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碎裂
窗外的阳光很亮。昨夜才刚下过一场雪，地面上铺了一层雪，阳光之下，白得有些晃眼。雪地之中，一抹明黄显眼异常。
南宫秦宇，当今的皇上。自他登位，不过两天，原有众多公务要处理，然而他的皇兄——南宫夙玉，早已为他打理好了一切。
确实，南宫夙玉的能力在他之上，皇位再怎么说也该是他的，但他不是皇族之人。
所以，这是南宫夙玉的宿命，也是他的宿命。
一个想夺得皇位，却夺不得。一个想舍弃皇位，却舍不了。
可笑至极。
南宫秦宇闭了闭眼，“你来了。”
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人，无声无息。他没有回应他，只是缓步至他身旁，手中忽现数把银针。
南宫秦宇知道他要做什么，抬起双手，那双手上，无数漆黑的细丝缠绕，可怖异常。
数十把银针刺入那双手中，每一根，都刺在了黑丝之上。那些黑丝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慢慢地缩了回去，知道手腕处，便不再收缩。
数把银针相继被抽离，随后一个红色的药丸落在南宫秦宇手上。
“吃下去。”
他也不犹豫，直接吞了下去。
“还有几天？”他问。
“你自己清楚。”那人淡淡道，“既然已经决定放走南宫夙玉，又为什么抓他回来。”
南宫秦宇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为了完成我和他的约定。”
那人没再说话，一双透着诡异蓝色的眼睛转向他，隐隐地带上怜悯的意味。随后他与他错过身，顷刻间，那人犹如他来的那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转身，一个人站在身后。
南宫秦宇淡淡地看着他，“南宫夙玉。”
“你要做什么？”南宫夙玉微微皱眉，“如果是我和你的约定，我想你应该不再与我们扯上关系。”
他看了他一会儿，冷声道:“我要死了。”
南宫夙玉一惊。
“只有半个月了，”他平淡的叙述着，“可能连半个月都不到。”
“所以你想再见周霂一面？”南宫夙玉猜测，“那么你不应该带我来，而是她。”
“知道我死后是什么样子吗？”南宫秦宇自嘲地笑了，“我原是长公主抚养长大的，九岁那年来了一伙人，他们杀了她，把我虏走。后来我被囚禁起来，和其他被抓来的孩子一样，对我来说，那里就是地狱。那个地方叫天玄谷，武林中不可磨灭的毒瘤。他们抓来我和那些孩子，是因为我们有练武的潜质，他们教我们武功，然后让我们去杀人。他们教的武功很可怕，不过会了点皮毛，就可以敌得过数百人，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种武功会吞噬生命，每时每刻，它都在不断的侵蚀，直到死。我十六岁时，老谷主被新任谷主杀死，新谷主放了我，让我离开。那之后我才找到了南宫熙和，才有了往后发生的一切。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那种诡异武功也已让我的身体千穿百孔，死后我的躯体会碎成无数块，然后化成灰。我不想让她看到。”
“所以那天你才和我做了那个约定吗？让我带走周霂，永远别回来。”南宫夙玉想起那日他来原是刺杀他，然而却提出让他做这样一个约定。
他可以把皇位给他，但又要让他带周霂远离这皇城。
这样一个矛盾的约定。
“我死后，你便继位，但要在半年以后，让周霂忘掉我这个人的存在。”南宫秦宇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我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阳光刺眼。周霂有些不适的闭上眼。
“徒弟，我们从正门进去？”易莫生靠在墙上，询问道。
此刻他们正在宫门外，朱雀门在他们右侧一百米的地方，几个守卫拿着长矛驻守着，偶尔能看到几个进献朝贡衣着怪异的人进出。
宫墙虽高，但凭易莫生和周霂的武功，也无法难过他们，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进去有些不妥。
“要不晚上进去？”易莫生说完，又有些愁眉苦脸，“今天正月初二，原想和阿祈一起再大吃一顿的。”你说正常人都在家过年呢，我们干嘛来闯皇宫呢？易莫生后面一句没说出，一时是因为这句话有些欠扁意味，二是这是他自愿的，谁叫他嘴贱说了“我助你一臂之力”。
周霂没理他，师父的那点心思她早就看透了，这么多年，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老顽童为老不尊的性格。
“如果等晚上，我怕南宫夙玉出事，越早越好。”不知为何，周霂心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感，让她感到急躁。
易莫生伸手敲了敲她的头:“徒弟，你变傻了不成，既然他们抓走南宫夙玉，自然不是为了杀他，要杀他直接杀了就行，干嘛还要抓他。”
周霂的脸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万一那个南宫秦宇其实是想亲手杀掉他怎么办？”
易莫生微微一愣。周霂是北荒皇族，这一族中都总有做祭司的才能，预感自然很强，他竟忘了这一点。她的不安不是没有理由的，易莫生清楚得很，只怕她看到……他的眼中一阵起起落落，但周霂没有发现。
“你想多了，我们等晚上再去。”经过易莫生再三劝导，周霂终于同意晚上闯入宫中。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一丝光亮，然而这座城却是灯火通明。朱雀门前的守卫也经了几番更替。
夜里爆竹的响声不断响起，俨然一副喜庆的景象。
也正是这爆竹声，隐匿了周霂和易莫生的行踪。
安顿好了阿祈，他们便前往了皇宫。由于新年的缘故，守卫的警惕下降了许多，根本未曾察觉到他们。
一路使了轻功到了龙阳殿前，避开了太监和宫女，一路上似乎顺利异常，反而让周霂觉得不安。
易莫生先在龙阳殿外观察了片刻，便去抓了个太监问了南宫秦宇所在。将太监打晕，他回到周霂身边，低声道:“御书房。”
周霂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几点烛火闪烁，一个人影投在门上，周霂知道，那便是南宫秦宇了。但是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她原想立即上前，闯入御书房中，却因此顿住了脚步。
她的双眼微微颤抖。
“徒弟？”易莫生发现了她的异常，轻声唤道。
“没事。”她摇了摇头，平息着心中强烈的不安感，“你去解决那些宫女和太监，我进去了。”说罢，她像是想否定心中不安一般，迅速上前，袖中寒芒惊现，随后越上了房顶。
易莫生紧锁着眉头，前去解决了巡夜的太监，竟觉得有些慌张。他望向周霂那边，有些担忧。
果真让她知道一切？他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让她知道，但此刻却心生疑惑。正当他要前去与她汇合，一阵寒意从脊椎处极速地窜上了脑门！一瞬间，他的动作僵了起来，动也动不了！
“别去妨碍别人哦，大叔。”少年的嬉笑声在身后响起。易莫生强迫自己转头，看到了身后那个身着黄衣的少年，猛地一惊，“是你？”
黄狸笑笑，走到他身旁，“嘛，陪我聊天就好，别去参合了。”
周霂掀开一片瓦砖，往里面看去，却是空荡一片！那个原该坐在案前的人却不见了。
“卡啦。”
一声脆响令周霂大感不妙，欲要抽身，脚下屋檐却生生地坍塌下去！措不及防，她随着灰尘瓦粒落到地面，只是刚一着地，她便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往一旁的柱子闪去。
这种声响，不惊动人才怪。
周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一死罢了。手中匕首横在胸前，她平复着呼吸，目光了渐渐冰冷起来。
声音在那时候响起。
“出来吧，不用躲了。”
这个声音……一瞬间，周霂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情绪开始汹涌起来，她睁大了双眼，嘴唇微微颤抖起来，随后冲了出去。
“鹤……”“颜”字还未叫出口，她便生生地止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一双巨手狠狠地掐住；身体动不了，像是一瞬间她的血液全都冻结；目光止不住的颤抖，双眼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碎裂，碎成一块块，再碎成一点点的粉末，最后变成空无。
只因那个人，身穿明黄的龙袍，高高在上。看着她的目光冰冷异常，甚至带着轻蔑与厌恶。
宛若陌生人。
鹤颜……不，他是南宫秦宇，她仇人南宫单的孩子，那个神秘的世子，当今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