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张 老死的仙人
人人都知道如今修界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激流暗涌，但人人都小心努力的维持着这份如泡沫般易碎的平静。数百上千年的岁月让绝大多数修士变得极为谨慎，或者说是胆小，是以即便出现什么争端，只要不与自己性命相关，那些修士便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甚至在面对强敌时放下脸面，低头认错。是以当初人人都知道世俗界乃是修界的根本，却还是没有任何修士站出来冒着被魂蛊攻击的危险去维护世俗界的稳定。他们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无比重要，他们比那些普通民众要怕死的多。
反正已经进阶地仙境了，可谓与天地同寿，只要不死，修为总会慢慢增加的，这几乎是所有修士的想法，是以如果不愿，即便是宗派掌门也不能强迫修士做任何危险的事情。然而，当九宫山白鹤洞的普淡真人噩耗传来时，整个修界便陷入了真正的平静，死水一般的平静。但所有宗门门主乃至隐世强修知道，这死水一般的平静下，隐藏了怎样的恐慌。
玄道子半躺在云层之上，斜眼看着自己身下的昆虚之境，突然感觉一阵轻松，一阵如魂魄飞跃九霄那般飘飘然的轻松。他知道自己为了维持修界的和平，为了昆虚付出了多少，他愿意努力，他觉得这是作为昆虚之主最基本的责任，然而这一切，在短短一夜之间都将化为泡影。玄道子想笑，他终于知道君释剑为什么会疏远于他了，这么多年，自己不过是个滑稽的角色而已，当恐惧来袭之际，谁还会在意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如今若是抓一个修士问他“昆虚之主是什么？”他也许会反问一句：“昆虚之主？能吃吗？吃了能增加修为吗？”
是的，增加修为，即便是再懒惰的修士，再惶惶度日的修士一夜之间也都变得勤奋起来，他们或努力修炼，或寻找天才地宝，或炼丹炼药都只为一个目的，那便是增加修为，不论何种境界，不论掌门弟子，因为那一天，他们知道了原来地仙也是会“老死”的。
九宫山人潮涌动，白鹤洞前更是人头簇簇，即便是远古普贤真人在世时也不曾出现过这等鼎盛的景象，而那不知隔了多少代的金仙后人普淡真人泉下有知，又会做何感想？
来来往往的修士门派不同，修为不等，但其来到九宫山白鹤洞的目的都一样，脸上的神色也俱是匆忙中带着惊恐，大多数修士满怀希望的看那些下山修士一眼，而后心神一紧，眼中惊恐更巨，继而使劲摇摇头再次向山上移动，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自己亲自确定一下。
普淡真人的仙逝对于整个修界的打击之巨难以想的，但在青年一代修士中，这件事的影响则小的多，因为他们大都年岁不大，从未触及到关于寿命是否够长的地步。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例外，比如孙凌等人，他们数次从死亡身边走过，如今尚能好好的活着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
了，若是让他们几个“老死”，恐怕几人还巴不得呢。
“呐呐，你们说那普淡真人真的是老死的吗？”虽然孙凌等人对于“老死”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修界出了这么一件千古难见的奇事，卫子轩没道理不八卦一下。
虎妞斜了卫子轩一眼，没有答话，虎妞究竟活了多少岁月无人得知，她自己也没理会过，是以从来没为寿命发过愁的虎妞自然不知道“老死”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前辈们的判断恐怕是这样的，没有伤痕，没有走火入魔或是兵解的迹象，更不是中毒等原因，除了面容衰老体内元气流失外，普淡真人身上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是以除了‘老死’暂时找不到其他任何解释的理由。”孙凌说道。
“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诸葛知秋插了一句。
孙凌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我也有这么一种感觉，说来普淡真人修道千余年，修为也进阶到了地仙境顶点，其人不论寿命还是修为，在十二洞宗主中都只是中下之流，若地仙者也会老死，那普淡真人的死便称不上什么稀奇。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自我与知秋揭露魂蛊之后，每当修界稍稍平静，便会发生些什么。魂蛊、北海、佛宗、毒谷无一不是如此，甚至连世俗界的征战好像也与之有些关联，这难道不奇怪吗？”
“你们有些多虑了。”声音传来，众人一愣，扭头发现青萍剑主君释剑迈步走了进来。“我不认为那些事背后有什么必要的联系，或者说，我不认为某人有这么大的力量来策划这些事情。三宗七门十二洞虽然皆属道门，但人妖巫和天庭乃是相互制约之势宗门之间维持和平已甚是艰难，让其抛弃成见相互合作，除非圣人重临现世。若以你说言，近来发生的大小事宜皆是某人策划，那其人力量将深不可测，这点我不行，道问师兄也不行，即便是远古金仙临世，也罕有人能做到。”
众人沉默了一会，似乎觉得君释剑所言无从反驳。
“那剑主对于普淡真人身死一事有何看法？”孙凌开口问道。
“普淡真人的话，老死也并非不可能。”君释剑皱着没有说到，语气似有犹豫。“修士进阶地仙，化虚一劫乃是必须，所谓化虚劫便是以天地元气重塑身体发肤的过程。是以进阶地仙后，修士肉体与天地元气联系更为紧密，其消耗可以通过天地元气得到补充，是以寿命大增。但身体并不是完全由天地元气构成的，所以随着修士经历的岁月越加长远，修复肉体所需要的元气也越来越多，同时修复的难度也逐渐增加，是以修士才不断修炼努力提升修为。其实最开始，人们之所以打坐练气，蕴养天地元气为己所用，目的便只有增加寿命而已，只是时光流转，人们发现修为在争斗方面的作用明显，是以才慢慢走上歧路，引发了远古
无数次的大战。”
“这么说来，即便是进阶地仙境的修士也并不能与天地同寿？”孙凌又问了一句。
“这要看你如何理解了，根本意义上来说——不能。”君释剑肯定的回答道，继而又说：“一般修士只要进阶到人仙境顶点，便可以大致推算出自己的寿命。拿我自己来说，虽然我不能具体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大概还是可以推算出的，最起码两三千年不是问题，这还只是以我现在的状态推算，也就是不吃不喝，不打坐修炼尚有数千年可活。但这么长得修道过程，即便不打坐，我所修习的功法也在不知不觉间独自运转，是以我真正的寿命，要比那两三千年长得多，从这方面来定义的话，与天地同寿也并非不可。”
众人点点头，虽然他们都已经进阶到了地仙，但是关于寿命的问题一直没有留意过，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认识，经君释剑这么详细的解说后，众人顿时也觉得“老死”并非不可能。
“好了好了，不要纠结这些无用的事情了，如今修界并不平静，你们要努力提升修为才是，尤其是你，”君释剑转向虎妞说道：“小师妹，自己取得断刃之后已有数月，可我未见你修炼过一次，以后万不可如此荒废时日。”
虎妞撇撇嘴，似乎对君释剑的话不屑一顾。君释剑无奈，只得唠叨了两句后转身离去。其实他本身并不担心虎妞，即便是他一次没见过虎妞修炼，但短短数月，虎妞修为已经进阶到了人仙境顶点，似乎可以随时冲击化虚一劫。虽说虎妞曾是领悟了“道”的秀山寺，但如此恐怖的修炼速度还是让君释剑震撼不已，他难以想象如果虎妞认真起来，那将是何其恐怖的存在。
君释剑皱着眉头快步走向十二剑阁，虽然刚刚他对孙凌等人所说的一番话皆是事实，但普淡真人之死还是会让他担心不已，“老死”所引发修界的变化谁都不能预料，即便是最好的结果，修界的平静也将被打破，最坏的，那便是……
“呀！”君释剑离开后不久，孙凌突然大叫一声，引得众人侧目。“我们险些上当，剑主刚才那一番话乃是‘顾左右而言他’，最重要的一点根本没有说到。”
见众人面露疑惑，孙凌继续说道：“依剑主所言，修士在进阶地仙境后虽然不能与天地同寿，但只要他在修炼，在打坐，那寿命也可谓无穷无尽。众所周知十二洞的宗主大都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甚至常年不出道场，只于洞府中苦修。若是如此，那普淡真人又是如何老死的呢？即便普淡真人懒惰，但其入地仙不过千余年，就这么‘老死’了，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不管他是不是‘老死’的，再没有其他结论之前，我们只能认为他是‘老死’的”卫子轩突然说了一句很绕人的话，孙凌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