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预警装置
一天夜里,女号隔壁的男号的惯骗犯李夺取从铺底下掏出一盒玉米花,把它们撒到牢房外面的走廊上。李干成听见女号牢房的女犯们也在干同样的事。
“这是怎么啦?”李干成问。
李夺取朝干成转过身,轻轻地说:“少管闲事,老实躺在你的铺上!”
几分钟后,附近那间女号刚来了一个新犯人的牢房里响起了声可怕的尖叫:“噢,天哪,不,不
!求求你们请别来碰我!”
这下李干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心里直往上翻。那尖叫一声连一声,渐渐轻了下来,终于成了痛苦无力的呜咽。李干成紧紧地闭着眼睛,怒火填膺。那些女人怎么能对另一个女人干这种事呢?李干成本以为铁窗生涯已经使自己变得心肠硬了,可当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脸上犹有泪痕。
李干成决心不在李夺取面前显露自己的感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些玉米花是干嘛用的?撒在地上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是咱们的预警装置。要是警卫想偷偷溜过来,咱们就能听见了。”
李干成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犯人们管坐牢叫“深造”。坐牢的确能让人学到在外面学不到的本事,只不过学到的全是连特务们也学不到的坏东西!
大牢里有的是七十二行之外的专家。她们互相传授诈骗、偷抢、耍美人计的窍门,交流掏包和防便衣警察的经验。
一天早上,李干成在操场上听见一个老盗窃犯正在给一伙瞪大眼睛的年轻犯人上掏包技术课。老犯人道:“真正的行家是从新疆来的。她们那里有一所学校,叫做‘贼王’学校。你付上五块大洋就可以进去学掏包。他们在天花板上挂一个假人,假人穿着有八个口袋的衣服,里面塞满钱和珠宝。”
一“学员”问道:“请问教授先生,有什么机关吗?”
“机关就在八个口袋上,那里都有一个铃。要是你能掏空所有的口袋又不碰响铃,就算出师了。”
老犯人吴非叹了口气:“我过去交过一个朋友,他穿着一件风衣挤过人群两只手伸在外头,就跟疯了似的掏光了所有人的口袋。”
“妈的,他怎么有这份能耐?”
“那只右手是假的。他把真的的手从雨衣上开的一个口子里伸出来,一路上挑着口袋、钱包和手提包下手。”
“奥,原来‘三只手’的名子,是这么由来的呀!”一个犯人恍然大悟道。
在各个角落里这种教育仍在继续……
上面说到的那个李干成是怎么进来的?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干成同志原名李学斌,又名李慈,一九0八年出生于我县红窑镇龙兴村
。
此人,于一九二六年考入上海建设大学后,加入中国**青年团。不久,转为中国**员,先后担任宿迁县委书记、红十五军第三师政委等职务。当干成在任**江苏省委巡视员时,一次在去上海沪西参加党的会议中,因叛徒告密而被捕。而出卖沪西区委书记孔昭辛和团区委书记陈同司的叛徒并不认识李干成,所以他的身份并未完全暴露。
起初,李干成同方毅等人均关在位于上海西郊漕河泾国民党政府的“模范”监狱——江苏第二监狱。现作为“最不安分份子”现解往苏州陆军监狱关押。
关在这所监狱里的政治犯,有不少是党的领导干部、作家、学者。
不久的八一三淞沪会战前,“服刑”的人们听着敌枚机在上面轰鸣,重磅炸弹在近旁爆炸,他们多么盼望立即冲出牢笼,奔往前线,跟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呀!
为了争取早日出狱参加抗日,狱中地下党组组织在李干成等人的指挥下,号召全体政治犯和有爱国心的其他犯人,分别或联名写报告,要求出监抗日。可是狱方一直没有答复,反而将一部分犯人(包括政治犯)加上镣铐,并规定不再统一到餐厅吃饭,改把牢饭送到各个号子里。
这天,“小单位”(从犯人中提出负责打扫卫生和为犯人送水送饭的犯人,他们住食堂的小囚房,白天可以不上锁,在执行公役时可以跟各监房的犯人接触)递进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行字:“明天全体罢食,不答应释放我们,决不复食。”大家一致同意。
第二天上午,一大桶饭,一水桶的菜,送进了监狱大院,小单位犯人一个监房一个监房地招呼打饭、打菜。得到的回答是:一天不释放我们,就一天不吃饭。饭桶菜桶原封不动地抬了回去。整个监狱上千名犯人不吃饭,看守慌了,忙去报告看守长,看守长走进监狱,嚷嚷着:“你们的要求总不能马上实现,要慢慢解决呀,不能不吃饭哪!”
这时候,女号隔壁男号里的李干成站在小铁窗后面说话了,他高高的身材,脸色苍白,唇上的胡须有半寸多长,说话带苏北口音。他说:“除真正的杀人犯和日本特务之外,我们都是爱国青年,我们大多没有罪,你们硬把我们关起来了,不让我们去抗日,这真叫人心痛。”
“是呀
!……”众道。
李干成又说:“我们提出要求释放我们去抗日,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们还说要慢慢解决,到底到什么时候解决呢?现不放我们,我们就坚决绝食,把节约下来的囚粮支援前线,这是我们在狱中唯一能贡献出的力最。我们宁愿饿死,也不能吃饱牢饭叫敌人炸死在这里。”
听到李干成的发言,被关的中国人激动得热泪直滚,那个看守长连声说:“好、好、好,我把你们的意见转报上去。”
看守长走了,云子问同号的难友:“刚才发言的叫什么名字?”
五里压有气无力地道:“据了解他叫李干臣,苏北涟水人。他长期关在男号,在牢中名声特大,可总是没机会直接跟我们女号的人接触,我们经常听见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此人就是我们女号的崇拜的对象!……”
那天下午开饭,跟上午一样,饭桶菜桶又是原封不动抬回去,这回监狱管理科长进来了。他说:“你们怎么还不吃饭呢?你们渴望自由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们只负责看管,没有权释放你们。在出狱之前,你们要好好保重,不能饿坏了身体。要不然,出去怎么能抗日呢!”
李干成走近窗口,他慷慨激昂地说:“当前日寇已经打进了华北,又快来打淞沪了,中华民族濒于灭亡绝境,只有全民抗战,才能挽救危亡,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现在红军已经改为国民革命军,开往抗日前线了。最高当局也已答应:释放一切政治犯,难道还能把我们算成爱国有罪的犯人,关在牢里不放么?……”
李干成正说着,呜呜的警报声响了,干成用一个指头向上一指说:“紧急警报又响了,敌人的飞机就要飞临上海上空了。我们要抗日,我们要救国,你们偏偏把我们关着不放,我们的心都要爆炸了。”
“同小鬼子拼了!”众道。
李干成又说:“我们的共同要求有两点:一是立即释放我们去抗日,二是把我们节约下来的囚粮变价支援前线,不达目的绝不复食。”最后李干成把右手向上一伸高声喊出,“让我们走上战场,把我们的血流到前线上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全体被关人员异口同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