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送上门的好处
一夜风雨过后，云中城里略显凌乱，家家户户开始打扫着门前的积水和杂物。太阳破开了云层，光芒里蒸腾出潮湿的水汽，呼吸之间反而有点不舒服了。
至少羽化感觉不舒服，既然知道书岑已经把消息传达到了叶氏门中，可怎么几天溜达过来一直没有见到她的人呢？云中的确不小，占地颇广，可要找一个从西陆雷州来的身材惹火的美女也非是难事。想到这，心里不禁有些惴惴，隐约嗅到了不安的气味，而且羽化还有一种很空虚的感觉。
“默羽，到吃饭时间了吧......”
默羽轻轻点头，径自朝一家酒楼走过去。
羽化瞧了她的背影反省着叹道：“她的行动永远比语言来得快啊......”
“那是，我家亲爱的哪有你那么多口水？不过那家酒楼里好像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魅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羽化一楞，目光越过默羽看向那酒楼。二楼栏杆处，一个中年男子华服长衫，正翘首而立，隔了这至少十丈的距离，羽化依然能看到他脸上锋利的线条，非是等闲人物。中年男子已然注意到他们，隔空抱拳，微微一笑。羽化满头雾水，印象之中没有这个人的记忆，可那人似乎认识他们。
默羽当然是注意到了，盈盈还礼，举步继续走。这番举动轻巧自然，没有多余的夸张成分，着实让那中年男子眼里一亮，他却不知道默羽的动作早被丝结夫人训练得不亚于宫廷里的公主、娘娘了。
“你的心绪又乱了啊。”魅的声音低低响在了耳边。
“闭嘴！”羽化恨恨地骂着，他是有点恼火那男子的目光，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什么恼火。
默羽的脸庞依然淡然自若，始终挂着模糊不明的冷静，微微侧了颈项，眼神游弋在蓝天白云上。可羽化的表情相当复杂，眼睛发直盯了桌面，时不时干咽着口水。
以两条鲤鱼为圆、以一圈羊奶豆腐为边、以三只乳鸽为心，拼成了“归来栖”。
以时令桃花之瓣为底，排起三层血燕窝，堆出了“玲珑塔”。
以碧梗糯熬汁，以雪蛤束成条段横贯而起，汁中点缀黑玉米丸子漂浮成“珍珠桥”。
羽化目瞪口呆，自家里是开了个小饭馆的，父亲的手艺也着实了得，乡人赞不绝口，可何曾见过如此精致优美得可以入画的菜色，不，这简直就是艺术品了。只是三道菜，已然占据了桌面三分之二的部分，不问也知这是大菜了。
相比之下，默羽实在是宁和得多了，从天山魔王家出来的人，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呢？魔王落人和丝结夫人从来都是生活质量高得堪称“腐败”的人。她这种从容清雅的姿态更让中年男子眼里闪闪放光。
羽化发觉他的表情有异，重重咳嗽一声，就算他再傻，也知道那男子在打什么坏主意。
中年男子略显尴尬，忙整理好心情，很有风度地笑了笑，“失礼了，唐突了二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千机，惭愧，目前是‘凌风堂’的首领，今次特来给二位陪个不是。那晚纯粹是个误会，希望二位不要介意，行走江湖的，大家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凌风堂？这名字挺耳熟的......”羽化搔了搔头发，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默羽转了头来，眼睛盯在男子的脸上，“昨晚的事情该是我们说‘抱歉’的，坏了阁下的生意。”
“哈，原来昨晚跟我打架的就是你们啊。怎么着？以为在酒菜里下毒就能放倒我们吗？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也好拿出来骗人？”羽化撑桌站起，往后一跳摆个架势，用力瞪起了眼睛。
他的造型却是没起到什么作用，千机啼笑皆非地摆了摆手，“兄弟误会了，占个便宜，老哥我这次就是来交朋友的，绝无他意。”
默羽的纤白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羽化会意过来，讷讷地重新坐下，“那你想干什么？直说吧，我们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千机又拱了拱手，“还未请教二位的名讳？”
“魔王。”
“什么？”
“我的名字叫——魔王！”
“兄弟的名字果然特别，倒是与众不同了。那么姑娘呢？”
“翔默羽。”
“好名字好名字，这‘翔’字的姓氏该是羽族吧？果然一副轻盈姿态，羽族到底不凡的。”
千机满口的赞美之词明显没有效果，默羽的眉头不经意间跳了跳，略略地皱了一下。羽化更是烦闷，心里无名火涨了又涨，直想着抽身就走，可心里又真的是舍不得桌上的三道珍馐，不由得矛盾起来。
“说吧说吧，你请我们来到底想说什么？”羽化肘撑桌子手托下巴，十分无奈，他早已食指大动，偏是这男子说个没完，全没吃饭的意思，主人家不动，他这个客人自然是没法下筷子的了。
千机这才傲然笑了笑，眼中闪过精光，“千机不才，从师父手中承继这凌风堂，在江湖上也能算是颇有些威名的，在刺客集团中排名也仅仅在‘归矣山堂’之后，但千机胸怀了大志，不想屈居人下，着实需要强有力的臂助。昨晚的生意是砸了，不知者不罪，我也不怪二位，可是难得二位的年纪如此之轻，千机又是爱才的人，因此特来相会，看看大家有没有合作的可能。说句老实话，老哥我是真的和二位投缘啊，若是二位能加入老哥的凌风堂，老哥情愿让二位成为我凌风堂的二当家。”
羽化听得头都大了，这男子一会自称“千机”来展现气魄，一会自称“老哥”来套近乎，他实在弄不明白这男子是想以势压人还是恳切哀求，可他到底是听出来了，这男子就是想招揽他们两个人。不用想也知道默羽是没反应的，羽化便也挂上了一副安静的表情来，正襟危坐，还淡淡笑着。
说实话，千机是看不透少女的心思，她脸上的凝定似乎是天生的，没法从这份冷静中判断出来什么，可这少年的心思他是了然的，那不过是在装样子罢了。
“二位意下如何呢？”
“二当家啊......似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羽化缓步走到栏杆边上，看着街道上的行人，长长舒了口气。这负手而立、凭栏嗟叹的样子，倒也有了几分脱俗的意味。而后他悠悠地问道：“可是刺客集团不是黑道么？”
千机随他站过来，伸手指着街道上，“你看看，庸庸碌碌多少人为了生计奔波，兄弟是身怀绝技的人，也想和他们一样成为蚁民么？好男儿当一身抱负，怎可空费了人生？黑道，抑或白道，无非都是在寻找自己前进的道路而发生的不同观念，这天下，有实力才能凌驾众生，千古如是。像兄弟这般人物，若是好好打拼，必然能挣得属于自己的天空，老哥不忍看你一块美玉淹没于凡尘，特来求贤的，兄弟是男子，就真的不愿意成就自己的事业么？”
羽化侧了身去望默羽，少女正托了腮看着他，眼睛眨了一眨，居然翘了嘴角露出个失笑的神态出来。羽化心头忽的一跳，少女有些调皮的眨眼让他觉得脸上开始发烫，忙又回身，好半天没说话。
这凌风堂的首领也真是好涵养，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就在他身边等着他的答案。
片刻的沉默，羽化才一字一顿地回答，“我！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