“那现在还没有到这个年份呢呀?怎么说是出生在……”

看着陷入困惑中的秦书萍卢森不由得笑了,他耐心的告诉她,从此再去48年,清妖的朝廷就彻底没有了,汉人自己坐了江山,而之后,又有波折、争斗,可是,卢森刚说到这里,秦书萍就抬起头,问他夺下清妖江山的不是天国吗?那么,天国的结果呢?

卢森长出了一口气,告诉她,天国就在这1864年,也就是天历甲子14年灭亡了。

卢森的话尚未脱口,就见秦书萍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身子靠在松树上,泣不成声了。

“书萍,你不要悲伤,我是由于阴差阳错才来到这个年代里,不过,我如果不来,咱们的洪天王也是这个结果,可是,我来了,毕竟咱天国就还有机会,我不会丢下这么多天国的儿女,尤其是你!”卢森一字一句的交代着自己的想法。

“书萍,江南地处锦绣,江河壮丽,可是,咱黄河两岸,燕赵大地,乃至山海关以外,更是画里江山,等我们一起击退清妖的围城,肃清了长江以内的航道,外面勤王的人马一到,我们就要重新制定方略,有步骤的向北发展,而不是孤军深入,中华疆域辽阔,尽有我们的回旋余地,西洋的舰船大炮,我们将来都要学习使用,试看将来的神州,定教国的旗帜。”

卢森说着,也有些激动,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秦书萍也抬起了头,默默的注释着眼前的天王,心里渐渐的有了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