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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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门路

庄善若从如意绣庄回缘来包子铺的路上,默默地想着林二嫂和她说的话。

和如意绣庄的林二嫂结交了快一年了,从原来纯粹的生意上的来往,到慢慢地亲近起来,也能说些有的没的了。

林二嫂本就是个乖觉的人,又兼一个寡妇独力支撑了一个铺子十几年,早就练得八面玲珑了。她见庄善若总是揽些精细的绣活回去做,知道她等着用钱。再略略一打听,便将许家的事打听个*不离十,心里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铺子没人,林二嫂不由得多和庄善若说了几句话:“许大嫂。”

“哎!”庄善若揣着怀里一两多银子的绣资,想着接下来几个月的生计有了着落。

林二嫂却只顾侧了头,端详着庄善若。

庄善若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了,不由得道:“林掌柜,你光看我做什么?”

林二嫂笑:“我见你长得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偏生又生了双巧手。”

“林掌柜取笑了。”

“哪里,我这铺子要不是你,生意哪能那么好?”林二嫂道,“那些精细的绣活,我只交给你才放心,交给旁人,我这心一直揪着——你知道,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像是比我们多一窍心眼似的,一丁点儿的瑕疵都能被她们找出来。”

庄善若抿嘴一笑,道:“我倒是要谢林掌柜,给我介绍了这些好主顾。”

林二嫂诚心地道:“我知道许大嫂也是实诚人,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庄善若略略吃惊:“林掌柜请说。”

“我看许大嫂像是急着用钱的样子。”

“是。”

“你这手绣活虽说无双,可是要单单靠着这双手挣大钱,可也不是容易的事。”林二嫂眨眨眼睛,“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做绣娘出身,手艺虽比不上许大嫂,可在一班姐妹当中也是出挑的。那时候我娘家境况不好,我日绣夜绣。也没挣上几两银子。后来嫁了个丈夫,略有薄产,知道我爱摆弄这丝啊线的,就帮我开了这家绣庄。得。我才知道,绣娘手艺再好,也不过是撑不着饿不死。”

庄善若略略吃惊,不知道林二嫂和她讲这些做什么。

“我这眼睛年轻的时候用得狠了,夜里倒是有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爽了。”林二嫂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道,“绣庄里每件绣活抽二成的佣金,虽不算多,可是你要知道一个略有些名气的绣庄里有数十个绣娘。我开了十几年的绣庄,开得也算是顺风顺水。给我家妞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也攒了些养老钱。”

庄善若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是含笑听着。

林二嫂了然地一笑:“我说这些,可不是塌自己的台。我和你投缘。少不得提醒你一句。接些绣活给自己贴补些脂粉钱倒也罢了,若是想着靠做这个挣银子养家的,那倒要思忖再三了。若是凭了许大嫂的手艺,自个儿开个绣庄,门槛怕是都要被踩烂了。”

“这……”

“我年纪大了,也淡了做生意的心思。等再过一两年我家妞儿出嫁了,我就等着抱外孙了。这一摊子生意也要渐渐地收了。”林二嫂诚心诚意地道,“只可惜我那么多的老主顾,若是能转给你倒不啻是美事一桩。”

“林二嫂说笑了,我哪有开绣庄的本事?”

“你若都没这本事,那天下也就没几个人有这能耐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只做那些有钱太太小姐的生意。绣一条金贵的裙子可不比绣帕子来钱快?”

庄善若感激地道:“林掌柜,还烦劳你替我打算。”

“嗐,说这个做什么?我也不过是白说一嘴。开绣庄看着琐碎,其实也不算太麻烦。你只需租一个小小的铺子,找一两个绣娘给你打打下手。只接那些有钱人的活计,凭你的手艺,早就能独挡一面了。若是你有这个心思,我倒是可以介绍些主顾给你。”

庄善若有些动心,却老实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眼下怕是不能。”

林二嫂点头:“我看你这么辛苦,忍不住多嘴给你指条道儿。都说男人是树,女人是藤。可我看这天底下,不依附男人过得好好的女人,也是大有人在的。旁人看轻我们,我们自个儿可不能看轻自个儿。”

……

庄善若慢慢地踱着。

开绣庄?她是想也不敢想。不过听着林二嫂的话,似乎这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客源的事林二嫂给解决了,这个最重要的事情不用愁了;找一两个绣娘,也容易,等如意绣庄不开了,找几个谈得拢相熟的也不难;难就难在银子。

庄善若苦笑了一声,除了入到缘来包子铺的十两银子,她也就剩下一两零点,能当个什么用?

她摇摇头,赶紧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消了,可是心头却不是没有遗憾的。

经过善福堂,庄善若不由得驻足。

店堂依旧,招牌依旧,只是里面的故人却早就不在了。

庄善若很有些怅怅然,不由得想起了刘昌,想起了春娇,心头颇有一丝物是人非之感。

正要快步离开,突然善福堂门口一晃,有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正和伙计说着些什么。庄善若觉得那妇人有些面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原来竟是刘昌的寡嫂。

庄善若之前只见过她两回,印象却是很深。容

容长的脸儿,涩白的面色,还有那往下撇的嘴角,无一不呈现出苦相;再加上畏畏缩缩的神情,就像是白日出巡的鼠儿,看着让人又怜又厌。

可是再一细看,那妇人既像又不像。至少此时在善福堂里昂了头大声训斥伙计的妇人,哪里还有之前半分畏缩的影子。

庄善若惊诧于短短三两个月对人改变的巨大,正在暗自感叹之际。伙计得了训诫,低头哈腰地退下去做事了。那妇人无意间抬起头来往外一瞥,却恰好和庄善若打了个对眼。

依旧还是容长的脸儿,不过脸色却红润多了;原先呆滞的双眸,此时却像是得了活水的鱼儿,灵活了许多,更带了几分精明;头上的钗环,身上的佩饰,无一不是表明她富家奶奶的身份。

庄善若暗暗吃惊,却见那妇人厌烦地翻一翻眼皮,瞬时将眼睛移了过去,提了裙摆进后堂去了,倒是这背伛偻了这么多年,一时还没能挺直。

刘郎中老两口子年纪毕竟也大了,玦哥还小,自然料理善福堂的担子就落到了刘昌寡嫂的身上。这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庄善若隔了这许多故事再次看到刘昌寡嫂,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第一场寒潮下来,身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也像是见到了冰冷滑腻的毒蛇,从心里泛出的下意识的厌恶。

不知道,庄善若也说不上来,总是觉得怪怪的,或者是为刘昌叹息,或者是为春娇抱屈。

善福堂的变故何曾不是人生的缩影,曾经被命运当做尘芥打扫到无人问津的角落的,突然时来运转,重新被簇拥到舞台的正中,拥有了呼云唤雨的能力。

庄善若闷闷地想着,拐过街角,传来了双生儿的欢呼:“来了,来了!”

下学回来的贺千贺万穿着一色衣裳,一左一右地牵住了她,欢欢喜喜地道:“姑姑,你总算回来了。”

庄善若含笑:“怎么?”

“娘正等着你开饭呢。”不知是双生儿中的的哪个快嘴道,“叔叔等不及,嚷嚷着怪我娘放跑了你;倒是小伍叔叔笃定你一准会回来。”

“娘做了一桌好吃的,就等着姑姑呢。”另一个想起那一桌的盛馔,大声地吞了一口口水。

庄善若莞尔,赶紧揽了双生儿往贺家走去。

缘来包子铺只做早上和中午的生意,过了晌午便早早地打烊了。县城里的人也没有夜里吃包子的习惯,即便是在外做活的,到了夜里,也总要赶回家去和家人吃顿团圆饭。

所以等庄善若走到缘来包子铺的时候,发现三间店堂只剩中间的一间没有上门板,伍彪的脑袋在门口一探,立刻又缩了回去。

庄善若抿了嘴暗暗一笑。

芸娘围了围裙赶紧将庄善若拉进去,道:“善若,你可回来了,我可是受了贺六好一顿排揎,说是又没把你留住。”

庄善若不好意思地笑道:“和如意绣庄的林掌柜多说了一会话,竟就晚了,倒害得芸娘姐久等了。”

“哪里的话!来的刚好,来的刚好。”芸娘笑得舒心,道,“这顿饭可是耽搁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你也在,小伍也在。我也就做包子拿手,做饭炒菜的也就过得去,到时候你可别嫌!”

双生儿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只顾流口水。

庄善若本想着推辞,趁着还早,赶紧转回连家庄去。可是芸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实在是不好拂了她的情面,便只得含笑应了。

芸娘乐滋滋地往双生儿的屁股上各轻拍了一掌,喝道:“你两个赶紧洗手去!今儿来客人,可别再毛毛糙糙的!学堂里先生是怎么教的,可得把那斯样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