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花
离穆芊芊进宫的日子只剩下七天，穆泽琰出动了大批人力去寻找药人。周霂则和穆芊芊在阁楼里聊天赏花两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阁楼里有很多花，种类上百，听穆芊芊说，这都是穆泽琰为她找的种子，她亲手种的。很难想象，以她的身体状况还能做这些琐事。
“整天闷在阁楼里，也只有种花这唯一的乐趣了。”穆芊芊伸手摸了摸花瓣。周霂坐在一旁看她，若有所思。
“怎么了？一直在发呆。”穆芊芊转头对她微微一笑。
“芊芊，你为什么要进宫？”周霂问。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很久，以穆芊芊的容貌的确可以深得宠爱，但她的身体状况却难以消受后宫的明争暗斗，可能还没遭人暗算就先去了。
穆芊芊轻抚着月季的花瓣，垂着眼，一时的沉默。周霂觉得似乎有点触及到她不愿提起的话题了。
“我想到他身边。”
周霂没想到她会回答，有些惊讶。“他”是谁？南宫单吗？南宫单的确是长得玉树临风，但那这是他年轻的时候了，现在他都五十多岁了，穆芊芊都能当他孙女了。
周霂看着她，她却沉默不语，那句回答大概是极限了。
这时，进来了一个丫鬟。
“将军叫周姑娘过去。”
“知道了。”周霂点点头，起身，看向穆芊芊，“一会儿见。”后者回了她一个微笑。
周霂到了穆泽琰的书房，还没进去，就听到穆泽琰充满怒气的声音。
“一群废物！叫你们找个药人都找不到吗？”
“大人，不是属下找不到，而是这药人我们从未听说过，要找，也不知去那找啊！”
“将军，我们也这些天也往全国各地打听，虽然的确有点消息，但始终没有打听到药人的所在。”
“都给我继续去找！否则别回来见我！”
谈话在穆泽琰的怒吼声中结束，周霂看着门内出来的一批人，有大夫，有士兵，有暗卫。她轻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你来了。”穆泽琰见到她，收起了脸上的怒容。
周霂自顾自的找了个位子坐下:“你这是要行暴政？”
穆泽琰微微沉下了脸。
周霂没看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不要让他们去找了，你这样只会在他们心中树起昏庸的形象，虽说是你妹妹，但也是女人，外面不知传了多久，你和你妹妹**，为了一个女人丢了功名和名声，你妹妹也会因此自责和痛苦。”
“你懂什么。”穆泽琰皱了皱眉。这些天不知为何周霂对他口无遮拦，有些事连他最信任亲近的部下都不敢提，她竟然每次与他谈话都要扯一扯那些事，最该死的是他竟然还觉得有些道理。
“当初我提议用药人治你妹妹的病，但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找一个药人丢了职位，更何况有更好的方法去找。”周霂一顿，“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更好的方法。”
穆泽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没我想的那么笨。”
这还说是贬还是褒呢？恐怕贬的成分更多一些吧。周霂也不生气，抬头看他:“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妹妹进宫是她自愿的，还是皇上钦点的？”
“两者都有。”穆泽琰道。
“那就好办了，皇上如果真对她有情，那么皇上就能解决。”
穆泽琰嘲讽的一笑:“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不，你低估了我才对。”周霂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皇上，说不定有药人。”
“你说什么？”
“别那么惊讶，这事很好打听的，当年师父就和我说过，南宫单有一位宠爱的妃子得了重病，就要死了，当时太医院有人提出药人可以救活，所以南宫单就派人去找，据我所知，那位妃子现在还活着。”周霂说。其实她对这事还有些不确定，毕竟当年师父把这事当成了睡前故事来讲，谁知道他是不是胡编乱造的，不过以师父的脑子大概是不会想到这么煽情的故事。
“那么，你的意思是，只要等芊芊入宫，什么都解决了？”
“当然不是，南宫单想什么我可不知道，剩下的得看你。”周霂指向他桌上的军令，“我听府内的丫鬟说，你已经被点名出征南蛮，趁此机会立下大功，向皇上提出医治你妹妹，那时候你妹妹也是妃子了，这事即便南宫单有意推脱，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说不救自己的老婆吧。”
穆泽琰的眼中含了笑意看她，周霂有些被盯的不自在，抖了抖，一脸奇怪的问:“干什么一直看着我，你不会有眼疾吧？”
不出所料，穆泽琰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你刚刚一直直呼皇上名讳，已经是以下犯上。”
周霂嘴角一抽，呵呵，这货还真是小器啊。
“总之就这样，我走了。”周霂正要起身离开，穆泽琰却叫住了她，她不解的问:“怎么了？”
穆泽琰顿了顿，道:“你说药人什么病都能治，那怎么治？”
周霂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变，略一皱眉，道:“换血，而且，一生只能换两次，一旦换三次就会死。”
穆泽琰低眉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周霂看了他一眼，道:“南宫单的药人没那么早死，他虽说不是绝顶聪明，但也知道利害，一定会把这棵救命稻草留着的。”她说完，在穆泽琰惊讶的的目光中离去。
“看来我还真低估了她……”
周霂回到阁楼，见到穆芊芊正在给花浇水。花艳人美，好一副养眼的景象，只不过这人在一群争艳的繁华中太过苍白了些，有些一触即溃的脆弱。
“周姑娘，你回来啦。”穆芊芊发现了她，对她微微一笑。
“芊芊，你快坐回椅子上。”周霂快步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坐回木椅。
“多谢。”穆芊芊笑了笑，说。
“不必。”周霂坐到她一旁，观察她的脸色。前几日还能看出一些血红的游丝，如今只剩下的苍白一片，怕是时日无多，能不能撑到穆泽琰凯旋归来都是个问题。
“周姑娘，我知道我已经油尽灯枯了。”
周霂不解的抬头看她，这件事在想象之中，但为什么她此刻要提起？她的神情如常，但少了些什么。
“芊芊，你……”
“周姑娘，我在这人世唯有两个人无法放下，其中之一，是我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知道他这么多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能看出，他太累了，累得无法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许我的死对他是好的，但我知道，他那时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做出什么我不愿看到的事，就如往昔一般。”她垂着眼，周霂依稀能看到她眼中苍然，“周姑娘，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合适，但我希望，你能在我死后阻止他。”
周霂看着她抬头，面对那双与年龄不符，充满沧桑的双眼，一瞬间有些不忍。她知道穆芊芊口中不愿看到的事，穆泽琰大开杀戒什么的压根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也不想沾染到什么，即使不忍拒绝。
“芊芊，你怎么就知道我会阻止他？我又何德何能，能够组止身经百战的将军呢？”
穆芊芊恍惚一笑:“也许你不相信，但可能我已经是将死之人，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好人，你会帮我，周霂，我相信你。”
周霂一瞬间真真正正的感觉到这个叫穆芊芊的女子她的美丽，虽然她的善良超乎想象，这是周霂一直都清楚的，但她身上多了一样将死之人没有的东西，或者说，少了一样该有的东西。
——多了坦然，少了绝望。
周霂不禁低声笑起来，她今生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个朋友还真是幸运。
“真是服了你了。”周霂收起了笑，“芊芊，你愿不愿意相信，你不会死？”
穆芊芊垂下眉，道：“我想相信，但……”
“这就行了。”周霂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想活下去，那么就咬着牙活下去，只要三个月，你要在这三个月里活着！”
“三个月……”她有些讶异，却还是微笑着点了头，“好，我会活下去的。”
“三个月？”穆泽琰略微惊讶。
“对，三个月，”周霂捡起院子里的落花观察着，“你要在这三个月里凯旋归来，这是你妹妹最后的期限，也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穆泽琰回答道，“不过，周霂，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你的任务不过是当个丫鬟，陪芊芊进宫罢了。”
他这句话简直是在刻意刺激周霂，但后者不为所动。
周霂看着手心的花，手掌一翻，花落于地，花瓣散落。
“穆泽琰，你应该不愿娶我，而我也不愿嫁你，所以，我要换一个报酬。”
“什么报酬？”
“你不是要去南蛮吗？听说那里的雪山之颠开着一朵百年不凋零的雪莲，我要你帮我取来。”周霂抬眼看他，“那雪莲有治疗百病的作用，但生性极寒，即便以毒攻毒，也救不了你妹妹。”
穆泽琰双眼微微睁大，有些吃惊:“你怕我抢走雪莲？我还没有到不守信用的地步。”
“那我这次便信你。”周霂始终未曾流露一丝表情，只是目光，便让穆泽琰觉得她与平日完全不同了起来，“期待你的凯旋，将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