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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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6(三十三)两天后陪导师到h大讲课,见到这位云副市长,年纪在五十开外,头发微白,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颇具学者之风,我一下子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我和导师因为日程安排,没有听到他的演讲,但我相信他的学识一定不错。

后来离开h大的时候,我和导师上了云副市长的车,我坐副驾的位子,他们俩坐在后面,这位副市长似乎并不爱说话,上车以后一直沉默不语。

为了打破僵局,我回过头来对云海楼说:“云副市长,您的名字是否出自李白的那首诗:‘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您是荆州人吗?”他抬眼看看我,脸上有一点诧异和一点赞许:“呵,小姑娘倒是读了不少诗书啊!你倒还是第一个能准确说出我名字出处的年轻人哩!……咦,你怎么了?”相必我当时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得可怕,才令他有此疑惑。

我竭力让自己微笑:“哦,还是第一次这么大的领导夸我呢,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云副市长和导师对望一眼,都笑了。

可我,我怎么能笑得出来呢!他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他是谁了,那次在庆功晚宴上,我偷听到和周对话的那个神秘男人,原来就是他,云海楼副市长!车很快就到了酒店,我和导师下了车,云海楼亲自下车与导师握手道别,并提到了程少功的名字,我知道,那是我师兄,也是导师极钟爱的弟子,现在是省高级人民法院的院长。

在等电梯的时候,导师若有所思地问我:“你觉得云副市长人怎么样?”我愕然道:“……我对他一无所知啊!”导师笑道:“他出身书香门第,原来也是一名学者,后来一步步坐到了今天的位置,谈吐倒是不俗。”

我想了想说:“我不喜欢他!”导师显然对我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他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我说:“他这个人给人城府很深的感觉,而且……可能是一种女性的直觉吧,我觉得他身上有种邪气。”

导师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看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这并不代表他生气了,而是代表他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也有同感。

晚晴,我发现你是个很不寻常的女孩子。”

我苦笑不答,因为个中原因,只有我知道,若不是那次意外地偷听到云与周的对话,我肯定被云的气质和谈吐折服。

导师继续说:“我的弟子中,你可算是最聪明的一个。”

我连连摆手,说:“什么呀,好多师兄师姐比我优秀百倍呢!”导师摇头道:“我不是指学术,也不是仕途。

的确,有的人做学问非常有天份,有的人当官当得很顺心,而你,是一种很奇怪的智慧。”

“晚晴,我相信你最近碰上了棘手的事了,人生的路由你去选,但是要慎重,而且,有时候不妨笨一点。”

我耍起了女孩子的小性子,说:“老师,我本来就够笨的了,再笨,你还要我这个学生吗!?”导师被我逗乐了,我也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三十四)我其实是挺笨的,什么事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一根筋通到底,就好象对周的看法,从来就是认定了是他做的,才去推理。

现在云海楼的出现,大大推翻了我的很多推论,所有的头绪都乱了,理也理不清了。

想了想,我用手机拨了民的电话,我故意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他,我受伤了,很严重。

他大为吃惊,连忙问我怎么一回事。

我告诉他,就是他约我下车之后没多久,就有两个人来杀我。

“我被刺中了三刀,有一刀更是危险,今天为了不让导师怀疑,我强撑着去了h大,现在终于撑不住了,伤口都绽开了……”民在话筒那边低呼了一声,说道:“天呐,一定是她……”我追问道:“是谁?”他忙改口道:“哦,是……是他们,我说过他们心狠手辣的……”我明白他醒悟过来是琴搞的鬼,故意怒道:“可是那地方只有你知道啊!”民急了,迭声道:“晚晴,你要相信我,我再没用,我再坏,也不会去害你啊!晚晴……”我柔声道:“我相信你,民,我们相爱过,对吗?”民不说话,但我能想象得到他凄然的神色。

我之所以这么样,是让他对琴有所警觉,这样可以借民来看着琴,不会让她再有类似的机会来害我。

过了一会,他说道:“我对不起你。”

我的心一痛,还是忍住了告诉他一切的冲动,挂掉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我问了一句:“谁?”门外传来的竟是周的声音:“是我,周蓝。”

大出我意外,但还是去开了门,果然是周,捧着一大束“黄丝带”。

他进来关上房门,眉宇间有焦虑之色:“你受伤了,是吗?”我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民告诉我的,伤得怎样?”我指指腰部,“这儿中了一刀。”

他面无表情地说:“让我看一下伤口。”

“哎!”我不争气地脸红了,“有什么好看的……”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身边,掀起我的衬衫下摆,揭开一层层的纱布,看到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

突然他骂了一句:“畜生!”我微笑道:“错了,畜生怎么会想到借刀杀人呢?”周愣了愣,随即眉头紧锁,不说话。

我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那盘东西就会被公开出来,那么最大的牺牲品就是你。”

周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霍”地站了起来,烦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我苦笑着说:“我真傻,以前你对我的警告,令我对你恨之入骨,一心认定你是策划这一切的元凶,现在想想,原来你是为了保护我。”

周吃惊地看着我,他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我到底对整件事情了解多少。

周定定地看着我:“穆晚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机智过人,你……”我突然大声喊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们每个人都说我聪明!聪明!可是,我宁可我自己是个笨蛋。

我很聪明吗?其实我很失败,很可怜!没有人爱我,我爱的人背叛了我,放弃了我,我一无所有,除了你们所谓的聪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长时间积压的失望、恐惧和悲哀象大山一样爆发出来,令我易怒而**。

周默默地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我纤细的手于是便窝在他温暖的掌心。

没有语言,没有亲呢,可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他的衬衫被风吹拂起,轻轻触着我的脸颊。

刹那间我有种错觉,仿佛幸福触手可及。

那一刻我确信,我爱上了周。

其实,就在以为他是敌人的那段时间里,我已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情绪,只是一直用理智控制着,现在,我几乎可以断定,周先前做的一切,一定另有隐情。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我的手,破天荒地点着了一支烟。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到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我默默地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周,我听你的,你如果想让这件事成为永久的秘密,我会从此缄口的!”周摇摇头道:“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而且,他们已经对你动过一次手了,你现在首先要自保。”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明晚我来接你,我们去吃饭,然后去‘镜子之家。

’”我愕然道:“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吃喝玩乐!周掐灭烟蒂:“以逸待劳,我们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他们自然乱了阵脚。”

他拂掉裤子上的一点烟灰:“我走了,记得明晚。”

(三十五)第二天整整一天,我都处在不正常的一种亢奋中,我猜想着我们一起吃晚餐时,周会对我说什么,去那家著名的酒吧时会发生什么浪漫的情节。

我对周的爱在突然之间爆发到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程度,他的气质、思想无不令我心折,而且,我喜欢他的高大稳健,让我非常有安全感。

而且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比如歌剧,比如“大话“。

路过酒店的购物中心,忍不住进去流连,看到蜜雪儿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很淡雅,也不是很贵,500多元,还可以承受,穿上一试,整个人似乎轻盈地要飞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猜想着,周应该也会很喜欢。

晚上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窗边守望着,终于看到他的车在酒店门口出现。

他打我的手机叫我下去,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对自己说:“晚晴,今晚就告诉他,你喜欢他!”搭电梯到一楼,周已在大厅等我,我远远地便看到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衬衫,在和一位个子颇高的女士谈着什么,想必是碰上了熟人。

我微笑着走过去,叫了一声“周”。

周转过身来看到我,他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赞赏。

我真的很开心。

这时周对我说了一句话:“晚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静宜。”

我呆了一呆,怎么,周并不是和我一起去?而且,他带了静宜。

她个子很高,大概超过一米七,长发,谈不上特别漂亮,但感觉还不错。

我的心开始忐忑。

周说:“走,上车吧!”接着,我看到静宜挽住了周的胳膊。

我的手袋从胳膊上滑落,无力地垂在手腕处,至少呆立了有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餐饭,我食不知味,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真后悔当时就该借故告辞,面对现实,那以后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我一向都那么要强,那么自负,我倒要看看,周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吃完饭,我们去“镜子之家”。

这是h市最著名的一间酒吧,名字应该出自三岛由纪夫的小说——《镜子之家》,而它的主人显然也在努力营造出那种迷幻、伤感又奇妙的气氛,使得“镜子之家”俨然成为h市上流社会首选的休闲去处。

我们三人坐下,静宜小鸟依人般地始终挽着周的手臂,我笑了一下问道:“周,想必林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吧!”周和静宜对视一笑,周点点头。

我清楚地看到他看着静宜时眼里流露出的温柔。

那一刻,我听到我的心碎裂的声音。

周围的嘈杂都与我无关,我的眼里只看到周和静宜,和他们之间的亲昵。

这是我做梦也没有预料到的。

面对如其来的情感变故,我的智商降到了0。

车祸、谋杀和放逐,这些仿佛都与我无关。

我腰部的伤口甚至没愈合,但我的心伤得更重。

静宜去了洗手间,我再也忍不住了,抓住周的胳膊问道:“为什么?周,我喜欢你,你一定知道,为什么是静宜,为什么不是我?”周愣了愣,显然在考虑措词。

我接着说,速度很快:“我们都爱看歌剧,都那么聪明,甚至在这场阴谋中亦敌亦友地一路走来……周,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喜欢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我?”因为极度地失望,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周一直保持沉默,过了半晌,他说:“我不是个好人,不值得你爱。”

我苦笑,为什么在民和周的眼里,我都是被舍弃的“鱼”?周给了我太多的错觉:大束的黄玫瑰,凝望的眼神,温暖的握手,甚至当时误会重重时惺惺相惜地斗智。

周轻声问我:“那么你呢?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依然在笑:“你想知道原因吗?”我转身走到音乐台跟伴奏的乐手轻语几句,他们商量了一下,点头同意。

我回到我们的座位,静宜已经回来了,她的眉宇间隐隐的有些不快。

我没有顾及到她,盯着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马上就告诉你原因。”

我快步走上音乐吧,拿起了话筒。

周和静宜惊讶地望着我,有点紧张,不知道我会干什么。

后面的乐手弹起了吉他,舒缓而忧伤的音乐轻轻地流淌出来,我开始唱:oneandoneistwo,ifallinlovesimply。

noreason,nogrey。

allmylifeissolonely,smenhu.cnmewillgrow。

smenhu.cnandoneistwo……眼泪从我眼眶中无声地滑落,周问我爱他的理由,我只能告诉他,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象1+1=2那么简单。

“我的生命如此孤独,你来了,抚平我的创痛。”

周,你不知道么?我爱你,就象1+1=2那么简单啊!台下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停下了闲谈或嬉笑,静静地听我唱着。

我有一副无懈可击的好嗓子,再加上真情流露,使得thebeatles的的这首歌充满了打动人心的感染力。

每个爱过或正在爱的人,都会为它感动。

泪水让我视线模糊,看不清周脸上的表情。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镜子之家”。

身后有不少掌声,可听在我耳里,没有任何意义。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可是不爱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对吗?在回酒店的路上,我心里有种象火药一样的情绪,让我焦躁而易怒。

我很想杀人,很想毁灭这个世界。

(三十六)回到酒店的房间里,我躲进浴室,反锁上门。

手机突然响了,我几乎被吓了一跳,原来是导师,他告诉我,我的一篇关于证据痕迹学的论文在国家级的论文大赛上得了一等奖。

导师很高兴:“祝贺你,晚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却有种滑稽的感觉,那种奇怪的情绪又潮水般地涌上来,令我想抱头痛哭。

越有才华的人,其实越脆弱,作为一个双子座的女人,我从不怀疑我的才智,尽管我不信星座,但我信心理学,一切的一切,让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人格分裂激化了。

是的,至今我都这么认为,人的命运常常被莫名其妙地改写。

对着镜子,我看到两个我的影像,一张脸在哭泣,一张脸在冷笑。

我开始搜集一切有关云海楼的情报和消息,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做,有武的帮忙,他常常来找我,而我也不再回避。

我们不放过任何一条有关云海楼的消息,市图书馆的报纸成了最好的来源。

我们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一直以来,云海楼和周似乎有种颇为奇妙的联系,周的财力帮助云的仕途,云也对周关照有加,这种无间的合作关系维系到了两千年的时候,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有种直觉,云和周都不干净。

但最关键的是,谁害死了周的妻子、女儿?谁想杀我?最后我决定,把这一切告诉导师。

当听完我说一切后,导师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他叹了口气:“晚晴,我们去市检吧。”

在市检察院,我们向丛检察长说明了来龙去脉,他说道:“这对我们可能有帮助,因为我们正在调查云海楼的经济问题,是一封匿名检举信引发的。

这个来信检举的人似乎对云海楼比较熟悉,很可能是他身边的人。

不知为什么我的第一感觉,这个人是民。

只是没由来的一种感觉,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确定是他但是目前的形势很不乐观,除非有更直接的证据来指证云海楼。

经导师和学校领导说明了情况,让我留在市协助此案的调查。

这段时间我都和武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有种很安全和很沉稳的感觉。

我始终不敢确定这是否市爱情,但我下了决心再也不离开他。

和武的感情,像四月的物语,平淡得几乎体会不出甜蜜。

每次去图书馆找资料,都是他骑自行车带我,我坐在后座上,仿佛回到了无忧的少年时光。

如果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那一定是纯洁的白色。

我们和赵刚也联系上了,大家常常通电话讨论这件事,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自从知道周和静宜的事,我就再没有和他联系过,我不能想象,看到他们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我始终没办法坦然地面对。

和武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偶尔想到周,心会象针扎了一下,痛得迅速而突然,自己珍爱的东西,竟不能拥有,这种感觉,总会让人黯然神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