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那是我爹
自当年灭了如日中天的九州第一刺客集团——无归山堂，清水颜的名字震惊九州，声望直迫天山魔王落人和一代大侠燕双飞。在那之后，他与人对战少有负伤，更遑论被人打中脸庞，而这一次，竟是吃了一个少年的拳头。
月夜笑得古怪，清水颜同样啼笑皆非，连他自己也不能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可他毕竟是不介意的。少年的拳头打在脸上，不比被蚊子叮上一口重多少。
清水颜失笑道：“这是你的力量么？可这样的力量怎么保护女孩子？没有力量，无论是魔王还是大侠，只不过是可怜虫罢了。你看，对付你，只需要这样。”他抬起左手，弹出两指，正弹中少年的额头。
羽化痛叫一声，摔出几丈外，可即便如此，青春的血性依然不曾消退，他长长地吐息，收束着体内一点一滴的力量，还在挣扎。
清水颜没有再理会他，眉头忽的皱了起来，伸出的右臂竟在颤抖。他看着那个紫发的少女，发觉那张素净的脸正在变换着表情。
远方的天空，清厉的鸣声洞穿了空间，鸦首人的呱噪声也被盖过，那些狂笑的鬼脸变成了惊恐，纷纷发出急切的叫声。身处血海的少女察觉了异变，定睛看去，天边风起云涌，闪出撩天的金红华彩，犹如烈焰燃空。那片巨大的华彩推进速度极快，一路而行风云退避，浓重黏稠的血海开始了沸腾，溅起无数数丈之高的血浪，却阻不了那华彩的逼迫威压。
鸦首人群起而噪，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形成一团足以遮天蔽日的乌云，严阵以待。稍近，少女才看清，那片华彩在半空扩展开去，晃动两片巨大的金红羽翼，露出了真身。赤嘴、白颈、黑胸、黄足，披五色斑斓尾羽，昂首高鸣，清亮悠远，声震四野，这巨型的五彩大鸟，正是上古的神兽——凤凰！
少女不知喜悲，愣愣地看着那巨鸟在空中振翅。
陡然之间，鸦首人汇聚的乌云中刺耳锥心的呱噪声再次破空，乌云之阵开始移动，猛然卷向了那片华彩。凤凰发出更加清亮的鸣叫，双翼掀动，搧起风云直迫向乌云之阵。
这是一次色彩的拼撞。
纯黑之色裹住了五彩华光，鸦首人发狂似地层层冲击，前仆后继挤压着那华彩。大地上血海燥烈奔涌，一束束血浪渐渐聚集在交战之处的正下方。似神明嗔怒，血海中卷起了巨大的漩涡，越转越快，转眼间径阔数十丈，掀动了腥风，呛人欲死。
天空变成了黑色，五彩之光被纯黑奋力裹进，仍有无数的鸦首人继续冲击，惟恐让那光芒泄露出一丝一毫。血海在这时迸发，巨大的血柱轰然爆上天空，从最外围牢牢裹住了乌云大阵。仿佛出现了一轮血日，暗红之色掌控了天空。
如此的压迫力，少女再承受不住，哗然喷出血去，可她仍是倔强地抬头，死死盯住那血红之日，眸中神采渐复。
不知过了多久，血日开始了扭曲，似乎有一只怪兽试图冲破这血的牢笼。片刻之后，一束金红之光刺入天空，绚丽至极。血海在惊惧，更多的血柱冲上了天空，像嗜尸而喜的秃鹫扑向残腐的血肉。然而更多的金红光芒从血日中穿透而出。
一声清亮至无法形容的鸣叫声裂空而起，少女的眼眸中映出了极灿烂的一幕。血之外围如龟壳皲裂，转眼蒸腾成红色烟气，之后呈现的乌云之阵忽然四散，数不尽的鸦首人惊恐地要逃离出去，却在瞬间被千万赤红烈焰纷纷追上，漫空飞扬起片片黑羽，一只只燃烧成球的鸦首人似星辰碎片落进血海。
双翼伸展成云，五彩凤凰喜极而鸣，盘旋三匝。
“亲爱的，我来了！”
“......”
凤凰吐出人言，收翅俯冲，势如扑火，浑不顾一道道血浪在身上撞击成伤。少女凄然泪下，翕动了樱唇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肯闭上眼睛，心疼地注视着凤凰。
临近血海十丈，凤凰敛起的双翼再度张开，奋力搧起。金红双翼的边缘生出烈火，呼啸而下，烈火推开了血海浪潮，海面上红色的蒸汽升腾如雾。深至五尺的血海赫然裂开，一道数丈之长的裂痕通向少女所在处。凤凰猛冲而至，庞大的风压推开海面，掀起排空血墙。
“亲爱的，坚强点，不过是幻象。”
少女胡乱抹了眼泪，跳了起来，凤凰穿过之时，她已在巨鸟背上。凤凰兴奋地嘶鸣，双翼再搧，傲然升空，居高临下俯视血海。
血海鼓噪，似煮沸的开水，不一会的工夫已知道对那一人一鸟全无办法，悄然退去。绿色的大地重新展露出来。
少女轻抚了凤凰的颈项，歉然说道：“对不起。”
“亲爱的......能活着......就不要死......”
少女陡然心惊，耳畔风声骤起，凤凰朝着大地跌落下去。巨大的身体撞击地面，震起阵阵烟雾，少女从鸟背上震落，几个翻滚后不顾疼痛急忙跑到了巨鸟的头边，一把抱紧了它的颈项，眼泪再次决堤而下，泣不成声。
“亲爱的......我睡一会......睡一会......”
少女死死抱定了它，发觉它的身体没有变冷，却也没有热量。
脸上多了一点冰冷，羽化愕然抬头，原来冬天来了......
在人们的注意力之外，细细的雪悠然落下，点缀着阴晦的天空，在这彤云寒风之中，添上了如许亮色。
“原来是这样......”清水颜沉吟了一会，“竟然认识一个魅......越来越有趣了。”他收回了右手，用左手按摩着右臂，舒缓右臂的疼痛。
默羽睁开了眼睛，眼中射出了锋利的光，“你若不杀我，他日你会后悔！”
“真傲气！”清水颜转头向月夜笑道：“和你当初一个样子，我真有点舍不得杀了。”
月夜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沉，“有人来了！怕是敌人！”
清水颜闻言颔首，“先杀了他们就是。”说着又伸出右手，对准了挣扎而起的羽化，“小哥这般傲骨难能可贵，可是你们得罪了月夜儿，就只能死了。”
话音刚落，心中跳动了危机感，他侧首看去，正看到紫发少女被一阵水雾卷入。水雾倏忽间收束成形，一只长约五尺的巨箭在弓上迸发，默羽的这一招，谓之——凝水为箭！
“哼！”清水颜冷笑出声，右手翻腕，一掌拍在水箭上。
水箭激散似雨落下，清水颜退却一步，掌心发疼，低头看时，竟被弄伤一个小小的口子。虽是微伤，于他来说却是大辱，他再次冷哼一声，发觉那少女已扑到羽化的身边，当即再不犹豫，竖起掌刀隔空劈去。
“砰”的一声闷响，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头，将清水颜的掌风在中途拦下，石头立时碎裂成粉。强横的爆炸力波及方圆三丈，尘土裹了水汽、雪花飞扬四散。这时默羽稍稍移动了身体，挡在了羽化的身前。
少女娇软的身体被羽化抱住，两人一起翻滚出去。羽化大惊，知道少女为自己挡过一劫，只看胸前被血染红的衣衫已可明白。除了哭，他想不出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流星般坠落，挡在了羽化的身前。羽化抬起哭泣的脸，看着黑衣人宽阔的背影，哭得更加厉害。
“哭什么？快带她们走！”黑衣人沉声喝道。
羽化狠狠点头，强撑了身体的疼痛抱着昏迷的少女朝后走去。
“阁下蒙面而来，自是不想泄露身份，少不得清水颜要亲自领教了。”清水颜迈前一步，双手负起，依然是十足的风度。
月夜从石上起身，刚站起来就被清水颜的目光阻止了，轻轻叹一声复又坐下，不愤地使劲踩了踩还在昏迷的思无邪。
羽化回身看了看思无邪，低声道：“那个人能救么？”
黑衣人怒哼一声，“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别人！”
羽化噤声不语，半拖半抱着默羽朝正在挣扎起身的书岑走过去。
清水颜朗声笑道：“要走也没这么容易的。”
黑衣人冷笑声起，双臂忽然一振，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掌中已多两把短刃，泛出森寒之光。他低喝道：“其实也很容易！”
话声一顿，黑衣人头也不回，右臂朝身后一挥，立时卷起狂风，将三个少年远远吹开。随即脚下加力，如电光激射，贴身撞向清水颜。
那一瞬的灵动身法，让书岑“咦”了一声诧异无比，这身法如此熟悉，和自己竟然十分相似。可她来不及细想，已被那卷来的狂风裹住，身不由己地和羽化、默羽同时被吹下了石阶去。
雪花开始大了，扬扬落下，点亮着天空。羽化咬着牙关和书岑艰难地下山。雷壑飞琼的胜境，细雪飞扬的美景，早已没有心思赏玩，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了放马之处，二人合力将默羽翻上马背，已累得气喘嘘嘘。书岑内伤颇重，一番折腾之后懒懒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羽化只好使劲拽她。
“别闹了，快点走呀。”
“地瓜，那个人和你很熟啊，到底是谁？”
“......那是我爹......”
“......”
书岑呆了一呆，回望山上，建水瀑布依然气象不减，可她想到的是那个黑衣人的身份，隐约掌握了什么，却下意识地排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