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苦苦纠缠
四月里,各家各户都开始忙活了。但是在信子镇,要数最忙的,还是以庹家和蒯家为首的大户人家。
富锦花在信子镇的西桥边开的甚好,信子镇的人们都说这花儿开的越好就越是有好收成。
墨婉在蒯家绣庄和众绣娘们一起绣银丝苏绣,经过连夜赶工,绣得已经差不多了。
现在墨婉正在加紧绣那副《罂粟紫嫣图》,是赵老板着重要求的主要绣作之一。
蒯俊杰在蒯家的茶坊准备今年的采茶,蒯华笙身体好些许多,自然也不能闲着,准备到茶坊去帮忙计划今年的采茶细节。
蒯家前段时日损失巨大,几乎掏空了整个绣庄才勉强给补上了,眼下采茶当即,断断不能出什么岔子才好,若是能夺得今年的茶魁,蒯家便峰回路转了。
蒯家茶坊和庹家的妙手回春堂只有一桥之隔,蒯华笙瞧着桥面苔藓较多,便往庹家妙手回春堂门前经过。
蒯华笙刚转过小巷,便瞧见尹碧华带着在香儿的搀扶下进了妙手回春堂。
瞧着面色微怒,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蒯华笙想着便加急踱步前去。
大清早的,蒯华笙进妙手回春堂发觉一个人都没有,便打算进里屋瞧瞧去。方才见着尹碧华步子那般急切,心里难免会担心。
突然在转角处,蒯华笙听见了庹鹜宽和尹碧华在争执。
“娘,你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庹鹜宽指责道。
蒯华笙听后微微探上前去,只见庹鹜宽着一袭宝蓝色的坎肩,背对着尹碧华,眉心紧锁。
尹碧华瞧着庹鹜宽背对着自己,探上前去:“娘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操心,打理好妙手回春堂就好。”
“娘,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般恨蒯家,这般刁难蒯家?”庹鹜宽转过身,瞧着尹碧华焦头烂额的说道。
尹碧华双手放在胸前,头微微抬起,“儿子……”
“娘,你撤掉那批银丝苏绣可好,你可知道,蒯家为了你假定的那批银丝苏绣……”
尹碧华甩开搂着自己双肩的庹鹜宽:“不可能,就算是蒯家变卖了宅邸,我也不会罢休!”
蒯华笙心头一紧,“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尹碧华的计谋,她叫人冒充是南京来的老板,付下定金,为的是置蒯家与死地。”
蒯华笙想到这里,突地觉着面前发黑,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黑檀木拐杖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在那里?”尹碧华听见后厉声喝道。
蒯华笙也不躲,双目焦急,眉心紧锁,瞧着尹碧华气势汹汹的踱步向自己走来。
“是你?”尹碧华并不吃惊。
蒯华笙慢慢移动着步子上前:“碧华,放手吧。”
庹鹜宽紧眉拾起蒯华笙的拐杖,双手呈上去。
“放手,除非你死,或是我死。”尹碧华瞧着蒯华笙饱满沧桑的双目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
“娘!”庹鹜宽也哀求道。
尹碧华瞧着庹鹜宽在蒯华笙面前如此温和,心中怒火澎湃,“你还是不是我的儿子,你可别忘了,上次蒯家失踪的《陶春图》,还是你拿去装裱的。”
“原来那就是《陶春图》,娘,我突然觉得你好陌生。”庹鹜宽说完便晒开自己手里的撵斗,疾步走开了。
“你看到了吧,你先是害了我,现在又要害得我和我儿子反目成仇,你说我们之间谁更狠?”尹碧华轻佻着眉毛,微微仰着头。
“碧华,回头吧,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蒯华笙依旧执着的劝着。
尹碧华准过身:“福子,送客!”
蒯华笙摇摇头,疾步离去了,尹碧华背对着他已经满是皱纹的面庞淌满浑浊的泪水。
蒯华笙疾步走动自家的绣庄,门庭大开,绣庄旁的碧海堂在上午的阳光下妖娆可人儿。
墨婉正在绣阁绣《罂粟紫嫣图》,恋蝶正在一旁帮着拉绣线,张妈妈也在一旁整理银丝。
蒯华笙瞧着绣架上大朵大朵的罂粟花,花瓣是粉红色的,也有桃红色的,花心是墨色,花心周围则是淡米色。
在阳光下,这副用银丝绣线而绣的罂粟花真是灼灼其华之势,美的不可方物,甚至胜过之前墨婉两年才绣出来的《陶春图》。
蒯华笙瞧着墨婉低头,引线,是在是不忍心告诉她,这只是一个骗局,而墨婉是他和尹碧华只见的牺牲品,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是这绣作必须马上停下来,赵记染坊加染的银丝绣线也必须马上停止下来,蒯家已经只剩下祖上留下来的宅邸了。
“老爷。”细心的恋蝶终于发现了蒯华笙,连忙一礼。
墨婉侧头,没有顾忌到自己手上正拿捏着针。
“哎哟!”墨婉左手食指被针扎了,细小的血珠立即从指间滚落下来滴在罂粟花上,幸好这罂粟花是用银丝绣成的,只要用生丝手绢一擦就干净了。
“小姐。”恋蝶立即紧眉踱步过去。
张妈妈也急了,“小姐,可仔细你的手。”
“不打紧,不知怎的,绣这罂粟花总是爱扎手。”墨婉起身双目瞧着蒯华笙嘻嘻哈哈的。
恋蝶立即从怀里取出手帕,擦拭着墨婉指间的血迹。
“快扶老爷坐下。”墨婉示意恋蝶。
蒯华笙左手一抬,示意墨婉不必了。
蒯华笙拿着拐杖,慢慢移步至墨婉绣架上的《罂粟紫嫣图》,伸出手触摸:“墨婉,你可知罂粟花的花语。”
墨婉用手帕试了试嘴唇,温婉一笑:“早在书上看闻,这罂粟花代表着死亡的爱恋,但是偏偏又死不了。”
“我还听说,代表着有毒的遗忘!”恋蝶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蒯华笙听后,仰着头,双手放在拐杖上,左手的食指敲打着右手。
“是啊,有毒的遗忘,死亡的爱情,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呢。”蒯华笙叹息道。
墨婉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双目讶异的瞧着蒯华笙:“老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蒯华笙侧头瞧着墨婉一双明目,紧张的样子,心头又于心不忍:“墨婉,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蒯家都会挺过去的。”
墨婉觉着一头雾水,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双目慢慢的移到绣架上,瞧着迎着阳光闪闪发光的《罂粟紫嫣图》。墨婉走向前去,伸出左臂抹了抹方才滴上去的血迹。
“老爷,是不会赵老板不要这银丝苏绣了?”墨婉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道。
恋蝶一听,慌了,瞪大眼睛瞧着蒯华笙。
“这批银丝苏绣,本就是一个骗局,她乘着我们蒯家薄弱之时,想置我们蒯家于死地啊!”蒯华笙几乎快哭了,左手提着拐杖,使劲儿的敲打着木地板。
墨婉觉着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恋蝶立即上前扶着,“张妈妈,快叫医生过来。”
恋蝶和刘妈立即扶着墨婉至蒯家绣庄的内房躺下,蒯华笙在床边使劲掐着墨婉的人中。
“噗……”墨婉醒来,吐了一口血。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我啊。”恋蝶哭着给墨婉擦拭唇边的血迹。
“不打紧,小姐这是吐出了方才郁结在胸的血,吐出来就好了。”刘妈在一旁焦急道。
“墨婉,相信我们蒯家会振作起来的。”蒯华笙紧眉瞧着墨婉。
墨婉不语,也不哭,双目死灰般望着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
“照顾好小姐。”蒯华笙叹息着,起身踱步离去了。
庹家
翠儿在二姨太的菊香阁,琢磨着如何才能近身伺候。大太太李连芳已经放言,若是三日之内翠儿不拿掉刘瑞希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她那在李家七岁的妹妹,就会被买到窑子里为妓。
翠儿在菊香阁夜夜未眠,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才能取得刘瑞希的信任。
吃过午饭,李连芳、刘瑞希、君碧一起到碧波亭吃下午茶。
君碧瞧着刘瑞希面色有些憔悴,素日里连连呕吐不止,便递给了她一块儿圆润的玉:“姐姐,这是君碧家传的和田紫软玉,素日里戴在身上可保胎美颜。”
君碧笑呵呵的呈上去,刘瑞希交笑着拿过来:“素日里见妹妹话不多,倒是个热心肠的。”
君碧立即面色就泛红了,“妹妹出身微寒,谢姐姐们不嫌弃。”
“以后常来菊香阁坐坐,不要一个人老是闷在茉莉阁,会憋出病来的。”刘瑞希手里握着玉仔细的瞧着。
“妹妹这块玉,怕是你们安家最值钱的宝贝吧。”李连芳拨着茶盏的盖子,轻蔑道。
“是,只要姐姐们好,庹家好,妹妹拿出这块儿玉是值得的。”君碧声音极小。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以后缺什么少什么,还希望妹妹不要跟我这个当家太太客气才是。”李连芳头也不抬吹着茶盏里滚烫的茶水。
碧青知道李连芳是故意这么说的,果不其然,刘瑞希急了:“姐姐出自大户人家,但是在大爷面前,他只看重谁更有魅力。”
只要君碧取得了刘瑞希的信任,到时候翠儿办不成,君碧就得办,哪怕她不愿意,也得做。
但是安君碧还浑然不觉,自己在庹家不争不抢的,已经被推倒风口浪尖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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