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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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十五章 寒风起兮,夜微寒

鲜儿来送早膳的时候,我正立在廊前,看着满园落红发呆。

“才人,该用膳了。 ”我现在虽然是宫中的医官,但他们几个还是喜欢把我叫成才人。

我冲她淡淡一笑,“好!你放着吧。 ”

她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叹了口气,继而又说了一句,“今早浣纱库过来的小苏拉,说昨晚十五贝勒在紫银殿留夜,早上让她们送衣服过去。 ”

她是知道我心思的,毕竟住在紫澜宫中的人,还不都是永琰的人,是以好意提醒了我一句。 我闻言,心中一痛,原来他没过来,是因为这个。 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巴巴的跑到紫竹殿,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笑,真是可笑!

我没有用膳,便回了锦绣宫。 看着满园的落菊,随风飘摇,一地黄白花瓣,诉说着昨夜的无情风雨。 仰天看去,寂静的空中,没有一片白云。 偶尔飞过几只孤雁,朝南而去。

我这是怎么了,有月和淑敏本就是永琰的侧福晋,永琰在她们那边留宿,也是正常。 我有什么资格伤心,我只是一个医官并不是永琰的侧福晋。 长长吐了口气后,进了院,埋头看起昨日的书来。

永琰不知何时,到了殿中,看我正在认真翻书,悄悄地立在一边,没有打扰。 我抬眼,淡笑着看向他,他也正一脸淡笑的看着我。

“累吗?休息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把拉过我的手。 朝院外行去。

我没有拒绝,任由他拉着。 他一俯身,抱起我,朝空中跃去。 他现在地身法,已经不在我之下,只一瞬间,便到了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座山上。 立在崖边。 他扶我坐下,让我kao在他胸口。

“清清。 昨天我没有过去,对不起。 ”他的手轻轻挑起我的发,嘴唇贴在我耳边呢喃。

“没关系。 ”我躺在他怀里,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淡淡的说。

“是皇奶奶让我去有月那边,说是皇家需要多几个子孙。 ”永琰的语气中,透过些许无奈。

我闻言。 心中一颤,刚才所有地纠结,也在一瞬间释怀,“永琰,难为你了。 ”轻轻抚上他的脸,对上他眼里地柔波。

他低头吻上了我的唇,淡淡的,如风般轻柔。 暖暖的。 如水般温润。 一切的不开心,在这一吻中,散了开来,随风而去。

午后,钟明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少年。 约摸十六七岁,一身黑袍,罩在他修长的身上,衬出一抹淡淡的忧郁。 俊逸白皙地脸上,有一对黝黑的深眸,如夜空中灿烂的星辰般皎瑕。 不知为何,这人给我的感觉,很是压抑。 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孤寒,也是那般深沉的眼眸。 却黑得让人窒息。

“曼清。 这是我新收的徒儿,莫言。 资质颇高,而且对医药之理,也颇有见解。 今后无事,你们两人倒是可以多研习研习。 ”钟明淡笑着跟我介绍起来。

我笑着跟他打起了招呼,“莫言,我是曼清,很高兴认识你。 ”

“曼清,我还有事,你们聊。 ”钟明说完便笑着离开了。

我见莫言一脸黯淡地看着我,觉得他平时应该比较拘谨,便笑着说,“莫言,到里面坐一会儿吧,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呢!”

他嚅嚅的说了一个“好”字,便跟着我进了门。

见他一脸郝色,我倒觉得他很可爱。 给他倒了杯茶,请他坐下后,我便取出那本《道教医书》,翻开几页,递了过去,“这里面有一味药,叫舒黄,我在药材记载上,都没有找到,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眼睛盯着书本瞧,缓缓开口,“舒黄是长在中山的一种特殊药材,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花,有碗口大小,呈淡黄色,花型跟水萍有点相似,是摊开来的。 具有去腐生肌的效果。 ”

我闻言,满脸欣喜的看着他,“哇!莫言,你好厉害!我可是翻了几天医书,都没找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把书推了过来,继续低头,“我小时,随父亲去过中山,见过这种花。 ”

这一天,我问了很多医书上找不到的药名,莫言都是随口就能说出来,而且说地头头是道。 我开始对他另眼相看,怪不得钟明会说他资质高,果然不凡。

是夜,对着浩瀚星空,心下一片开阔,取过琴,弹了一曲《醉清风》,淡淡的琴音刚响起,隔壁就传来了悠悠的笛声,合着我的曲调,漫漫飘来。 琴音如月华般飘散开来,随着满园的桂香和菊香,在空中轻舞。 而笛声,犹如粼粼的波光,在月色中晕出片片柔意,泛起层层银辉。

一曲过后,风不止,心却静。 感受着院中飘散的花香,心下划过一丝甜意。 我知道那是莫言的笛声,在这紫禁宫中,能有这样的知音,的确难得。

之后地几日,莫言每天都会来锦绣宫,他不是帮我磨药,便是帮我答疑。 每晚,我都会抚着琴弹上一曲,而他,则在隔壁院落,用箫与我合奏。 这样地日子很平静,让我多了一份淡淡的悠闲。

永琰自那天后,便忙着休整贝勒府,很少有空来看我。 三个月后,永琰带着倩蓉,有月,和淑敏搬出了圆明园,住进了贝勒府。 而我,仍住在锦绣宫中,因为太后说,让我每天都去她那,为她诊脉。 而且,作为宫中地医官,没有皇上的允许,我也不可能随便被纳入贝勒府。 更何况,我还在孝中。 再加上太后有意将我赐给福康安。 是以,永琰也不好提出纳我入府的请求。

这日,永琰让我去贝勒府给有月和淑敏把脉。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贝勒府,朱漆大门,透着一股森严。 步入几个庭院后,才是有月地月清院,里面的布局。 是按有月自己家中的设置建的,院外种着有月喜欢的海棠。 虽是冬日。 但也开得几朵,萧索中带出几丝清美。

进院后,有月坐在廊下,穿着一身紫色的宽松棉裙,裙摆上缀着几朵绯色的海棠,显得娇艳而柔美。 见我进来,有月笑着迎了过来。 “曼清,你来啦,快到这边坐。 ”

看着她难有地柔美,我心下也是一动,轻轻拉过她的手,落座到她身边,“永琰说你身体不适,让我过来给你把把脉呢。 ”

有月闻言脸上一红。 衬着她地那张精巧的瓜子脸,更显得娇媚,“大夫说,我跟淑敏都有孕了,永琰不放心,让你过来瞧瞧。 ”

我闻言。 心下一痛,但下一瞬便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把起脉来。 好一会儿,果然是喜脉,“有月,恭喜你,真的有喜了,而且已经有两个月了。 ”

有月闻言,脸上红得更彻底了。 “怎么有这么久了?我怎么不知道。 ”

难得见她这般模样。 有心想调侃她一下,“就快做额娘咯。 你以后可得悠着点,不要跑来跑去,多静少动。 ”

一边的永琰笑看着有月,也说了一句,“是啊,你昨天还说要陪皇奶奶去白龙寺烧香呢,看来这次不行了,你必须待在府里好好养身子。 ”

我闻言,朝他看去,他也正看向我,眼里多了一抹溶光。 给有月开了剂保胎养身的方子,永琰便带着我去了淑敏院中。

淑敏住的是淑香院,满园地冬蔷薇,开得如火如荼。 一进去,便是一院的幽香,飘散在空中,撩起一片柔意。

淑敏见是我们进来,连忙出门,迎了过来,“曼清,来,进里面坐。 ”她拉着我进屋,便把我让到窗前的椅子上。

“淑敏,永琰说你有了,所以让我过来给你把把脉。 ”我拉过她的手,便把起脉来。

淑敏闻言,早红着脸低下了头,我笑着把完脉后,朝永琰点点头,“淑敏脉象平稳,是喜脉,我待会开付药,每日煎服便可。 ”

“好!”永琰笑着捧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从淑敏这边出来后,便去了倩蓉院中,倩蓉正在廊下逗着出生四个月的小格格。 我连忙跑了上去,只见小格格一双黝黑的大眼,正忽闪忽闪地眨着,小嘴一开一合,好像要跟人说话。 清朗的眉目已经舒展开来,长得很美。

“曼清,你怎么来啦!”倩蓉一脸淡笑,原本就娇美如画地脸上,多了几分妇人的柔和。

“来看看你们啊,你现在身体好点了没?看你的气色,还不错。 ”也不等她回答,便拉过她的手,给她把起脉来。

“怎么样?曼清,倩蓉身体还好吧。 ”一旁的永琰很是担心的问。

我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没事,身体好多了,只是不能吹风。 我待会再开一个防风生暖地方子,记得每日两次,不可间断。 ”

“曼清,我感觉现在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呢,你那药方子真管用。 ”倩蓉拉着我的手,笑得很是清婉。

我抿嘴一笑,“那是因为你现在是额娘了,你以前体弱是天生的。 现在生完孩子后,体质会有所增强,但还是要注意调养。 我开的方子,可以吃一个月,下个月我还是会过来这边,给你换个方子。 ”

倩蓉闻言,脸上一红,“生孩子也能让身子骨变强吗?曼清,你尽胡说。 ”

看着她一脸嗔怪的模样,我哈哈大笑起来,“倩蓉,我骗你干嘛?以后你再多生几个,估计身体会更好。 ”

永琰闻言也笑得一脸无状,倩蓉的脸低得更低了。

出了贝勒府后,永琰送去我回紫禁宫。 车上,他把我搂在怀里,抚摸着我的脸,“清清,你会怪我吗?”

我抬头,对上他轻柔的眸光,“不会!这是你应该做的!而且多几个子嗣,对你也有好处。 ”

“清清,你放心,等你孝满后,我便请求皇阿玛,把你赐给我。 ”说着在我额边轻啄起来。

我还没告诉他,太后要把我赐婚给福康安的事,见他这段时间,清瘦下来地脸庞,心下很是不忍。 最后,还是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抚摸着我地脸,终究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