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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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趁虚而入

这话说得芙蓉眼皮一跳,龚妈妈虽然表面上句句话向着王妃,但是细一琢磨,又都藏着别的意思,什么叫“幸亏王妃从前没儿子,不如你这一胎也坐不住”?简直是诛心之言了。不过这龚妈妈是姚贵妃赏到府里的,自从被指到自己院子里管事,她便刻意与芙蓉交好。芙蓉见她敢在自己一个姨娘面前,背地里说主母这样的话,即使忠心可疑,至少与自己是共进退的。

论理说,芙蓉心底其实也不恨王妃,毕竟伺候了王妃这么多年,虽然王妃待她不如待木樨那般亲厚,但也算过得去的。只是一想到殿下对待自己那可有可无的态度,而对待王妃却是百般呵护,芙蓉无由便起了妒火,龚妈妈又常在芙蓉面前加油添醋的左暗示,右引导,芙蓉的这颗心,便渐渐的转变了。

龚妈妈瞅着楚姨娘的脸色,知道是时候再添一把火,忙压低了声音道:“姨娘,虽不十分准,不过老奴侧面打听,发现了一件事。从前姨娘刚害喜的时候,王妃调拨给姨娘院子里的老王妈妈,就是那个十分在行女人孕期保养的老妈妈,突然被调到王妃房里去了……”

芙蓉惊骇道:“龚妈意思是……”

龚妈妈点点头,对芙蓉道:“姨娘可得有点心理准备,王妃十有也是有了。”

芙蓉顿时觉得天要塌了,她在这个府里的意义,不就是肚子里的这块肉?王妃看上她,抬举她做通房、姨娘,也是因为她好生养。要是王妃也有了,那可是正经嫡出的,自己的孩子立时便没了立锥之地芙蓉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龚妈妈见了心中暗叹,就这样的根基,还想跟主母争宠,这个芙蓉太不经事了些。龚妈妈也不敢怠慢,忙叫了伺候芙蓉的丫头们进来,一屋子人又是一阵忙乱。

次日一早,清瑜便带着韩妈妈与木樨开始理事。因怕吵着王妃,嘉王陈洪恺便命人在正院旁边收拾了一进小院子,专供回事。韩妈妈知道府里人事复杂,不过她有王妃和郡主撑腰,年纪又大,自然腰板硬了许多,这会子看着堂下婆子一堆,都低首恭谨的样子,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受了王妃的托付,韩妈妈便开口朗声道:“想必大家昨儿多少也知道一点,如今王妃身子不爽利。实则是王妃怀了贵裔,要以保养为上。故而从今儿起,府里后院的事情,王妃交予了我们大小姐还珠郡主管理。由木樨姑娘与老身辅佐着,众位都是老成管事的,有的还是宫里出来的,应当有这个眼色。咱们郡主虽然年纪轻,却是心明眼亮得很,众位千万不要糊弄到跟前,否则……”

众位管事婆子不敢怠慢,都磕头道:“不敢,不敢”

清瑜原想,嘉王府人口少,也不需要许多管事的。如今一看,差不多就有三十来位,忙偷偷问了木樨。木樨便在清瑜耳边解释道:“各王府的规制,是不论人多人少,众王府一视同仁的。故而虽然咱们王府人口少,这仆从的名额还是这么多。况且,咱们府里又不比别家,住的这宅子是前代名园留园增扩建的,地方广大,也少不得分派多些人手盯着。眼前来的,都还是管着紧要之处的妈妈们,余下偏的小的管事婆子,还有十来个呢。”

韩妈妈将人点齐了,便对清瑜道:“郡主,这里都是平素管着要害的妈妈们,如今人业已齐了,等您训话呢。”

清瑜默默觉得这感觉还真荒唐,三十几个中老年妇女跪着,等自己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发话,这就是权力、身份的威力吧。想到母亲这一怀孕,府里纷至沓来还有许多事情,清瑜便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开口道:“众位妈妈有的我见过,有的并不认识。不过无论有没有打过交道,我希望大家遵循原来府里的规矩,把自己的差事都办好了。我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也是要面子的。母亲将偌大一个王府交到我手里。总不能在我手里将事情办砸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母亲教我的。诸位妈妈都是上了年纪,在府里有体面的。可别粗心,使我难做。”

管着大厨房的伍妈妈忙接口道:“郡主放心,我们懂分寸,差事必定要办得比从前更精心才是。”余下的管事妈妈也都附和。

清瑜微笑道:“那就好。眼前就有许多事情要办。母亲有了身孕,父王一早已经亲自去给宫里报喜,若是有了上谕,或者娘娘们有赏赐,这一出,谁来管的?”

此言一出,就有一位老年妈妈排众而出,低头道:“老奴专管祭祀,接旨并宫中来往人事。若陆管家自外头报信进来。则按照定例,一一对应。”

清瑜见这位老妈妈沉稳持重,知道这种事母亲必定是委托了稳妥的人,闻言放了心。清瑜又问:“还有其他王府以及世交的道贺,不日恐怕就要一一登门了,这一项,又是谁来接管?”

又有一位中年妈妈出列,躬身答道:“奴婢管的接应。凡有外院回事处报来的来客造访、送礼收礼,是奴婢的分内事。比照嘉王殿下封王的时候接应的规制,依亲疏贵贱,对待来客各有不同接待。”

清瑜认得这是外祖家送来的一个妈妈,母亲曾说过她循规蹈矩,虽不十分机敏,却胜在得体稳重。清瑜便点头示意她退下。

放下眼前这两件最紧要的事情,清瑜便又不咸不淡的问了几个平常的问题,各有不同的妈妈们上前来答了。清瑜知道这府里人多有人多的好处,虽然效率低些,但是不怕遗漏。

各妈妈又回了些事情,清瑜知道都是规矩上头有定例的,命木樨一一按着规矩指派了。直到巳时初刻,一屋人这才散了。

清瑜带着木樨往正院去探望母亲。嘉王妃长宁因女儿第一天管事,多少有些不放心,也一直在等待女儿。见清瑜来了,忙召了她到身边,问:“如何?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

清瑜笑道:“不曾。都是母亲平时打理得好。选的人又都很精明能干,瑜儿跟着受用了。”

长宁有意提点提点女儿,闻言便点头道:“大事是出不了的。况且这才第一天,就有什么幺蛾子,也不会立时就显露出来。若遇到什么事,瑜儿不妨果敢些,你是郡主,就是发作错了,她们也只有生受的,切不可遇事犹豫,让她们闹得你心虚。”

清瑜撒娇道:“母亲放心,您教我的那套说辞,我都一一说了。我看她们的脸色,都畏惧得很。就有什么棘手的,左右还有木樨、韩妈妈在呢。实在不行,我自会去问父王。母亲还是安心休养,给我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弟弟”

长宁听到这话,脸色特别温柔,她抚摸着并不凸显的肚子,满是慈爱的道:“若真是个男孩,我这辈子也就圆满了。丈夫疼爱,儿女双全,人生还有什么可以苛求的……”

清瑜怕母亲孕期忧闷,忙说了几个笑话逗趣。长宁有女儿伴着,又不用操心府里的事情,加上心愿已了,心情也好,这半日过得比从前逍遥自在。

嘉王陈洪恺直到午饭时间过了,才从宫里回来。他早晨出门的时候,本是一脸欢容。如今回府,却是有些愁眉不展。到了正院门口,委实踌躇了一阵,才强作了笑脸,进去看望夫人。

长宁见丈夫回来,忙问:“殿下,见着父皇了吗?母妃身体可好?”

陈洪恺见女儿清瑜也在,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对妻子道:“父皇正会同丞相与几位大学士在御书房讨论军机大事,我在外等了一阵,恐怕他们一时还不会散,便委托了叶公公禀告。昨儿御医回宫,已经将此事说了,父皇定是知道了的。我去一趟也是为咱们做儿子媳妇的本分,既然父皇有要事,便不好打扰了。”

长宁点头,她是知道这位皇帝公公的,国事比天大,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便问道:“母妃那里呢?”

陈洪恺有些顾左右而言他,道:“母妃正与几位娘娘在叙话,听我禀告了喜讯,也很欢喜。命我带了好些珍稀的药材来给你补身体。并命你好生在府里休养,不必再撑着去宫里请安,有什么事情,派人去禀告一声便是,或者让瑜儿进宫带个信也行。”

长宁听了有些失望,这位贵妃婆婆只是“也很欢喜”而已。看丈夫的神色,长宁也猜到,恐怕姚贵妃对此事并不十分热络。长宁想要在婆婆面前挣个脸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前只想着是自己子嗣上头不争气,才让婆婆冷淡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怎么还是这样的待遇呢?

陈洪恺见妻子有些困倦,便安慰道:“你先在**歪一歪,养养精神。晚膳的时候再说吧。”

长宁温顺的点点头,便由丫鬟伺候着歇息去了。

清瑜却被父亲带了出来。陈洪恺连木樨都遣开,清瑜便猜是父亲这次进宫发生了什么事故。

陈洪恺望着女儿,有些话也不好开口。不过如今女儿代妻子管着府里,有些事迟早是要知道的,陈洪恺别过头去,低声道:“瑜儿,你命人收拾两间院子出来。如今你母亲跟楚姨娘都怀着孩子,我面前没得人伺候,贵妃娘娘指了两个人来……”

清瑜顿时呆在那里,这趁虚而入也来得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