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前传:天上掉下个沙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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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欲盖弥彰

“他当初不认得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神色,想来你真是在人世间活久了,沾染了太多不该有的情绪。”卷帘把我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猛地揩了揩自己的双眼,决定不再和卷帘讨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好了,我没事了,你别管我了,我也不捉弄你了。”我气呼呼的把卷帘推开,走进厨房把橱柜最里层的桃花酿给掏了出来,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蝎子刚和那官差寒暄完了,走进厨房,见我正在使劲地在掏她的桃花酿,面色迅速一边,认酒不认人的猛打了下我的头恶狠狠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老娘酿了五十年,你倒是掏得很欢快啊?”

我不做声,只是死死地抱着两坛子桃花酿,想起昨天晚上琅秀和那两个小恶魔在一起,我的鼻头就忍不住得发酸。

一大早想折腾一下卷帘结果还被反折腾,总之没一件顺心的事情,现在连喝口酒都不让喝了,这还有没有人性。

蝎子见我默不作声,看上去简直像是要死的模样,终究是扯了扯嘴角让我抱着两坛子桃花酿,嫌弃地把我踢出了厨房。

卷帘今日似乎没有在行踪不定,坐在窗前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吃力地把两坛子桃花酿搬上桌子,吃吃地对着卷帘一笑道:“陪我吃个酒可好?”

卷帘目光微动,清冷无双的眸子里迅速的闪过一丝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骨节分明又秀致的手掀开了酒坛上的红布,那红布在手上映出一小块浅浅的红色,酒盖被拿掉时,随着厚实的一声轻响,一股极为清雅的酒香便席卷了我的味觉。

难怪蝎子看的这样的重,酿了五十年的酒果然是好酒。五十年一坛,我现在拿来的两坛便是一百年的岁月。

我曾觉得一百多年的岁月是那样的漫长,我与琅秀第二世别过后的岁月,现在看来不过是这么两坛子酒就可以抵得过。

我一瞬间不知是该哭改笑,掩着面发出笑声来,可眼角却分明是难以自制的泪光。

“喝吧。”卷帘倒了一碗酒,白瓷衬着微微发黄的酒液,窗外一束阳光透过镂花的窗户,在酒面上投射下不规则的阴影。

“你说,我饮下这酒,如果把前世今生都忘却了该有多好。”我举起那碗酒,笑得有些凄惶起来,这几百年来我心中有太多的情绪,却从来没有好好的宣泄过一次。

我总以为我调笑一下生活,忧伤就去了大半,可我现如今才晓得,我不过是在欲盖弥彰罢了。

“无法忘记,酒醒之后仍旧要去面对。”卷帘举起自己的酒碗,与我的碗轻轻一碰,瓷器美妙的声音散落在着初春的清晨。

我一笑,眼神开始散了焦点,一坛子桃花酿在我与卷帘几番轮回间就已耗尽。

这春寒应该散去,这大地也应该回暖,卷帘望着我有些迷醉的面容,漾开了一个极为动人心魄的笑容来。

“卷帘,有你……真好……”我有些呐呐地出声,却终究抵不住浓醉的袭击,还来不及奉上一个笑容就昏厥了过去。

我想我大抵是已经醉的不清醒了,我从未对卷帘有过好感,为何我又会对他说出那般的话来呢……

春日的新绿渐渐地在枝头绽出傲然的生意,我就这一坛桃花酿的酒香,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自然也没有看见,光影重叠之下,卷帘那温柔又疼惜的表情。

我这一觉睡的十分迷蒙,恍然间我好像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的那场酒宴之上。

王母正穿着端庄又雍容的金色裙装,罩着一层浅银色的披肩,细细的流苏垂落下一地的银光,满头的金银珠翠,这架势像是要把一个梳妆盒都戴在头上一般。

彼时我还在王母收藏器皿的橱柜里打瞌睡,笼统那么上千年我都那么在橱柜里睡着,王母娘娘偶尔拿我出来把玩一下,却从来不用我饮茶喝酒。

我觉得我着实是个很憋屈的琉璃盏,我作为一个胸无大志的器皿,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主人能用我来吃点酒,喝点茶。

可别说吃酒喝茶了,我在橱柜里呆了上千年,连个说话解闷的朋友都没有。

而我也一直很奇怪,这橱柜中明明有各色各样的器皿君们,可是他们上千年都从未和我讲过一句话,我一个人在橱柜里已经自言自语了上千年。

唔……想来是不是他们嫌我太聒噪了,所以就算会讲话也不与我讲话呢?

彼时我还尚且不知道,器皿成妖是多么的艰难。我只以为自己是不受待见的,这想法一出来,我心中的悲伤抑郁和无奈简直是层层累加。

我恹恹地望着王母不断的从橱柜里,拿出各种各样没有我好看的器皿,默默地将王母三代以内的近亲的审美观都鄙视了一边。

“今日不如就用这琉璃盏来做我的御用杯盏吧。”王母又拿起我左右把玩,我原以为她又要把我放回去,她却突然将我放到了侍女的手中。

我又惊又喜,一瞬间激动的不能自制,却限于我不过是个器皿,再高兴也只能默默地在心中欢呼雀跃半晌,兴奋兮兮地等待着我人生的第一次“被使用”。

我兴奋了一整个蟠桃会的前奏,当王母聚起来的那一刹那我几乎难以克制住自己,兴奋地直抽抽。

王母仪态万方地举着我道:“千年前我在东海深处发现了一块聚集天地灵气的琉璃,特意铸成了这一琉璃盏……”

众仙还来不及啪叽啪叽的鼓上几掌,前殿忽然传来仙女们的尖叫惊呼,一只毛猴忽然掀开那珠光宝器的帘子,气势汹汹地耍着一根金光闪闪的大棒子直逼王母。

王母面目堂皇,手一抖把我抖在了桌子上,孙猴子迎面而来,王母无处而逃,而当时当刻我眼前一黑,来的却不是孙猴子,却是在门口卷帘子的那位仁兄。

那位仁兄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猛地推开王母自己撞击在桌子上。

“哐啷”地一声撞击,卷帘硬生生地挨了孙猴子一棒,脸上闪过极大的苦痛。但比苦痛更大的是他看见我与其他器皿一同掉下云端时,脸上持久凝固的绝望。

“啊……”头痛,刺眼的晨光从窗户里直接射向没拉床帘的**,我挣扎了半晌昏昏沉沉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适应阳光。

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垂下的那一盏绘着清雅粉荷的灯笼,半晌的呆滞。

我竟然又想起了在天庭的事情么?我艰难地撑起身来,靠在床边用指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卷帘的面容却在我的脑内凝固住了。

我的手一顿,渐渐地垂落在了腿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卷帘,我曾讶异过他绝望而痛苦的表情,可当时我终究无法理解。

后来我来到了人间,度过了一百多年的时光,如若不是他再次降临到我的面前,我几乎都要忘了他姓甚名谁,又与我有哪些过节。可我竟又在梦中想起来了……

我用湿冷的毛巾粗糙地抹了一把脸,脑中瞬间闪过我醉后面色酡红的对着卷帘道:“卷帘,有你……真好……”

“啊啊!”我猛地一甩毛巾,无比幽怨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又双手发颤地死死抓住脸盆。

我是到底是醉糊涂了还是烧糊涂了……竟然能说出这么暧昧的话,祸从口出啊琉璃!

“琉璃,你醒了?”蝎子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同时也打破了我笼罩在我身旁虚无又悔恨的黑色气场……

“在,我醒了,有事吗?”我恹恹地回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的随意地扎了一把头发。

“你下来看看吧,有人找。”蝎子干脆利落地抛下话就走了,我迷茫地打开门,索性把剩余的头发都粗糙的一挽,直接趿拉着我的鞋子下了楼。

大清早的,洛阳城也没什么人认识我,到底谁会找我?

我抱着一肚子的疑惑下了楼,大清早的昴日客栈中除了天天霸占门槛的昴日,此时此刻应该不会有什么人。

果真我刚下楼,昴日客栈的正大堂皇坐着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大大的罩衫,外加厚实的斗笠,平凡无奇的面貌,可是无比显眼地却是黑衣男子背后一个硕大的“牛”字,白衣男子身后一个硕大的“马”字。

他们真的不觉得丢脸吗,他们真的不觉得在衣服后面写上畜生的名字很丢脸吗,他们真的不觉得写了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晃悠更丢脸吗!

我站在原地,内心千百个不愿上前和他们打招呼,表示我认识这两个着装**过度的家伙,牛头马面却在左顾右盼之下发现了我,两张平凡无奇的面孔上瞬间放出的强光让我无处可逃。

在牛头和马面强烈目光的洗礼下,我只能干咳一声,极为缓慢地挪动着自己的步伐,极不情愿的坐下,极其郁闷地开口道:“你们在地府呆的好好的,来人间撺掇什么啊?”

“琉璃,你看上去好像很嫌弃我们。”马面那张斯文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受伤的颜色。

“那不是看上去,是明显就很嫌弃我们。”牛头那张有点严肃的脸瞬间露出一个很诚挚的严肃表情。

这么没营养的对话都能被他们讲的这么真挚,我忍着噗他们一脸口水的冲动,咬着牙,在险些要被我擦出硝烟的氛围中,平静道:“有屁快放,否则给我出门下拐回你们的地狱去!”

斯文的马面却一点都不着急,喝了一口茶,看着我道:“等卷帘来了再一道说吧。”

“怎么,什么事还得拖上卷帘那厮?”马面这样一说,我倒是奇怪起来,要把我们俩要召集到一起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不过既然马面这样说了,我一时半刻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就着昴日客栈的早晨,慢悠悠地开始等卷帘起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卷帘倒是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我与牛头马面扎在一堆十分和煦的吃早餐时,面色恍然一愣,却又像是立刻了然了什么似的,走上前在我身边坐下。

牛头马面见卷帘来了交换了一下眼神,马面咳了一声,缓缓道:“近来洛阳城中之事你们也都知道吧?”

“你说连环杀人案?”我心中一个警觉,故意有些把眼神垂落下来,地府也应该是时候闻到一些风声了。

“嗯,是这件事没错。我与牛头前几日在翻阅洛阳生死薄时,发现人不仅仅死的时辰不对,而且魂魄也没有到地府来报道。”马面沉吟半晌,面色有些阴沉起来。

“应该是魔族所为。”马面还没说完,一直坐着并不言语的卷帘却突然开口,目光清明,看似说的随意,语气中的确凿是不容反驳。

“没错,洛阳城中现有魔族在肆意妄为,这也是这次我与马面下界的缘由。”牛头十分赞赏的点了点头。

“可这与我和卷帘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来寻找琉璃碎片的。”我垂着眼眸,用余光扫了一眼卷帘的神色,卷帘的神色十足的平常,我心中却很是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