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幻之中
南造云子感到,那冷冰冰的钢制手铐扣上了她的双腕
。
一切都象是在梦幻之中,又仿佛是对另一个人发生的。南造云子仿佛看着自己被领出码头,同一个“军统”铐在一起,经过的人都扭头盯着她看。她被推进一辆用铁网前后隔开“大闷灌”的后座。警车闪着红灯,拉响警报疾驶而去。这个大特务缩在后座,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这个大美女成了女人犯。
南造云子被带去的是设在上海的“军统”办公机关。这是一幢阴森可怕、预兆不祥的大楼,一看就叫人绝望,预押室里挤满了各种各样肮脏可怕的下流家伙——特务、间谍、战犯,以及他们的受害者。南造云子被押到值班国民党特工头子的桌前。
一个逮捕她的“军统”特工说:“这就是那个叫南造云子的特务,长官。我们在她企图逃跑的码头上捉住了她。”
“我没有……”南造云子装成被吓坏了的样子说。
“打开手铐。”国民党特工头子道。
南造云子的手铐被拿掉了。这女特赶紧为自己开脱说:“这全是一次误会,我不是坏人,我从小就在中国,没干……”她没法控制住自己歇斯底里的声调。
那特工头目冷笑地说:“你就是日本人南造云子?”
“是的,我……”
“快把这个大特务先关起来,一定要加双哨。”那特工头目把眼一登。
“不,等一等!”南造云子绝望地地说,“我得打个电话。我……我是一个外国人,有这个特别的权利。”
特工头目哼了一声:“你倒挺懂规矩,奶奶个熊?你坐过几次牢啦,大美女?”
“从来没有,这是……”
“你可以打一个电话,三分钟。你要拨哪个号码?”
她因为太紧张而忘了大情人戴季陶的电话号码,甚至连开头的号码都记不起来了。是八六吗?不,不对,她浑身打战。
“快点,我没有时间陪你等一晚上
。”
“好象是八六,对了!“八六六八八。”
值班特工拨完号码,把话筒递给南造云子。她听见那边的电话铃响了又响,可没人来接。戴季陶家的电话怎么没人接呢!
特工说:“对不起,时间到了。”他要过来拿她手里的话筒。
“请等等!”南造云子喊道,但她突然记起戴季陶近来在晚上总是把电话掐断,免得受打扰。
特工不大耐烦地:“咱们可以走了吗?尊敬的大特务小姐!”
南造云子抬头看了看他,呆呆地说:“真是时运不济,我的完蛋了!……”
一个只穿衬衣的特工把南造云子带进另一个房间,给她作了登记并打下指模,再把她带过走廊,单独关进了一间拘留室,给她加了双岗。
“你明天早上受审。”特工告诉她,然后走了,剩下大特务南造云子孤零零一个人。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南造云子想,“这只不过是一场恶梦。噢,求求你,天皇陛下,别让这一切成为现实吧!”
但铁牢里这些臭哄哄的一地稻草是真的,角落里那个大马桶也是真的,条条铁栅更是真的。
夜长得好象没有尽头。要能和戴季陶联系上就好了!现在,她比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他。一开始就应该向他吐露真情,如果那样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早晨六点钟,一个神色厌烦的女看守给南造云子送来了早饭:一大碗地瓜干稀饭和一块大咸萝卜。她连碰也不想碰,胃里象打了结。九点钟,四个女看守来提她了。
“该去过堂啦,大特务小姐。”一胖乎乎的特工打开了牢门。
“我必须打个电话,”南造云子说,“这是很……”
“我操,这是你家呀!”胖乎乎女看守告诉她,“你不想让长官一直等着吧,他可是个打人下死把的大坏种呀!”
她们押着南造云子穿过走廊,再经过一道门,进了提审室
。一个上了年纪的特工坐在席上,他的脑袋和双手一直在急速**着。站在他前面的是地区检察官吴小从,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小男人,长着一双冷酷的黑眼睛。
南造云子被带入座。片刻之后特工长官宣布:“现在对日本人南造云子提起公诉。”南造云子恍恍惚惚地走向去,特工长官正在审视面前的一张纸,脑袋上下**着。
到时候了。现在是南造云子对一名权威者狡辩的时候了。南造云子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让它们发抖:“长官先生,我是一个日本籍的上海人。我在这个第二个故乡没有干过坏事,这一定是误会……”
检察官打断了她的话:“长官,我看没有必要浪费法庭的时间。这个美女蛇,完全是一个大特务。这是黄浚交待的,她不单单同黄浚有关系,而且同黄浚的儿子还有一腿。”
南造云子感到自己的脸一下子发烫了起来:“什么?……你在说什么?”南造云子装成呆呆的样子。
检察官厉声说:“你这个大特务还想刺杀委员长,英国的许阁森大使还在医院里呐。”
特工长官脸看看装成呆若木鸡的南造云子:“你有辩护人代表出庭吗?”
南造云子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检察官提高了声音:“你有律师吗?”
南造云子摇摇头,极力为自己狡辩:“没有。我……这个人说的不是真的。我本没有。”
“你有钱请律师吗?”
银行里存有她的钱,父亲南造次郎也有。云子囔囔地:“我……不,长,长官大人,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害我?我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
“是吗?不过那只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大家可不这样认为,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美女蛇!好了,就别再多说废话。法庭将给你指派一名律师。你必须留在狱中,现在就把你关起来。下一个案件。”
“等一等!这全是误会!我真的没有……”
南造云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出审讯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