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应对
“今日我已经在无意中惊动了他们,他们在秋霞院里多半已经商讨出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随时准备出手了。因此从明日起,院里的杂事改由四惠打理,姆娘出府去通知黄管事及简掌柜,让他们尽量多给我挪些人手出来,我近两日就要用到;两位妈妈分别盯着两位姨太太,看看她们与谁联系,又做了些什么;水仙去打听王福生家的如今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琉翠是最重要的人物,白天由我与紫莺两个在荣正堂看着,夜里则要麻烦阿媚了,尤其是我父亲与母亲屋里,我想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既拿走我母亲的银子,又打算将我父亲带走,好在道义上赢过我们。”
众婢齐声称“是”,阿媚对于有机会一展身手很是期待,“我今晚就去荣正堂外面守着,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本姑娘眼皮子底下作怪,本姑娘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可,若真有人摸进了荣正堂,你只管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弄清楚他们有几人,做了什么,然后又去了哪里,然后找机会回来禀告于我,我自有主意!”陈娴雅说道,天赐的良机,岂能不利用到极致?
陈娴雅正在想用什么法子除掉王福生与琉翠二人,没想到他们竟十分配合地主动跳出来了,若能顺便将邵氏的私房掏空当然更妙,就算银子最后到不了她手上,能让邵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毁掉也是不错的。
主仆几人又继续讨论了一些细节,才各自散去,等陈娴雅想起嘱咐阿媚多穿些衣裳时,阿媚早已迫不及待地溜出了怡趣院,看来江山易改,本性是难移的。
夜里,陈娴雅特意让四惠代替紫莺值夜。
“陈淑雅,她也是我妹妹,”陈娴雅在幽暗里轻轻地说道,她知道四惠睡不着,“今日我将她的东西带回怡趣院,并让水仙服侍她时,是真当她亲妹妹一般地疼,可是她却不将当我是她姐姐,明知有人算计母亲与我,却不肯相告,最后还甘心被那些人利用。我在放她回秋获院那一刻时心里还是很疼的,但是我不会后悔,我再疼他,也不可能胜过疼我自己,还有自己的父母,我只能说我与她姐妹缘分暂时尽了。我不会为此事伤心难过,我与她只是走在自己选择的不同的路上而已,相杀相爱或者是永不聚首,都是我们的宿命。”
好半天,四惠才闷闷地说道:“奴婢谢谢大小姐,奴婢不难过了,奴婢只是担心奴婢的父亲会不会参与此事。”
“明日我会让你父亲离开扬州办事,让琉翠暂时找不到他!”
黑暗中响起一阵“悉悉嗦嗦”的起床声,然后传来磕头声,“奴婢替父亲谢过大小姐!”
四惠在地上伏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陈娴雅让她起来的话,耳中却有轻微的均匀呼吸声传来,原来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大小姐竟然一转眼便睡着了。
四惠在黑暗中坐了许久才回到被窝里睡下,她知道琉翠这回是再也没有了回头路,如今大小姐差不多洞悉了他们的全部谋划,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可言,她只敢期望琉翠到时不要死得太难看。但是这又如何呢,正如大小姐所言,她自己选的这一条路已经偏离太远,他们再也没有力量拉她回头,更不能为她将周家其余人的命搭上。
一夜无话,阿媚精神抖擞地回来,对昨晚的平静颇为遗憾,“昨夜,连老鼠都没敢上荣正堂去窜门子,倒是有个梦游的婆子将便桶扣在头上从院子里走过,将本姑娘吓了一跳,更过分的是还有个丫鬟晚上做梦大喊,‘大爷,大少奶奶!快来抓贼!’害得本姑娘以为真见鬼了!他们不会是知道本姑娘守在那里,所以都不敢来了吧?”
“昨晚没去,说明他们今晚动手的可能性比较大,阿媚用了早膳赶紧去歇息。”正在节食中的陈娴雅放下手中的碗筷,抱着吃饱的娅姐儿,遗憾地看着满桌子几乎没动过的精美糕点,招呼忙碌的众婢过来享用。自从她接管厨房后,琼娘他们便没吃过下人的饭菜,秦红绫总是贴心地加大陈娴雅与娅姐儿饭菜的份量,陈娴雅与娅姐儿选用后,剩下的也足够怡趣院众婢吃喝了。
琼娘先盛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又用油纸包了几只春卷打算给阿福几个小厮解馋,“大小姐,奴婢出府去了,不知大小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姆娘,支一百两银子给周全,让他暂时放下厨房的事,带着他家在府里做事的小子们去杭州灵隐寺为我父亲母亲求两枚平安符,记得一定要澄明法师加持过的!”
琼娘昨夜也听到了陈娴雅与四惠的夜聊,听罢便进屋去取了银子先去厨房寻周全。
四惠默然不语,吞咽小米粥的速率更快了,怡趣院众婢都另有差使,意味着平时都是琼娘在做的整理屋子,清洗两位小主子的衣物,收拾小厨房等,如今都将由她一人完成,所以她将是众婢中最忙最累的一个,也是最没资格抱怨的一个。
水仙与大小郭婆子吃完后相继离开,陈娴雅也带着娅姐儿与紫莺蔓儿两个去荣正堂开始紧张的一天。
琉翠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尽心地服侍着邵氏,对陈娴雅与娅姐儿也顺从得很。陈娴雅留意了一下憔悴的红颜与红如,这二人眼底一如既往地全是绝望与麻木,看来她们没有参与其中。
整整一天,琉翠没有出荣正堂,王福生来见过邵氏两回,也没做过多停留,这二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换一个,若不是她们早从陈淑雅那里窥测到了他们两个的秘密,否则谁会相信曾为儿女亲事起过嫌疑的二人会重新走到一起结成联盟?
陈娴雅暗暗留意荣正堂的情形,猜测王福生与琉翠打算以何种方式从荣正堂带走邵氏的钱财与陈寿源,彻底了排除白天动手的可能。他们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邵氏与陈娴雅眼皮底下办成这两件大事。
陈寿源的屋子在荣正堂的东面,与邵氏的正屋隔着五六间屋子,下人们的屋子分散在后倒座内,只有小厨房旁边的西厢房住了两名厨娘。
邵氏每晚会留下一名婆子一名丫鬟值夜,陈寿源房里则一直由红颜红如值夜,也就是说荣正堂夜里落锁后,前院便只有两名主子和六名奴才,若有人能不惊动睡在后倒座的奴才们,迅速出手制住前院的几个奴才和邵氏,再在王福生与琉翠的里通外合之下,趁夜卷走邵氏的钱物及一个大活人倒是容易得很。
紫莺看着带有几分期待神色的陈娴雅,心下奇怪,这大小姐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如果王福生与琉翠的阴谋得逞,后果将不堪设想。陈氏一族本就对夫人卖掉祖宅回京城娘家一事不满,正愁找不到借口发难,陈淑雅带着陈寿源及两位姨太太找上门,可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再加上琉翠一直掌管邵氏的私库,要动点手脚轻而易举,府里已经风雨飘摇,一切开支用度都是走的邵氏的私帐,若邵氏的私房钱再出现问题,这一家子该怎么活啊?
紫莺的忧心忡忡与陈娴雅的悠闲自得形成鲜明对比,偏偏四处耳目又不好相询,陈娴雅突然来到西厢房一处空置的屋子跟前,回头对紫莺说道:“这屋子不错,既看得到整个院子,又看得到父亲母亲的屋子!等一下,你让人进去打扫一下,说我以后想在这屋子午睡!”
见紫莺有些疑惑,陈娴雅又小声说道:“我们今晚来这里看好戏,记得让她们多放一只碳炉!”
紫莺恍然,继尔满脸敬服。
夜里,大家又向陈娴雅回禀奔波一天所得。
大郭婆子道:“宋姨太太今日只见了一名表兄,并托他表兄带走了一批细软,又叫丫鬟婆子们抬了一些东西去当铺,是真打算要回娘家的情形。”
小郭婆子道:“周姨太太的那边也差不多,周家没来什么表兄,倒是叫她几名兄弟赶了一辆牛车来,连屋里用过的马桶都搬走了。”
陈娴雅沉吟道:“看样子他们动手的时间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水仙道:“回大小姐,这个王福生太有问题了,奴婢特意去王家周围打听,他们的邻居说是王福生的老婆自从被夫人赶出府,王三姑娘又没与黄管事定成亲,一气之下便卖了房子带着一家子回老家去了。奴婢又各处打听他们的老家在哪里,竟然有人说泸州,也有人说清河,还有人说他们是京城人士,奴婢都让这些人搞糊涂了。”
陈娴雅冷笑道:“傻丫头,人家这是故意布下的**阵,你若继续打听下去,说不定还有不同的说法。有没有听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说是有十多天了。”
“看来王福生是在袁氏死后起的别样心思,也是从那时起与琉翠开始勾结的,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偷取我母亲的私房,如今我四舅舅快来扬州接我们,他们再也等不起了。但是他们又想不担一丝风险地将母亲的钱搞到手,所以打算利用两位没大脑的姨太太,以及陈淑雅对父亲的孝心导演一出闹剧,让大家将矛头指向母亲与我,然后他们二人好趁乱携财脱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