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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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岳阳楼会~

葛剑青见李贝儿说得爽快,大喝一声:“好!无怪乎李帮主虽为女儿身,却能统驭一帮,独霸洞庭!果真是女中豪杰,好,好!哈哈哈……”全没把鲍旦、魏庆瞧在眼里。

魏庆大怒,午宴时便推说身体不适,刻意缺席。不过席上无人关心,就是鲍旦,也还是参加了。

宴後众长老暨李贝儿、程楚秋,一起送鬼谷派门人,到港湾码头边上。葛剑青道:“等我与我兄碰面後,再让人来与帮主约定会面地点。”

李贝儿拱手道:“恭候大驾!”

葛剑青回礼,自率着门人,上船起锚而去。岛上众人心上一颗石头,这时才真正落了地,岛上生活也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连着几天无事,程楚秋便没有理由再去见李贝儿了,只得差遣仙儿常常回去看看情况。而那仙儿自从自告奋勇,答应了要帮他刺探李贝儿心底真正的心事之後,也不断地主动来回奔波。只可惜女人是心海底针,就算同是女人,也未必能清楚他人的想法。

李贝儿这边没什麽进展,反倒是李宝儿那边开始积极主动起来,藉着探望吕妍娇的机会,三不五时便往程楚秋这里跑。只是恰巧程楚秋一有空,就会跑到木谦那儿去,两人常常因此失之交臂。但李宝儿只道程楚秋是故意的,他越想是越生气,吕妍娇夹在中间,弄得里外不是人。

这一天,木谦正打算把一套掌法教给程楚秋,忽地有人来报,说葛剑青已派人送了请柬来。

程楚秋匆匆告辞,赶到大义堂上,李贝儿将请柬拿给程楚秋看。

程楚秋还没翻看,就觉得今天的气氛怪怪的,看完请柬之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大义堂上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人。

李贝儿道:“鬼谷派约我们在岳阳楼见,没写说他们会有多少人。依你看,我们要带多少人去才好?”

程楚秋道:“这样反而越少人越好。一来他们万一也只有葛剑青和他的师兄两人赴宴,我们也不会失礼之外;二来他们要是出现了一二十个人,我们两个孤身赴会,更显得我们毫无所惧,高深莫测。”

李贝儿道:“这样好是好,不过我们从未见过葛剑青他这个掌门师兄,万一要是蛮不讲理,我们只怕要吃亏。”

程楚秋道:“你放心,我说过我会一路贴身保护,片刻不离。谁要胆敢动你的脑筋,就算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我都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李贝儿笑道:“别人脑子里想什麽,你又怎麽知道?”

程楚秋道:“只要脸上有古怪,心中就一定在打坏主意。”

李贝儿道:“那可真难为你了,既要寸步不离地保护我,还要随时随地猜人家脑子里想着什麽。”

程楚秋道:“那有什麽关系,这是我的本事。”

李贝儿先是点了点头,忽又想到:“从这里到岳阳,就算天气好一路行船,也要大半天的光景,一天来回是不可能了,那我岂不是要单独与他在外过夜?他又说要片刻不离,这……”

李贝儿想着想着,不由脸上一红,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我们可以两个人单独赴约,但要有万一,还需要接应的人。”

程楚秋道:“帮主说得不错,小心一些也是好的。不如这样吧,我让仙儿跟着去,一路上可以陪你作伴。另外我再多挑几个机灵点的人手,也不是要硬拼,到时我负责引开主力,其他人负责掩护你,只要能逃回洞庭湖中,不管怎麽说,只要在我们的地盘上,就是武林盟主还是千军万马来了,也一样要望水兴叹。”

李贝儿道:“你说仙儿吗?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途中就有伴了。”

两人说到这里,不知接下该说什麽才好,忽然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李贝儿才道:“约定的时间是後天正午,时间紧促,程……程公子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

程楚秋道:“帮主将仙儿送给了我,想来偶尔会感到寂寞吧?”

李贝儿道:“仙儿也老大不小了,公子若肯好好待她,总比跟着我在这岛上老死的好。”

程楚秋道:“那帮主呢?未来有什麽打算?”

李贝儿讪讪一笑,道:“打算?有什麽打算,我是洞庭帮帮主,当然是在此终老一生了,还要打算什麽?”

程楚秋道:“鲍旦和魏庆不会就此罢休的。”

李贝儿苦笑道:“到时再做到时的打算了……啊,对了,程公子呢?程公子有什麽打算?”

程楚秋指着颊上刺青,说道:“我这样能有什麽打算?只好陪着帮主在此终老一生了。”

李贝儿听他一语双关,脸上一红,说道:“公子爱说笑了,公子现在已经是本帮的大恩人,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至於脸上……不过是多了一点洗不掉东西,对一个真正的英雄豪杰来说,那些都是旁枝末节。这个世上真正洗不掉抹不去的东西,还不是刺青。”

程楚秋道:“你说的这个东西,我也明白,要把它抹去洗掉,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就看你能不能放下了。”

李贝儿笑着道:“别净说我的事了,说真的,大长老一直要我想办法留公子下来。这里虽然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但却是个安身立命的好所在。公子在外若没有牵挂,不如就跟仙儿继续待在这里……当然啦,若是公子想要出岛去,我也不会反对。”

程楚秋道:“大长老想让程某留下来,不知帮主的想法是什麽?”

李贝儿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任凭公子决定,绝不勉强。”

程楚秋心想:“我只要一提到你的内心,你的想法,你就不停闪躲,那如果我说我自己的事情呢?能不能引起你的兴趣?”打定主意,说道:“我是很想出去,但是,我也有我到这里来的理由与苦衷。”

那李贝儿一听,果然甚表关心,道:“真的吗?那是为何?”

程楚秋摇头道:“说来话长,不如不说了。唉,以後仙儿要真的跟了我,未来命运如何,还很难说哩!”

把口气说得那麽重,李贝儿无论如何不能当作没听见,急忙问道:“这麽严重?那你……你还是想出岛去吗?”

程楚秋道:“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比有形的东西还难以抹灭,如果我不去面对,这个阴影会跟着我一辈子的。”

李贝儿若有所感,“嗯”地一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来程公子英雄了得,武艺高强,竟也会有无法解决的困扰。”

李贝儿一边说,程楚秋就一边唉声叹气。

李贝儿好奇心起,续问道:“不知是什麽样的事情,说不定我可以给公子一些意见。”

程楚秋见她上当,心中暗暗好笑,但表面上仍是装着忧愁满面,皱着眉头说道:“真的吗?”

李贝儿道:“说到武功,我是不行,但别的事,我李贝儿也不算没见过世面。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给一点意见,还是办得到的。”

程楚秋道:“嗯,是了,同样都是女子,帮主应该可以给我一点意见。”

李贝儿一愣,说道:“怎麽?是有关女……女人的事情吗?”

便在此时,外头有人出声求见。程楚秋本就不愿说太多,於是说道:“这事以後再谈,帮主先忙吧!”

李贝儿道:“这……也好!”

程楚秋告退出去,外头两名帮众听到叫唤,匆匆进门。

程楚秋退出之後,便直接回住处准备後天的事情,并将此事与宫吕两女说了。

那吕妍娇不服,撒娇道:“不管,我也要去。”

宫月仙一方面知道她对程楚秋的心意,二方面有鉴於近日来两人的感情,因为程楚秋的关系,从情同姊妹般热络,降到形同陌路的冷漠,於是特别为她说项道:“阿娇姊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想到岛外去看看,大哥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也让阿娇姊同行?”

吕妍娇一听,与宫月仙浅浅一笑,宫月仙也抓住时机报以笑脸,两人心结,顿时化解不少。

程楚秋道:“这回出门,又不是去玩的,仙儿跟着去,最大的用意是要她陪伴二夫人的。我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累赘,万一要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阿娇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吕妍娇可不依,嗔道:“仙儿要照顾二夫人,那我就去照顾你啊!我就不信,这麽多人都去,就只有我一个人算累赘。真不公平……”气得小嘴嘟得比什麽都高。

程楚秋拗不过,只好答应,不过立下一个条件,就是这次出岛,什麽事都得听他的安排,不得有误。吕妍娇只求能跟着出去就好了,所以不论他说什麽,都满口子答应。

两女生在岛上,从来没有走出磐石岛一步,当即下去着手准备出远门该准备的东西,兴奋异常。结果消息不知如何传开,晚上李宝儿找上门来,马上就要求,她也要跟着出去。

程楚秋当然不能答应,李宝儿大怒,也不管有谁在旁边,大声嚷嚷起来。程楚秋摒开宫吕两女,把门关上。两女识趣,远远躲开。

宫吕两人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一起,还好早上两人尴尬已除,这会变比较自然些。那宫月仙便开口问道:“阿娇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吕妍娇道:“我从没出过远门,不知要带些什麽。你呢?都带了些什麽东西?”

宫月仙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都是日常琐碎的用品。吕妍娇道:“有得买的东西,应该就可以不用带了,要不然你一个人,如何拿得动?”

宫月仙道:“有些东西虽然买得到,但还是自己带的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久就没词儿了。

过了一会儿,那吕妍娇终於忍不住说道:“仙儿,你跟程大哥单独再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眼神古怪,用手去摸她的手示意。

宫月仙一惊,忙将手一缩,道:“没……没有,我……我不过是个婢女,他怎麽会……怎麽会呢?”

吕妍娇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也真是的,我们明明说好了的,程大哥是我最早看上的,而你也说你喜欢的是林铁儿,这会儿怎麽又跟我来抢?”

宫月仙忙道:“我什麽时候说过我喜欢林铁儿?你可别乱说。”

吕妍娇道:“哎哟,这会儿急着撇清啦?不过没关系,本来嘛,这岛上的好男人就不多,你见异思迁,改变心意也是很正常的,那就更证明了我独具慧眼,眼光不凡。”

顿了顿,又道:“咱们姊妹俩既然都住进同一个屋檐下了,谁能说这不是天意安排?你今天替我说话,可见咱们俩友谊还在,这样吧,我们现在就指月为誓,不分彼此,一起服侍程大哥,遇到有事你拉拔我,我拉拔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宫月仙道:“我们现在不就这样了吗?还发什麽誓?”

吕妍娇蹙眉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宫月仙道:“明白。”

吕妍娇道:“唉,你不明白。我坦白说吧,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努力,让程大哥对我们有好感,将来若是嫁给他,两人不分大小……”

宫月仙大窘,说道:“什麽嫁给……嫁给他?我从来没想过。”

吕妍娇道:“你别骗我了,二夫人把她的用意,都告诉大夫人,而大夫人已经告诉我了。二夫人说,他会帮你跟程大哥说,要他好好待你。你若只是奴婢,他怎麽好好待你?不怕他将来的夫人喝醋吗?意思当然是要他娶你了,傻丫头!”

宫月仙虽然听得是心花怒放,但还是说道:“这可不行,我认为二夫人跟程大哥很配,我愿意一辈子服侍他们两个。”於是便将自己有意撮合程楚秋与李贝儿的事情说了。

吕妍娇边听边大摇其头,连道:“不可,不可……”

宫月仙道:“阿娇姊难道不觉得他们两个很适合吗?”

吕妍娇道:“适合是适合,不过你的算盘这样打,那是完全错误的。你想想看,万一他们两个真的给你撮合成了,你就真的能服侍他们两个一辈子吗?到时候二夫人会找个理由把你给嫁出去的,否则要看着你每天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吗?而她现在不就这样子做了吗?”

宫月仙沉吟未答。

吕妍娇续道:“只要二夫人在,你在她面前,就永远是她的奴婢,她想要你怎麽样,你能反抗吗?你知不知道,大夫人为什麽会把我送来这里?”

宫月仙想了一想,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吕妍娇道:“大夫人让我来,是想知道二夫人把你送给程大哥的真正用意。她觉得,二夫人是利用你来作为她跟程大哥之间的桥梁。”

宫月仙道:“二夫人才没有叫我这样做呢!”

吕妍娇道:“她是没叫你这样做,那是因为她知道你生性善良,你会主动这样做。事实证明,你有没有呢?”

宫月仙又是一阵默然。

吕妍娇道:“所以依我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两个姊妹都是这样,所以我们也得自立自强。”

宫月仙道:“你不管大夫人交代给你的任务啦?”

吕妍娇道:“这就要靠我们啦,我现在是程大哥的人,又不是她的,照理说我可以不甩她的……”

宫月仙道:“可是我们在这个岛上,天天都要见面,怎麽能说不甩就不甩?更何况她还是大夫人啊……”

吕妍娇道:“所以我们才要同心协力啊,从今以後,我们任何一个只要有与程大哥独处的机会,就要伺机鼓励他,要他离开这座岛屿。他原本就不是属於这里的人,什麽乡情啦、旧友啦、前尘往事啦,很容易找到理由打动他的。然後我们还要记得彼此要称赞彼此的好处,这样他离开的时候,就不会忘了我们两个……”

宫月仙颇为犹豫,嗫嚅道:“可是……这……”

吕妍娇道:“这还有什麽好可是的?只要我们能够离开这里,从此海阔天空,到时再凭妹妹你的姿色,要程大哥动心又有何难?他是大英雄、大侠士,有个三妻四妾也属平常,我们姊妹两双双成为程夫人,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你有大侠夫人你不当,难道想当水贼夫人?”

宫月仙还是不能下定决心,说道:“话是不错,可是……”

吕妍娇道:“你知道我‘话是不错’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你慢慢想,你会想清楚的。你看看,大夫人一来找程大哥,我们两个立刻就被赶了出来,你觉得二夫人跟大哥很相配,大夫人跟他也相配吗?”

宫月仙想了一下,摇摇头。

吕妍娇道:“这就对了,程大哥留在这里,迟早要给大夫人吞吃下去,我们鼓励他出去,也是在拯救他。听我的没错,你好好想想吧。”

那宫月仙给吕妍娇这麽长篇大论一说,小脑袋想着想着,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既然没睡,第二天天刚亮便起了床,走到程楚秋的房门外,准备伺候,正巧碰见李宝儿独自走了出来。宫月仙瞧她鬓乱钗斜,也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麽事,赶紧将眼光一低,轻轻一福,道:“夫人早!”

李宝儿整整衣服,说道:“嗯,是你。阿娇呢?”

宫月仙道:“今天轮到我服侍大……公子,阿娇姊要负责早饭。”

那李宝儿只是怕尴尬才随口问问,便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宫月仙道:“是。”

转身正要进门,却又听得那李宝儿说道:“这次出远门,凡事小心,好好照顾程爷,知道吗?”

宫月仙道:“仙儿明白。”目送李宝儿远去,心中想起吕妍娇的话,轻轻叹了一口气。进房将门关好,走入内堂,因为发觉床帏低垂,程楚秋当是还没起床,於是放轻手脚,帮忙收拾桌椅,整理掉在地上的衣物。因为天气寒冷,担心他起床时受到风寒,於是把火盆里的残火重新燃起。

东忙西忙一会儿,忽见床前放置的靴子歪倒进床底,於是弯腰上前,伏在地上捡拾,细心摆好。

忽然轻轻“啪”地一声,臀上给人捏了一把,同时**有人说道:“怎麽了?又忘了东西啦?”

宫月仙反应慢半拍,这时才惊叫一声。**那人听着有异,忙将床帏掀开,探头一看,惊呼道:“啊?是仙儿?当真对不住,我还以为是……”

宫月仙脸上一阵飞红,顿时手足无措,羞得连看不都不敢看程处秋一眼,哪里还听得到他的抱歉?忙将拎在手上的靴子往他身上一丢,头也不回地急急往外奔去。

这天才刚开始,接下来的一整天,宫月仙便躲着程处秋,不敢跟他见面。程处秋一开始有些担心,於是透过吕妍娇来问她的状况。吕妍娇不明所以,也不觉得有什麽异状,便一五一十答了。

程处秋只想,这小姑娘应该只是面皮薄,没什麽要紧,时间一久,也就忘了这回事了。

由於葛剑青约定的时间在中午,李贝儿决定提前出发,在船上过夜。帮里为了帮主要出岛的事情,几十个人已经忙了一整个上午,终於将岛上最大的一艘船准备好。日落之前,在几位长老与百余帮众的簇拥送行下,起锚解缆,缓缓向东北进发。

除了船上应有的水手船工之外,程处秋这次共点了三十二名身手矫健的帮众一起前去,不过到时候只有一半十六个人,会跟着一起上岸,而这十六个人当中的十二个人,又将只会在岳阳楼外等候。免得因为阵帐太过庞大,让鬼谷派的人瞧不起。

这三十二个人当中,程楚秋也挑了几个比较熟的人。例如胡瑞昌、张大宝还有逢安。逢安他自从跟了程楚秋,那天又在大义堂上即席英勇演出,终於让他咸鱼翻身,从此打入高层核心,身价也大不相同了。

所以这次他身体才康复,就求加入此次的行动。程楚秋在这岛上也没几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也就答应了。

船只连夜前进,第二天天刚亮,就来到岳阳县城外。程楚秋分拨人马,各行其事,一切安排妥当,这才与李贝儿等人下船。

那岳阳楼就在城西的城门上,因为时刻尚早,所以李贝而决定先进城去四处看看。走进城内,早市还没散,路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宫吕两女头一回上街,心情格外兴奋,所看到的东西样样新奇,忍不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程楚秋领头走进一家饭馆,点了一些平常在岛上比较难得一见的菜,又叫了几碗肉汤,几个包子,给大家当作早饭。

时序入冬,气候早寒,众人推派逢安向程楚秋示意,想要喝点小酒。程楚秋也不违逆众意,同意可以小酌几杯,众人欣喜万分,私下都说程楚秋为人爽快,是条汉子。

未久饭饱,又梢坐了一会儿。程楚秋点了逢安等四人,说道:“等一下没有被我点到的人,到了岳阳楼就直接在楼下等候,你们自己分成两拨,东西两边站定,别走散了。如果事情有变,我会打破窗户,扔下酒壶酒杯为号,那时你们再冲上来。否则就不准上楼来。明白吗?”

宫吕两女都没被点到,皆问:“那我们呢?”

程楚秋道:“胡瑞昌、张大宝,你们两个就负责陪两位姑娘逛大街,吃午饭,然後就直接送她们回船上。”

要在平时,就算宫月仙不表示意见,吕妍娇也要大表不满,可是现在是在帮主以及帮中兄弟面前,她们可不敢造次,只得乖乖道:“是。”

会完帐後,众人纷纷起身往店外走去,程楚秋找到时机,拉住宫月仙到一旁,在她手心塞了个东西,说道:“这个玉坠子送给你,算是给你陪不是。小东西,不成敬意。”说完,捏捏她的手,便即离开。

这一切是来得那麽突然,宫月仙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程楚秋便已然出了店门。她摊开手掌,低头一看,原来是颗磨成莲子形状的白玉坠子。她身後吕妍娇瞧见了,赶了上来。宫月仙一听到脚步声,赶紧将手心合上。

吕妍娇道:“什麽事啊?刚刚程大哥跟你说了什麽?”

宫月仙道:“没事……他要我们小心……”

吕妍娇道:“他不过是要我们小心的话,那你干嘛脸红啊?仙儿,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发了誓,要同甘共苦的……”

宫月仙道:“真的没事……我们走吧,看看有没有什麽东西可以买,你带了银子没有?”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了。

吕妍娇笑道:“我昨天早就想到了,今天是我这一辈子,身上带着最多钱的一次……嘻嘻……”

两人嘻嘻笑笑,往城东走去。那张大宝与胡瑞昌跟在後头,百般无聊地说道:“你说,这次我们怎麽这麽好运,大哥居然给我们这麽轻松的差事?”

胡瑞昌道:“轻松吗?反正大哥怎麽说,我们怎麽做就是了。”

张大宝道:“那倒是。不过,我就怕回去之後,逢安心里不平衡,非要找我们出气不可。”

胡瑞昌一惊,说道:“是啊,没错,他自从受了伤之後,心情一直很差。昨天他居然问我:‘吐过血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接着说:‘要不要嚐嚐滋味?’我说血不就是咸咸的,还有什麽滋味。他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张大宝关心道:“然後呢?”

胡瑞昌道:“没有然後了,然後我就坐船到这里来了。”

张大宝道:“嗯,一定是你这样的回答不够妥当。下次你换个比较恭敬的口气,说道:‘一般的血是没什麽好嚐的,不过逢二哥你的血非比寻常,想来滋味一定不错。’这应该就可以了。”

胡瑞昌道:“这样说妥当吗?”

张大宝道:“他喜欢人家拍他马屁,凡事称赞他,一定不错。”

胡瑞昌惋惜道:“那我可糟糕了!不过你还有机会。”

张大宝奇道:“怎麽说?”

胡瑞昌道:“後来我瞧他生气,又补上一句:‘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张大宝,是他跟大夥儿说,你功夫不行,却偏偏要强出头,结果被人打得吐血了,才来怪兄弟没在场帮忙,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

张大宝一愣,说道:“你说,这麽大的城里,有没有卖内伤药?”

胡瑞昌拍手道:“高明!你想买来送给逢二哥!”

张大宝叹了一口气,说道:“送礼自用两相宜……”

程楚秋领着李贝而来到城西门下,抬头一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再三叮嘱负责守在楼下的帮众後,这才带头走上城墙。

那葛剑清早在一旁等候,一见到程楚秋,便上前招呼。

程楚秋回礼道:“几日不见,前辈气色甚佳,可喜可贺!”

葛剑青道:“敝上掌门已在此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程楚秋道:“恭候多时?时间还没到,不是吗?”

葛剑青道:“我们难得出川一趟,来到岳阳,当然是要欣赏一下洞庭湖的美景了。”

两人随便说笑,在前带路,李贝儿与从人等随後鱼贯而入。一行人来到西面的楼台,只见画楼门前站了两个鬼谷派弟子,程楚秋认得他们是惠远与彭晃,便知鬼谷派的掌门在这画楼里面了。

葛剑青道:“通报!”

彭晃转身开门入内,不久转回,说道:“师父,掌门有请!”

葛剑青带头走了进去,程楚秋随在身後,一进门,只见屋里只有一人站在窗边,凝神向外眺望。屋中放着一张大桌,桌上只有一壶酒,一只酒杯,其他什麽也没有。

葛剑青道:“掌门师兄,李帮主还有程大侠已经到了。”

那人转过头来,眼光向程李两人脸上一扫,淡淡说道:“李帮主早到了,请坐,请坐!”

程楚秋见这个鬼谷派掌门人年约五十来岁,中等身材,一袭黑袍滚着白边,给人冷酷又严肃的感觉。倒是相貌堂堂,浓眉大眼,鼻梁端正,与他葛师弟大异其趣。

他还在道上时就曾听说过,鬼谷派的掌门人姓耿,名字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但听他说话态度冷漠,也没好气,於是便道:“耿掌门来得更早,凭栏眺望风景,兴致好得很呐!”

那人眼中精光一盛,说道:“没想到我耿召亮从未出川一步,却有人识得老夫。”

程楚秋道:“耿掌门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子识得,没什麽大不了的。”

耿召亮道:“好说,好说。”

言谈间,开始有人上了酒菜。耿召亮道:“没想到诸位这麽早到,就让耿某先敬李帮主一杯水酒,以谢怠慢。”

李贝儿谢酒,道:“耿掌门不必客气。”对饮一杯,复道:“奴家今天不是专门来吃饭喝酒的,耿掌门专程远道而来,更加不是为欣赏洞庭湖美景而来的吧?”

耿召亮道:“哈哈,李帮主快人快语,好,倒显得耿某心眼太多了。”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续道:“我知道我们鬼谷派在贵帮手中栽了个大跟斗,本来技不如人,也没什麽好说的。但我这个人的脾气是这样,不服气的事情,说什麽也要讨回来。”

李贝儿道:“可是这件事情,根本上就是个误会。葛前辈应该有跟掌门人提起过吧?”

耿召亮道:“不管是不是误会,鬼谷派从此名声扫地,那是弥补不回来了。难道你要我逢人便说,我十几个弟子给人抓去关了十几天,结果只是误会一场?”

程楚秋道:“这件事情发生在磐石岛上,你不说,我不说,武林中不会有人知道的。”

耿召亮道:“那就更糟了……”自喝了一杯酒,又斟一杯,续道:“这样子的话,我不就有把柄在洞庭帮手里了吗?哪一天你要是哪根筋不对,我不就要到处去辟谣?”

耿召亮说到这里,双手在桌边一撑,将自己身体推离桌缘,与程李二人保持了更远的距离,眼神古怪地说道:“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弟子在你们手上,到时候任你们搓圆压扁,我丢脸可就丢到四川啦。”

李贝儿秀眉微蹙,道:“耿掌门的意思是?”

耿召亮道:“我的意思是,最少得把我的徒弟给送回来,否则的话……”

李贝儿道:“可是也是我郭前帮主的儿子……”

耿召亮似笑非笑地道:“我听说了,你……你是她庶母,不是吗?”

李贝儿正色道:“不错,算来他也是我儿子。但他此刻在我洞庭帮眼中,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於私,我万万不能放人;於你,他也是导致贵派在磐石岛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耿召亮道:“他的过错……包括判断错误,以及过分的托大等等,但这些自我这个师父来跟他算。这麽吧,我就请李帮主给我一个面子,瞧我大老远从四川来到这里的份上,放了我徒儿。”

李贝儿道:“我洞庭帮虽然是个小帮会,但也有自己的骨气。现在有人欺侮到头上来,目标是并吞、消灭我们。如果这样我们还不能对敌人有所惩戒的话,那洞庭帮还不如解散算了……”

耿召亮脸上装着一副颇不以为然的样子,斜眼盯着李贝儿瞧。但李贝儿不管,继续说道:“再说,原本你的师弟、一班徒子徒孙,都是我们的阶下囚,我最後决定放他们出来,只是听从建议,不愿武林多起风波,可不是怕了你远在天边的鬼谷派。”

她话一说完,现场一片尴尬。耿召亮道:“葛师弟,这李帮主口齿这般伶俐,怎麽从来不曾听你说起?”

葛剑青道:“其实李帮主本已答应让出帮主之位,若不是程大侠半路杀出,现在已经没有洞庭帮了。”

程楚秋转过头去看着葛剑青,指着他的鼻子冷笑道:“真有你的……”心想:“哼,鬼谷派向来名声不佳,其来有自。”

耿召亮道:“嗯,原来李帮主是有人撑腰,所以口齿伶俐。”

李贝儿道:“如果你今天叫我们来,是为了要羞辱我们,那恭喜你,你已经办到了。楚秋,我们走!”

她说完话立刻起身,程楚秋跟着站起来,逢安等四人战战兢兢,赶紧围在李贝儿身边。

耿召亮道:“两位请留步。”

李贝儿停步回头,说道:“怎麽?耿掌门还有什麽见教?”

耿召亮道:“耿某设宴款待两位,主菜都还没上,两位怎麽好如此就走呢?”

李贝儿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耿召亮笑道:“好个‘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位与我话不投机,但这儿却有人与程大侠酒逢知己,程大侠不等一会儿吗?”

程楚秋道:“是谁?”

话才问出口,楼门一开,闪进两道身影,却是两个乞丐,其中一个叫道:“果然是你!”另一个说道:“你居然没死?”

程楚秋立刻认出这两个乞丐,曾经在道上追捕过他。较瘦的那个叫郝彪,另外一个姓孙,两人都是丐帮弟子。

程楚秋一愣,立刻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回头与葛剑青说道:“葛剑青,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你以为只要将我绊住,洞庭帮就要任你们宰割了吗?”

葛剑青道:“程楚秋,是你自己倒行逆施,我们才有此机会。洞庭帮那天是不是靠你才得免大难,大夥儿心里明白。”

程楚秋道:“好,那麽这单买卖,就算拉倒了。那你给我仔细听清楚了,鬼谷派包括你姓葛的在内,共欠我一十三条人命。从今天开始,我劝你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最好自己摸摸脖子上的脑袋,因为说不定到了第二天早上,想摸也没得摸了!”

葛剑青大怒:“好狂妄的口气啊!”

程楚秋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人家敬我一尺,我还人家一丈。遇有言而无信,趁火打劫的无耻鼠辈,下手绝不容情。”

耿召亮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会儿你仔细看看,为难你的,可不是我鬼谷派……”

程楚秋转向两丐道:“两位前辈,我程楚秋得先送这几位朋友出去,有什麽事,我们不如出城再谈。”

那姓孙的乞丐沉吟道:“这……”

郝彪道:“这什麽这?师弟,这人丧心病狂,人神共愤,这种人我们一向遇上一个杀一个,见着两个杀一双,还有什麽好犹豫的?难道这次还要让他给逃了吗?”

程楚秋急着解释,忙道:“前辈……”

郝彪已不答话,大喝一声,抡棒抢上。程楚秋矮身一躲,道:“逢安,护送帮主出去!”双掌往桌上一挥,桌上酒壶酒杯应声而起,哗哗啦啦地撞破纸窗,不住往楼外飞去。程楚秋接着顺势振臂一送,两扇窗子竟然受不了掌力所激,凭空也跟着飞了出去。

郝彪不知他这是给楼下做暗号,还道他刻意卖弄,怒道:“小子,有种就往老子身上招呼,窗子也不会躲,拿它出气做什麽?”言下之意,是讥讽他只能打窗户这种死物,但心下却道:“不过半年不见,他的掌力居然进步如此神速,这……”

程楚秋道:“不敢!”连闪两记,复与逢安道:“还待在那边做什麽?还不快走?”

逢安应命,簇拥着李贝儿往门外移动。李贝儿本不愿独自离开,可是又怕自己成为他的累赘,於是说道:“你千万小心……”在逢安的护卫下,直往门边挨去。

岂知便在此时,那葛剑青忽道:“李帮主,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谈完呢,还请留步!”连上两步,伸手往李贝儿背上抓去。

程楚秋知道葛剑青的手段,逢安无论如何不是对手,但见郝彪一棒斜挥而至,右掌高起,左掌低掠,上下一夹一带,那郝彪一个拿捏不住,竹棒儿拐了个弯,直往葛剑青腰眼点去。葛剑青见状一惊,急忙往後跃开。

郝彪亦怒道:“可恶!”急忙使劲抓稳竹棒,用力回夺。却听得他孙师弟叫道:“师兄,小心!”瞥眼一瞧,原来程楚秋双掌已跟着撤回的竹棒,同时朝自己按到。

这下又急又快,郝彪就算能躲,也势必狼狈。好在他孙师弟不光只是出声警告,手中的竹棒也同时朝程楚秋打去。程楚秋也不追击,回了一掌,侧身让开。

便在此时,外头洞庭帮的援手已经来到,正与守在外头的鬼谷派弟子大打出手,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程楚秋关心李贝儿能不能全身而退,一得空隙,便往回走。

忽地眼前人影一闪,正好拦在前面,程楚秋只见来人同时伸掌劈来,身法十分怪异。他丝毫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左掌倏地拍出,“啪”地一声,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程楚秋但觉此人内力浑厚,不在葛剑青之下。而且两掌甫接触之时,还隐隐有股寒意透了过来。他心中已有了个谱,定眼一瞧,果然便是耿召亮亲自出手。由於他刚刚并未使出全力,见对手是玄阴掌力第一高手,不觉好胜心起,喝道:“好,再来!”左臂一抬,又是一掌拍出。

耿召亮见程楚秋毫不费力地接下自己一掌,心中惊异万分,这才相信自己的师弟形容他内力之高,简直世所罕见之词,所言不虚。这时他跟着又发了一掌,生力之快,更是一绝,耿召亮大骇,可是又不愿示弱,当即吸了一口气,稳稳地推出一掌。

这会儿两掌相交,发出更大的声响,但耿召亮退了一步,程楚秋却反而上前了一步。孰强孰弱,已见端倪。可是那程楚秋打得兴起,非明白分出个高下不可,大喝一声,道:“再来!”又是一掌发出。

程楚秋这连环三掌,与那天葛剑青对掌时的手段相同,都是仗着本身浑厚的内劲,要在短时间之内分出高下。程楚秋之所以如此着急,那是因为他还要兼顾着李贝儿等人之故。葛剑青瞧在眼里,心下立刻明白,眼见自己的师兄也要重蹈自己的覆辙,连忙叫道:“师兄,他的弱点在右手臂!”

耿召亮与葛剑青的师承相同,面对危机处理的模式竟也大同小异,一听到师弟提醒,奋出双掌来应付。程楚秋大笑一声,说道:“啊哈,故计重施,何足道哉!”也是双掌对去。

原来那木谦早已将“借经转脉”的方法,大致给程楚秋讲过一遍。程楚秋依法练习,右手的气力已有相当程度的改善,虽还不能令人满意,但也绝对不是废物。他先前之所以故意尽量不用右手,就是要持续给葛剑青他右手有伤的旧有印象。

这下四掌相对,程楚秋右掌吸,左掌送,登时将耿召亮的双掌牢牢黏住,两人到了比拼内力的阶段。

葛剑青见状,便去围李贝儿。原来那李贝儿在逢安的护送,与在外头接应的帮众,两边里应外合之下,已经出了门口。葛剑青知道只要拿住李贝儿,程楚秋武功再高,也不足为患,现在他抽不开身,正是好时机,未免夜长梦多,下手毫不留情,啪啪两声,已有两名洞庭帮帮众应声倒地,口中鲜血狂涌,只怕不能活了。

那郝彪的孙姓师弟名叫孙恩,是丐帮六袋弟子,为人相当正派,帮中地位虽然低於他的师兄郝彪,可是却较郝彪热肠,见葛剑青下重手滥杀无辜,伸出棒子拦阻,喝道:“喂,有必要杀人吗?”

葛剑青道:“多管闲事!”挥掌拨开。

那郝彪也同时说道:“师弟,你别管!”

孙恩道:“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乱杀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说着抡棒挥去。葛剑青大怒,说道:“你们不去抓程楚秋,却反过来管老子的闲事,难道忘了是谁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吗?”

郝彪道:“师弟,退下!”

孙恩道:“师兄!要抓程楚秋,不必多杀他人。如果要杀这麽多旁人,才能抓到程楚秋,那我与程楚秋有何区别!”

郝彪一愣,大叫:“师弟说得不错,是师兄糊涂了!”抡棒往李贝儿身旁打去。

程楚秋在一旁听了,哭笑不得,心道:“你们不糊涂,糊涂的是我。”但有他们在一旁掠阵,心理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只听得那郝彪道:“你们快走,快走!别在这儿妨碍我们。”

但郝标与孙恩虽然不愿见到洞庭帮的帮众在此惨死,却也不想因此与鬼谷派翻脸,因此棒下威力有限,始终无法有效替李贝儿等人突围。忽地外头人声大作,几名上来支援的洞庭帮帮众反倒冲了进来,一见到李贝儿立刻说道:“帮主,出不去了,这四周给给围住了!”

李贝儿狠狠瞪了葛剑青一眼,叱道:“卑鄙无耻!”

这下子在里面的人想往外冲,在外面的想往里面跑,场面登时乱成一团。不过洞庭帮帮众虽多,却不是鬼谷派弟子的对手,不时传出的惨呼声更让洞庭帮的优势逐渐消失,时候一久,只怕全数都要给歼灭在这里。

李贝儿见周围的帮众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惊慌失措,心中一软,暗道:“也罢!”朗声道:“好了,好了,别再打了,大家住手!大家住手!”打算投降认输。

李贝儿的意思是洞庭帮自己人先住手,然後来换取鬼谷派门人的停手。可是说也奇怪,不知是因为李贝儿的声音太小了,不能盖过现场的吵杂声音,还是怎麽了,只见洞庭帮的帮众仍是卯起来奋力抵抗,倒是鬼谷派的门人一一後撤,惊叫连连。

李贝儿往人群後头望去,但见程楚秋竟然拿着耿召亮的身子当成武器,不断地去冲撞鬼谷派的门人。这样武器威力甚强,鬼谷派众人望风披靡。李贝儿再瞧仔细了,那程楚秋也不是“拿”,就只是两手掌心对着耿召亮的掌心,只是不知为何,程楚秋双手带到哪里,耿召亮就不由自主地,连跑带跳地跟到哪里,一连撞翻了不少鬼谷派门人。

这样的情况实在十分滑稽,可是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尤其是葛剑青、郝彪、孙恩等人,都瞧出耿召亮脸色不对劲。那葛剑青更连忙撇了孙恩,来到耿召亮身後,低声问道:“师兄?”

耿召亮不但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能答,更用背朝他撞去。葛剑青见他不受控制若此,不禁大骇,当下再不迟疑,两掌往前一推,抵住耿召亮的背心,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绝地运输过去。

他不送还好,这一送之下,忽然觉得体内内力**而出,他心中一惊,想要撤回掌力,可是这会儿两只手就好像黏在耿召亮的背心上,丝毫动弹不得,他张开嘴巴想要说话,但连第一个字都还没发出声音,体内内力更有如决堤一样,奔泄而出,根本说不出话来。

便再此时,程楚秋脚步又动,葛剑青脚下逐渐虚浮无力,忍不住跟着移动,耳边听到惠远、彭晃两个徒弟说道:“师父?怎麽了?”

葛剑青想出言警告,却苦於开不了口。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过一定与刚刚的耿召亮一个样子。忽然间,左右两肩同时有手来搭上,葛剑青暗道一声:“苦也!”但觉两股劲力从两肩,顺着两手一路往耿召亮体内冲,而且有如长江江水滚滚,一去兮不复返。

这下子不仅葛剑青着了道儿,就连惠远、彭晃也一起黏了上来。程楚秋就像舞一条人龙一样,劲力到处,耿葛惠彭四人,就跟着劲力到哪儿。几个鬼谷派门人见状,不敢企图再用内力替他们解套,只得纷纷走避,两个躲得慢的,给人龙一撞,居然给撞得飞出窗外。

情势逆转,逢安大叫:“护送帮主下楼!”鬼谷派弟子只是远远围着本派掌门,无心拦阻,李贝儿等人顺利下楼。

洞庭帮众人一去,楼里只剩下鬼谷派、丐帮与程楚秋。郝孙两人面面相觑,孙恩道:“怎麽办?”

郝彪道:“趁机会,要他的命。”孙恩应诺,两人一左一右,分头往程楚秋背後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程楚秋暴喝一声,耿葛惠彭四人,应声仰天而倒。接着他倏地转身,双掌伸出,正好抓住郝孙两人分袭而来的棒头。

郝孙两人大骇,他们俩在这路打狗棒法上浸**十几年,刁钻狠辣,威力早已非同小可,尤其最近这几年来纵使不足以退敌,也从未有过给人抓住棒头的时候。可没想到程楚秋这一抓就中,而且还是两个人同时给抓住。

郝彪又羞又怒,立刻使劲回夺,那孙恩则是顺水推舟,奋力往前送。两人处置的方式刚好相反,可是又如何躲得过程楚秋的掌握呢?只听得“啪啪”两声,两根竹棒同时断裂,程楚秋双手暴长,同时拿住两人的胸口。

郝孙两人大骇,还不知如何抵抗,却听得那程楚秋在耳边说道:“程楚秋今天要杀两位是易如反掌,但我不会,因为两位是正人君子。前辈是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杀死我师父的凶手另有其人。言尽於此,後会有期。”说完身子倏地往後飘退,有如鬼魅般消失在两人眼前。

注:岳阳楼,相传为三国时吴鲁肃於所建阅兵楼,宋仁宗庆历五年重修,历代迭有兴废。目前所存的岳阳楼,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所重新修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