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胜利出牢
这个法官问了好几堂,刘家语一再重复地对答这些话。他后来竟对家语说:“你这个青年,写什么小说?要好好地学点儿法律,有朝一日咱们祖籍胶东蓬莱的吴佩孚吴大帅,重新得势,我们胶东人跟上他就有希望了……”
王一平关在刘家语对面的牢房里,通过各自门上的小圆洞可以相互看到。家语每次过堂回来,都要找机会给他摆摆手表示没事,攥攥拳头寄意要有信心。
一平同志很坚强,也很机敏
。在被审讯时,他也没有暴露二人的政治身份,而且对刘家语编《泡沫》、《浪花》的事也未讲一个字。只说刘家语在北平靠写文章糊口念书,他是刘家语的同乡同学常有交往。
于是,二人说的一致,使敌人抓不到把柄。押了十几天过了几次堂后,他们就叫刘家语和王一平找保释放。要刘家语找保的还是那个法官。他还一再解释为什么要取保,怎么取保。刘家语说:“我是个穷学生,只身来北平,朋友很少,哪里去找保!我无罪被捕,要不你们就放人,要不你们还押着。”
这个法官出主意说:“你在山东会馆住过,那里头有人可以保你吧?”
刘家语一想会馆里看大门、烧水的老张头,也不例外地是地下同志,就说:“会馆里看大门的老张头,同我很谈得来,这个人可能愿保,那你们得先放王一平,让他出去找老张商量。”
这个法官双眼一亮:“好,我就先放了王一平,让他找老张头保你俩。说真话,我要不是同你二人是老乡,才懒得操这份心呐!”
就这样,王一平先出去找老张,开了一张盖有山东会馆戳子的保单,二人得以获释。
这次刘家语所以能够脱险,很重要的一条在于反动当局没有抓到什么证据,特别是没有发觉他和《泡沫》、《浪花》的关系。如果不是这样,那就难以过关了。
当时的这件事,让刘家语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三十一年之后,这次被捕却成了刘家语很大的麻烦。
一九六七年,又是五一节前后,造反派在北京大街上贴出了“打倒大叛徒谷牧”的大标语,重新提起这桩旧案。王一平同志因此也受到牵连。因为查刘家语这段历史问题,刘家语受到造反派不知多少次审问和批判,历时两年之久。他们跑了大半个中国,据说花了数万元的路费。当年看押和审讯家语的警察、法官都被找到了。
调查中,有人以“立功赎罪”为诱饵,示意这几个当时还被管制的人出具家语“叛变”的证明。这几个国民党警察、法官说,他们在旧社会犯了罪,在新社会不能再嫁祸于人犯新罪,都证明刘家语“口未吐实”。
从军警督察处出狱后,党组织通知刘家语已不适宜继续在北平工作,准备转移到外地去。刘家语另外换了个住处,隐蔽起来等候分配
。从这时到八月离开北平,党组织还交给刘家语一项任务。那是六月底,党的交通员通知刘家语:第二天上午在公主坟街口有人同你接头,并详细交代了接头的暗号。
刘家语于次日按时前往,照事先的约定,家语左手肘部搭着一件长衫,右手拿着一本卷起来的报纸。接头的李雪峰同志对过暗号后,指示:“刘同志,你今天去北京大学参加一个讨论文学方向的集会。”
刘家语说:“我尚未恢复在左联的工作。”
李雪峰说:“这是党组织的委派,你一定前往。”
“好吧!”刘家语道。
去沙滩北大参加集会那天,在约定地点接刘家语的是秦川同志。他把刘家语领进会场。参加这个讨论会的有北大的学生,也有校外的青年,有几百人。讨论的内容是关于“国防文学”和“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两个口号。有的赞成前者,有的主张后一个提法。各抒己见,争得很激烈。
会议结束时,要刘家语发言表态。他说:“同志们,讲清楚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语的事,现在时间已晚,以后我们再开会讨论一次,我愿在下次会上讲讲自己的看法。”
“好吧!”
会议就这样收了场,以后也没有再开。刘家语内心是赞成“国防文学”这个提法的,因为它明确简练,动员团结面广,符合当时抗日救亡形势的需要。
但是,“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这个口号,是左翼文坛旗手鲁迅先生提出来的,家语对之不能公开地说不同意。
多亏当时没有讲出自己的看法,否则,在他被人批判时,家语的“罪名”还得加一条“鼓吹国防文学”。
到了八月初的一天,刘家语接党组织通知:立即做好准备,明天乘车去西安,到东北军工作。刘家语孤身一人,行李一件,说走就可以走,没什么要准备的。但是欠了公寓十几块钱的伙食费,囊中羞涩,实在付不了账,无奈只得不告而去。
建国后,一九五五年,刘家语调北京工作,还特意去找过那家公寓,希望给以补偿。星移物换,那里连原来的房子都没有了,房主更不知去向。刘家语对此一直感到有负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