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象风雷

“朱雀？”秋辰月重复着这个词，脸上的表情用震惊尚且不能形容。

朱雀，应该就是凤凰吧。那是禽鸟中最尊贵的存在，尘世间的天之灵鸟。可是秋辰月怎么也不能把凤凰和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见鬼，明显是在吹牛，谁知道你是什么妖怪。你真要是凤凰，那我就是神龙了！秋辰月望着得意的英壹，心里暗想道。

“好哥哥，我是朱雀啊，不是凤凰。朱雀和凤凰不一样的！”英壹“听”到了秋辰月的话，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凤凰是地界的禽鸟之长，朱雀是南方天界的守护神鸟，差距很大的！”

“得了，我管你是凤凰还是朱雀呢。”秋辰月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我也放你出来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吧，别害我就行了。”

英壹火红的眸子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可是哥哥，英壹有一件事情还想拜托你一下哦。”

秋辰月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你……你想说什么？”

“英壹一千年来什么都没吃过，现在突然觉得好饿啊。”英壹凑了过去，把头靠到秋辰月肩膀上轻轻的摩挲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是吧，英壹，刚才你被封住的时候说过什么你全忘记了？”秋辰月已经猜到了英壹的企图，脸色难看得要死。

“哥哥的身体好有质感哦。”英壹自顾自的说着，突然一口朝秋辰月肩膀上咬了下去。

“啊——”秋辰月惨叫了起来。

英壹抬起头来无辜的望着秋辰月：“哥哥，刚才我只是做了个动作，没有真的咬你呀。”

秋辰月脸一红：“其实我……”

“呃，哥哥不用自责啦。哥哥的身体是不错，不过如果烤熟了的话味道应该更好些吧？”英壹说着紧紧的拥抱住了秋辰月，“哥哥，试试英壹的烤肉手艺吧，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开始英壹走到秋辰月身边的时候，她身上的烈焰全部都退出了十米之外，形成一道围墙把他们俩都包围了起来。而当英壹抱住秋辰月的时候，烈焰围墙飞速的收缩了起来，将两人完全吞没了。

英壹的身体柔软水滑，一般人让她这样抱着多半早就心生绮念了，但秋辰月现在却根本没有闲暇想这些。

周围的温度很高，秋辰月感到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了。然而奇怪的是，他身上竟然没有半点痛苦的感觉。

“哥哥，你当然不会觉得痛了——因为已经熟了嘛。”英壹笑吟吟的说道。

秋辰月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气得七窍生烟：“英壹，你太过分了！妖怪都是像你这样背信弃义的吗？”

“哎呀，哥哥，别生气嘛。”英壹终于放开了秋辰月，开心的笑道，“好啦，我就不逗你了。英壹不会吃你的啦——英壹一千多年从来没有吃过人呢。”

秋辰月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哥哥你也不想想，英壹想吃你的话早就动手啦，怎么会这么多废话啊？而且朱雀有朱雀的尊严和传统，再饿也不至于吃人吧？何况哥哥还是英壹的恩人呢。”英壹认真的说道。

秋辰月想想也是，总算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埋怨道：“谁叫你演得那么像，吓坏我了。”

“英壹是想逗哥哥高兴嘛。”英壹似乎觉得有些委屈，“只是没想到哥哥胆子这么小。”

“我胆子小？”秋辰月瞪大眼睛望着英壹，突然吓了一大跳，“你……你没穿衣服？”

刚才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居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英壹赤身**。秋辰月想起自己刚才和英壹抱在一起，脸上又是一红，赶紧闭上了眼睛。

“衣服？你是说像你身上的那种布条？我以前也穿过，不过现在还是不穿比较凉快啊。”英壹好像明白了秋辰月的意思，“哦，对了，你也想凉快凉快？那英壹就帮你把衣服烧掉吧！”

“那就不用了。”秋辰月连忙拒绝了她的提议，然后说道，“我个人是觉得你穿上衣服会比较好。”

“哦，这样啊，那我变一件出来好了。”英壹话音刚落，她身边那圈火焰就变化成了一件火红的纱衣套在了她身上。

英壹“咯咯”的笑了起来：“哥哥，我换好衣服了，你快看我的火云衣漂亮么？”。

当秋辰月睁开眼睛看到英壹的新造型时，他立刻禁不住“啊”了一声，口中喃喃的说道：“太美了……”

这倒不是因为英壹有多漂亮——这位一身火红的少女似乎只能用独特来形容——实在是因为火云衣太吸引人了。火云衣是敦煌飞天纱衣的样式，精致得紧，还有四条大飘带随风飘逸，看上去实在是美不胜收。

穿上火云衣的英壹，就好像一位不染凡尘的仙女一般——如果不看她那对妖异的眸子的话。

这个时候隋可莘清脆的声音从秋辰月身后传了过来：“美你个大头鬼！秋辰月，你和那妖怪亲热了这么久还不够啊？恶心不恶心？我们这边看的人全都快吐了！”

秋辰月回过头去一望，原来一起来的三个人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刚才一直在一边看好戏呢。望着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容，秋辰月真是百口莫辩。

不过英壹挺身而出：“死丫头片子，亲热怎么了？你想找人亲热人家还不肯呢，小小年纪就知道嫉妒比自己长得漂亮的，长大以后肯定没人要。”

“妖怪，你找死！”隋可莘恼羞成怒，丝网杀阵随即发动，无数丝线朝英壹飞速冲去。

然而殷燕星突然虚空一指，幽冥暗焰便将所有的丝线全部斩断。隋可莘忿忿不满的想说什么，但殷燕星一个手势就让她把话都咽了下去。

英壹有些奇怪：“哦？我还正想和她玩玩呢，你为什么要拦住她呢？”

“我知道刚才你控制过我的神志，不过你该明白那时的情况绝不会再度发生了。那时你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我也无意伤害你。可莘还小，她绝不是你的对手，我当然要阻止她。”殷燕星颇有深意的笑道，“何况现在你需要应付的可不是我，难道你忘记了是谁把你镇压在这里的吗？”

“谢谢你的提醒，我当然不会忘记。”英壹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如此凶狠，“杂毛老道们，为你们那些混帐先祖还债吧！”

英壹的双臂化为巨大的火翼，“扑扑”一振便扇出一条火龙，张牙舞爪的向飞云阁里的一根立柱扑了过去。

四个道士从藏身处现身了。

“贫道张行诚见过截教道友。不知道友从何方而来，又向何方而去？”张行诚是几个老道士里道行最高的，他首先朝英壹发难了。

英壹笑了：“截教道友？说得倒挺好听的，你想说我是妖怪就直说吧！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一只朱雀，天生一点灵性，一千年前被镇压于此，今天才重见光明。”

张行诚阴沉着脸问道：“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妖怪就好了。千年之封今朝得解，也是我天师道的劫数，你若是识相便乖乖就擒，别逼我们动手！”

“真是笑话，千年前是这套鬼话，千年之后还是这套鬼话，唬得了谁？”英壹的语气很是不屑，“当道士的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我已经看够了！废话少来，有本事就重新封印我，没本事就一个个自己滚蛋，免得以后没脸见人找块豆腐撞死！”

“小妖怪不识抬举！吃我苍灵符！”黄琥大怒，一道苍灵符已经飞出，直取英壹双眼。英壹不挡不避，只是轻轻一吹便把苍灵符吹个粉碎。

张行诚见英壹应对得如此轻松，心中大惊，连忙拔出桃木剑，口念剑诀。只见那桃木剑上闪起金光，宛如生了眼睛一样朝英壹飞刺过去。这是道门飞剑之术，道行深者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张行诚苦练飞剑已久，加上这把桃木剑已斩杀了不少花精树怪之类低等妖物，几番祭炼，威力也是相当可观。

他早已看出英壹难以对付，一出手便是全力。飞剑速度之快，极为罕见。

英壹双翼振动，桃木剑竟近不了她身体。张行诚大惊，忙给身边几人递了个眼色。郑无春周克尽两人心领神会，脚踏天罡步，同念会兵咒。

会兵指各方雷神所率神兵会合，听从差遣。此咒专用于召五雷神兵斩杀妖精，向来是道士们常用的斩妖咒语。郑无春周克尽两人同念会兵咒，果然声势非凡，一时间飞云阁里金光四起，雷声阵阵。半空中冒出无数五雷神兵，一个个猛如狼虎，挥起兵器就朝英壹砍去。

张行诚原意是让英壹腹背受敌，便于用飞剑将她斩首。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英壹化翼为手，一把抓住桃木剑，腾上半空与五雷神兵鏖战——或许应该说是屠杀。五六剑以后，半空中已经不见半个五雷神兵，全被英壹杀得一干二净了。

几个道士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桃木剑上附有雄厚的法力和道门浩然正气，妖怪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还抓过桃木剑做自己的武器？

英壹降落到地上，双手一用力就把桃木剑折成两截扔回给张行诚：“早说过姑娘我不是妖怪，这种骗小孩的玩意儿还是你自己拿回去用吧！”

张行诚心痛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把英壹撕碎。这时黄琥提议道：“师兄，我们还是布下四象风雷阵吧，光凭些普通的符咒道法要对付这家伙我看不成。”

“好，各位师兄弟布阵吧。”张行诚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四个老道迅速站好了位置将英壹围在中间，祭起了四象风雷阵。

风雷四起，暗云密布，兵戈之声不绝于耳。老道们的身影消失在风沙之中。

四象风雷阵秋辰月曾经见过，最早的时候死神就曾经使用黑焰弯刀破解此阵。不过这一次四个老道一摆好阵形，秋辰月就明显感到了其威势。那一夜里几个小道士摆的四象风雷阵与现在这个阵显然不可以同日而语。

“哼，想用这三脚猫的阵法困死我么？做梦！”英壹长吟一声，只见无数火蛇漫天飞舞，像流星雨一样朝四面冲去。

然而四象风雷阵中突然金光大作，像一堵屏障一样将所有的火蛇都阻挡了下来。英壹火气上冲，双翼一振就要发动下一轮火焰攻势。

“英壹，小心头顶，这阵法不简单！”秋辰月突然大喊道。

英壹听秋辰月这么一喊立刻抬起头来，当时就吓了一大跳。她头顶是一大团雷云，隐隐有天雷在里面翻腾。

芸芸苍生，一枯一荣，天道所命。凡在五行之中的生命，便逃不出生死的轮回。为了超脱五行得成正果，凡间的众生找到了一条道路，那就是修行。然而修行乃是逆天之道，为之必遭天谴，那就是所谓的“天劫”。

世间凡是修道者，修行将成时必遭天雷劈身，捱过这一关才能继续修行。尤其是本无什么灵性的妖物，要修成正果不知要遭遇多少次天劫，一次比一次更痛苦难熬。

故而妖怪几乎都怕天雷，这是本能的惧怕。英壹身为灵兽朱雀，神通广大，倒不是很怕天雷。不过如今英壹头顶的天雷有些古怪，里面藏着些癸水的特性，正好是她南明离火的克星。加上天雷之威，英壹心底也有些虚了。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露怯的时候。英壹情急之下化出本相，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火鸟。火鸟速度惊人，直冲罡风中去，想要杀掉那些老道，直接破掉四象风雷阵。这种策略和当初死神使用的策略完全相同，不过结果却不一样。

此次布下四象风雷阵的不是几个初学道法的菜鸟，而是修行数十年的道门高人。四象风雷阵虽然是个简单的阵法，但在简约处方显真本领。这几个老道的法力经验都是天师道一流，整个阵形也显得齐整而牢靠。

试想一下，他们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门暴露在敌人面前呢？英壹一冲进罡风中就吃了大苦头。只见四处都是金光，看不到道士们在哪里。这是道门的初级符咒金光神符，修行入门不久的小道士都能用，现在却让英壹倒了大霉。

金光太过耀眼，英壹满眼里都是光芒，心神大受影响，不知如何是好。

秋辰月见英壹的身影消失了，倍感担心，连忙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殷燕星：“老师，怎么办，英壹她不见了，我们要不要……”

殷燕星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妖怪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有她帮我们拖住了这群老杂毛，我们正好脱身。走吧。”

“可是她……”秋辰月还想辩解，但这时殷燕星头也不回的甩下一句话：“你不想走的话可以先留在这儿，反正你去了也只是个累赘。”

乔扬领着殷燕星和隋可莘两人朝飞云阁的后门走了过去，竟是不管秋辰月了。殷燕星虽然喜欢那个古筝，但为了安全起见也放弃了对它的企图。毕竟，用来封印千年妖物的道门法宝不是闹着玩的，谁知道带着它会发生什么意外？秋辰月最终还是没有跟着他们走。虽然他和英壹非亲非故，英壹为了重获自由还骗了他，但现在他还是心系着英壹的安危。

在英壹的身上，秋辰月似乎看到了自己。他要保护她，至少现在。

幽冥暗焰升了起来。

英壹在罡风中迷失了方向，无处不在的金光让她根本无从判断那几个道士的位置。无论她朝哪个方向攻击，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英壹有些烦躁了。

这片金光看上去是如此的庄严，让英壹突然想起了千年前的那个夜晚——那火焰中的金光，不也是这样庄严么？

※※※

英壹在空中自由的翱翔，享受着高空寒冷的气流。对于一只朱雀来说，偶尔吹吹寒风确实是很惬意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发现地上冒出了一团浓烟。英壹好奇的化做人形降落在地上，然而她只看到无数的尸体和遍地的鲜血。

一个微弱的求救声传进了她的双耳。原来还有人活着！她连忙跑了过去。这是一个瘦弱的人类男孩，身穿着破烂的道袍，背上的鲜血涔涔的流淌着。

英壹本能的感到他快不行了。她想救他，可是她并不懂医术。虽然族里有很多高明的医师，但自傲的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收留一个地界的凡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道士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仙女姐姐，带我回龙虎山……师父他们正担心呢。”

英壹没有拒绝。尽管让一个凡人坐在自己背上这件事不能为朱雀的传统所接受，但英壹并不在乎。拯救一个生命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英壹载着那男孩来到了七重庙。然而她没有想到，她的好心换来的是一千年的囚禁。

小道士在那一代的张天师前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原来他和他的师兄们去办事的途中遭遇了一个用火的妖怪的偷袭，师兄们全部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幸好这位仙女姐姐救了他。

他说完这些话就不省人事了。英壹这时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正在修行的朱雀。张天师对英壹相当感激，拿出灵丹递给英壹作为谢礼。

然而这个时候天上降下了一位全身金甲的天将，大声斥责张天师老糊涂了。他说他在天上巡游，见英壹放出大火把众道人全都烧死，还吸取了他们的魂魄。

张天师看来对此人非常敬畏，立刻点头称是，命令身边的道士们一起捉拿英壹。

英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连忙辩解起来。可是道士们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就动手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直接导致了英壹放出大火烧掉七重庙，天师道门人死伤无数。最后那天将请来一位高人，使出风吟筝才把英壹镇压在七重庙的遗址下，整整关了一千年。

※※※

那一天夜里，英壹见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护体金光了。当初她应对从容，现在却有些力不从心，虽然现在这几个道士的修为比起当年那些道门高手要逊色多了。

千年前那一战，英壹以一敌众，受伤极重。再加上这一千年来她不眠不食，又无法吸取天地精华进行修行，如今她的法力还不及当年的百分之一。

莫非这一次才见天日这么一会儿，又要被关起来了么？英壹心里泛起一股悲伤。

“英壹，你在哪里？我来帮你来了。”秋辰月的声音穿透金光传了过来。英壹心中猛的一喜，但立刻又怀疑这是那几个道士的诡计，只好呆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

秋辰月抱着那方古筝冲入阵中以后立刻就后悔了。这里面完全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到。他开始喊起了英壹的名字，不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秋辰月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一道幽冥暗焰像火箭一样冲天而起，紧接着又是一道。不到两分钟，英壹的声音如期的在秋辰月的耳边响了起来：“好心的哥哥，我在这里。”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秋辰月拉着英壹的手，“英壹，我们走吧。”

“走？”英壹抬起头望着天空，“哥哥，你以为现在我们走得掉吗？”

天雷翻滚得越加烦躁不安起来，血红色的暗云扯着喉咙吼叫。然而秋辰月镇定自若的笑了：“英壹，还记得你是怎么被镇压的吗？”

英壹眨了眨眼睛：“你是说……”

“这方古筝既然可以封住你，我猜它也一定可以封住这些道士的魂魄。”秋辰月坐到了地板上，安然的摆好了古筝，“告诉我当初封住你的曲子。我想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