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前传:天上掉下个沙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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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河卷帘

“从今日起,你负责我室的杂物吧。”琅秀漫不经心的扣了扣大理石的桌面,垂着眼眸,难以让人揣度他心中所想。

“啊,是的,奴婢知道了。”我将脸盆君放下,又再次跪倒。娘的,按照这种跪倒的频率,我膝盖绝对比我先去见阎王那抠脚大汉。

“为什么总抱着这个脸盆?”琅秀忽然抬头,几分兴致勃勃的问道。

我为啥抱着这个脸盆呢?我能告诉他这脸盆乃我族类,眼瞅着就要成精了,作为本族前辈我大仁大爱,不忍心把他丢弃在门口那堆晦气中。

这个理由说出来的话,娘的我会被当成疯子五花大绑送出门外吧。

我看了看脸盆君,抖了抖嘴角,最终恭敬的回答道:“因为……他是镀金的……”完了还不忘把锃亮的脸盆君,在阳光下晃动了下他金光闪闪的身姿。

脸盆君嗡嗡一声,而他的灵体着实被枣子压得太禁实,压根听不清此君在发什么牢骚。

估摸着那瞎眼的亮度着实震着了琅秀一瞬,琅秀半晌静默,干笑道:“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追求的……宫女……”

烈日下,我的额头掉下豆大的一滴汗,我一边摸着汗,一边捧着我丢进脸面保全的脸盆君,心中懊悔不已。

本来面子就不剩几层了,还不省着点丢。莫非是在地府在面子都丢干净了,此番越发没皮没脸蹬鼻子上脸不知羞耻了?

我尴尬的和琅秀对望,却出乎意料的发现,这一世镇定自若风流倜傥的琅秀,却不可思议的对着我的面容,眼中有几分费解的思虑和流光。

他?是不是能够想起什么呢……

我心中澎湃起细小的浪花,琅秀的身后,却模模糊糊的凝结出一个人形来。我的心瞬间从云端掉到了谷底,他正是近十日未见的河卷帘。

卷帘出现,我不由得噤了声。琅秀见我这般不作言辞的模样,便也几分兴致怏怏的大发了我先去后院整顿。

我盯着半空中如同木偶的卷帘,心中划过一丝冷笑。明明是事先说好的利益之交,紧要关头却遭无视的滋味仍旧如同鸩酒一般。

卷帘完全无视我的面容表情,只是沉默着跟着我到了后院。

“这是你休息的房间,明早我会派人先来教你打理一些事情,今日你暂且休息吧。”管家甩手掌柜,转身便要离去。

我忽然想到如今还在门口杵着的那群送嫁人,虽然自知不该多嘴,却也忍不住问道:“和我同来有些姐妹,她们要如何是好呢?”

“哼,我们王爷说一不二,你能进来已是大幸,司马小姐都不知能不能踏进这个王府。”八字胡管家有些好笑的吹了吹自己的胡子,胡子抖动,活像一只猫。

“也真不知道王爷看重了你哪一点,竟能把美娇娘一般的薇禾小姐放在门外,把你这般上下一个维度的姑娘要进了王府。”

“……”我只好抱着我的脸盆,冷艳高贵地呵呵了一声,目送管家的离去。

这货是怎么当上管家的?人间戏折子有多少麻雀飞上凤凰枝的鲜活例子,我心中闷哼一声,他又怎么能预测,我不是日后飞上琅秀肩膀的那一只?

“你倒是会用形容词,一只?”卷帘冷冰冰的声音又从上方传来,我已是懒得抬眼去看卷帘那副万年不变的死鱼脸。

我干脆的把脸盆君往脸盆架上一放,坐到榻上,脱了鞋子,去了外套,拉了薄被一盖,就要无视卷帘去会周公。

“皇后有异,你在皇宫没有发现?”卷帘也毫不在意我的反映,声音直接透过薄被传来。

“你是说……碎片波动?”我把头露出一半,皱着眉看向卷帘。我那日妖力恢复,接近皇后,我确实是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嗯,坊间流传皇后额有红斑。”

“会是菱形红斑么?”

“我无法探查,堕仙无法接近黄胄贵气。”卷帘的声音几分隐忍,我知晓又碰到了他的禁区,只得把头露出被子。

讪讪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卷帘黑曜石的瞳仁微动,青白的眼眶几分清冷,看向我道:“择日,我们一同进宫,我帮你排除阻碍,你想办法去探查实情。”

说罢又是身影一动,宽袍广袖一挥,身形就渐渐地在空中隐去了身影,唯留下那一声飘渺的:“明晚动身。”

卷帘走了,我也渐渐地放松下来,送嫁的疲劳在凡人的身躯上显得尤为明显,我只不过在**躺了半晌,就已经沉沉而又困顿的会了周公。

翌日清晨,一大早就被院外的嘈杂唤醒,门外传来砰砰的敲打声,四周窸窸窣窣陆续有人气窗,四人一间的丫鬟,我强撑着略带疲惫的身躯起身。

打开却是颜色凌厉的大丫鬟,着着一身翠色整洁的大丫鬟服,白色的衣襟上绣着细小的红梅,大方婉转别有一番滋味。

“你,收拾好,随我去王爷房中。”我衣服的手一顿,立刻感受到房中其余丫鬟火辣辣的视线。

琅秀青年才俊,果然是能秒杀青春少女中年大妈邻里街坊的绝顶货色。

这滚烫的温度,简直是能在我脸上烤馅饼的节奏,我干咳一声,快速的穿好衣服随着大丫鬟出了房门。

“那个……姐姐如何称呼?”我尽量笑的谦逊有礼,以免再度招惹过多的仇恨值。

“松酿。”松酿大丫鬟目不斜视的瞥了我一眼,恍若女版的河卷帘,目露冰山,胸藏霜雪,一眼便能将人冻到骨子里去。

我低头下头撇撇嘴,穿过长长的回廊,三月的春阳透过木制的窗琼,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打上斑驳的漏洞,我伸出一只白嫩的手,穿过阳光里的尘埃。

离琅秀的房间越来越近,我心中恍若也能飞出千万只蝴蝶,缠绕起前世今生柔软缠绵的思绪。

门略略的敞开着,松酿推门而入,室内几个丫鬟皆是统一浅粉色的装束,或在整理床铺,或在帮琅秀着装。

琅秀方才起身,我不过一瞥,却因此感到惊艳绝伦。一身松松款款的白衣,因清俊削瘦,锁骨那一轮格外的深刻,如烙印着半个弯月。

发丝还未梳起,三千发丝尽垂落在身后,几缕不羁的在胸前缠绵成最婉转的曲线。而那一刻,琅秀惺忪的双眼也对上了我的视线。

不过浅浅一笑,我却是像被摄取了心魄,胸中的那颗心剧烈而疼痛的开始跳动。

我不由得慌张起来,低垂下了双眸,松酿却在此时冰凉的开口道:“你去帮王爷梳理头发。”

“我?”

“除了你还有谁?”松酿几分不耐烦。

我噤声,哂笑,踌躇着步子,一脸的忧愁困顿,终于还是横下一条心走向琅秀。

铜镜中,映出琅秀那张如梨花一般柔润的面容,眉却分明的硬气,脱不了武将的特征。醉人心神的面容,房内鸦雀无声。

不是被琅秀的丰神俊朗给震住,作为王府的丫鬟大大小小都已对琅秀具有了初步的免疫力。

罪恶的根源是,琅秀那丰神俊朗的面容上,顶着一头状似鸟窝的不明发型。作为罪魁祸首的我,正期期艾艾的站在琅秀身边,耷拉着一张脸庞准备生死由天。

此情此景,真真是怪不得我。我向来手拙,从来做不得这般细致的活,前世都是用妖力束发,后来有琅秀帮我束发,再后来青楼生涯自然有那么些跑腿梳妆的小丫鬟。

因而活了个百年,唯独这滑不溜秋的头发,我实在是没有招架之力。

松酿已经吃惊的张着嘴巴,端着茶盏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杯盏和碟子在一起唱起了歌。我的手尴尬的举着铜镜,冲着琅秀扯开了一个艰难的微笑。

琅秀却只是那么轻轻看了一眼,继而再度盯着我菜色的脸庞,缓缓道:“着实是不错的手艺。”

我这厢抖得……身后的松酿散发着能冻死人的温度。

“你叫什么?”琅秀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对着我开口,自己松散了头发要重新梳理,松酿急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木梳,一边对着我眼中射出能夺人性命的飞刀,一边有条有理分外熟练的梳理起来。

“我……我叫琉璃……”我低垂着眼睛,我用了一个名叫“兮禾”之人的身躯,不能用自己真实的面容来与他相逢,那么我希望最少我的名字是烙印在他前世记忆中的一抹。

“琉璃?琉璃盏的琉璃么?”他微动着头,漫不经心的玩着手中的琉璃盏,斑驳而流光溢彩,映着他略带黄茧的虎口。

我却恍然一震,百年前我初见琅秀时,他也是那般言笑晏晏道:“你叫琉璃?是琉璃盏的琉璃么?”百年前的记忆被割裂,成了我心中隔着一条长河的巍巍高山,我曾不愿渡河,不愿想起那破碎的记忆。

而此时此刻我却真实的面对着琅秀,体会着百年前无心的记忆,有心的躯体如春水解冻一般滚滚流过不知名的情愫。

“是,琉璃盏的琉璃。”我抬起眼和琅秀对视。

琅秀握着杯盏的手瞬然一动,将杯盏放到桌子上,头发已经被松酿的那双巧手梳理好。衣容端正,黑袍滚着月白色的绣边,安宁却充满威严的坐在我的面前。

“你留下侍奉茶盏吧。”琅秀不过我一愣神的功夫,便挥了挥衣袍走出了内室。松酿随着琅秀离去,不满地剜了我一眼。

真是挖心挖肺的眼神,我失笑。

这世的琅秀如此丰神俊朗,待我间又隐隐与他人有几番不同,是机缘巧合,亦或真是他残余着前世的记忆呢?

可分明喝下了孟婆汤,走过了奈何桥,换过了一颗心,不是上一世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这一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楚王。

“你明明知道他不是琅秀。”卷帘毫无浮动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我一愣,转头,却见卷帘微微地浮动在半空中,换了身银白色的袍子,发丝如黑丝绸一般的垂下,眸中还是那般死寂的模样。

“那又怎么样?”我叉腰,一副泼妇的模样,不满的剜了他一眼。

卷帘只是盯着我身躯的手背,似乎要穿透这躯体,看到手背灵魂下暗涌的契约,与他的契约,与阎王的契约。

“阎王契约之力,你需不定时回地府安魂,待你再次耗尽妖力醒来,这世间沧海桑田,你又要再度去寻找他?”卷帘轻笑了一声,眼眸中是满满的无畏和轻蔑。

“河卷帘,你何须多管闲事,或许,你该叫你沙悟净?”我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直接毫无顾忌的戳向他的伤疤。

他成为堕仙,佛祖给他定下五百年后西行的业障,观音钦赐法号沙悟净。他却执意要逃脱,想借修补我的功业来弥补。

我从不相信他会成功,王母的橱柜里与我不差分毫的杯子有成千上百个,我不过在一个顺手的位置,被顺手的用了千年。

你以为王母会对我有什么感情?

她是万人之上,斩你头颅何须丝毫力量?她不过为她仓皇之下丢失的面子,用惩罚你来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你以为她还记得你?

忽然间四周灵力剧烈的上升,连带着波动我体内为数不多的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