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晋阳危机
十二月初六,宰相杜黄裳不顾年事已高,坚持请命出任河中晋绛宣慰安抚使,在三百名近卫军骑兵护卫下前往晋阳,此前一天,一道诏书已经发给李庸,同时临近各镇也得到指示。
所幸今年风雪甚少,官道也在去年冬天整修了一遍,快七十岁的杜黄裳终于在六天之后赶到了晋阳。
十二月十二日,城门紧闭的晋阳城外官道上,一群沒有旗号的骑兵护卫一辆马车疾驰而來,守门士兵远远望见,连忙禀报军官,这群骑兵到得城下,放慢马速,打出了旗号:
“中书令、河中晋绛宣慰安抚使:杜”
军官一按胸口道:
“总算來了
!”
验过文书后,守门士兵将城门打开,领兵的将军向守门军将要了个向导,又派人开道,杜黄裳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城内冷冷清清,晋阳仿照长安,拆了城内各坊的围墙,开了许多商铺,比起杜黄裳当年在此确实是气象一新,只是商铺大多关门,而且路过街口时总会猛然看见几颗人头,让人心里不觉会跳一下,路上的行人见这一支人马过來,漠然地站到路边,看遮这支胸甲上绘豹纹的骑兵过去,个个眉头紧皱,看得杜黄裳心里也是沉重,把窗帘又放下了。
转过一个街口,就到得节度官署,官署里面的冷清却不输给大街上,门口连守门的士兵都沒有,只有几个刚知道消息的参军从事赶出來迎接,马车停下时,近卫军士兵自动散开,护住前后左右,杜黄裳在随从搀扶下下车活动了几下后,不知对谁说道:
“到底年岁大了,浑身酸疼!”
说罢就问小吏道:
“李节度使安在!”
小吏回答道:
“回禀杜相公,自前日起,为安定局势,李大人就搬到城外和老兵们同住了,其他官员也奉命上城上街,带上士兵衙役维持治安,只有苏判官居中提调!”
杜黄裳作色道:
“胡闹,是谁出的馊主意!”
小吏垂首道:
“是苏判官出的主意!”
“什么苏判官!”
“就是苏弘苏判官,自李大人出城后,苏先生就在自己房里房外堆满的柴火,只要李大人有什么意外,苏先生就打算**
!”
杜黄裳一怔,旋即明白过來,这个苏弘乃是刘辟女婿苏强的兄长,原本在晋州幕府,苏强坐刘辟谋反被诛杀后。虽然沒有追究到苏弘,但是苏弘也因此被免归,沒有人再敢征用他,日子自然过得也穷困不堪,李庸到河中后,知道苏弘是个人才,特地上书道:“弘有才行,不可以其弟故废之,请辟为判官!”
宰相中有人认为不可,杜黄裳就是其中一个,不过皇帝却很赞成,李诵说:“假使苏强不死,真有才干的话还能再起用,何况苏弘呢?”于是李庸就把苏弘召入了河中晋绛节度幕府,任判官,看來苏弘很感激李庸,打算士为知己者死了,杜黄裳沉吟了一会,道:
“这几日城外老兵可有异动!”
小吏苦笑道:
“自节度大人出城,老兵们倒是不再闹了,可是眼看年关降至,城外人越來越多,谁也保不准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大家心都悬着呢?城中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往外地跑了,杜相公,您看这城里,哪里还有一点要过年的样子!”
杜黄裳却不回答,以他的身份,能够和小吏这样说话已属难得,道
“苏判官现在在哪里,速去带他來见本相!”
小吏道:
“是,苏判官去刺史府了,下官这就去找,请杜相公上堂歇息!”
杜黄裳就在随从搀扶下走进节度官署,负责保护他的近卫军将军却不敢松懈,见节度官署防卫力量薄弱,就又派了一队人进到官署。
“唉!可惜,可惜,只要再给我半个人头的位置,这一箭就能射出去了!”
街口的一座酒楼上,一个三十几岁的精瘦汉子放下手中的铁弓,叹息道。
“沒想到这个老东西來得这么快,若是在路上设伏干他一票,咱们这次就发了!”
坐在他身后的一张桌子上的一个胖子咽下嘴里的肉,附和道。
坐在胖子对面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斟起酒一饮而尽道:
“急甚么,眼下局势在我等掌握之中,他一个糟老头子來能做得甚事,咱们先看看他能出什么花來,等过几日咱们的人一到,就闹他个天翻地覆,大人可是答应了咱们事成后有重赏的,老二,老三,老四,到时候把你们在洛阳的相好接过來,咱也过过当官吃肉的日子
!”
坐在暗影里的一个人吃吃笑道:
“到那时接甚么相好,额可听说这刺史的小姐长得不错冽,肥肥肉肉地,到时候你们可别跟额抢”
节度使官署二堂内,杜黄裳面沉似水做在案后,刚刚到來的苏弘蓬头垢面,身上的官服看來也好几天沒有洗了,看來劳累的不轻,看到堂上一身紫衣的杜黄裳,显得局促不安,别别扭扭上前见礼道:
“罪人苏弘见过杜相公!”
杜黄裳眼皮都不抬,道:
“免礼,苏判官,皇上既然沒有追究你的罪过,你就不必自称罪人了,一切如常,你且坐下会话!”
“谢相公!”
苏弘屁股刚挨上椅子,就听到杜黄裳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苏弘,你好大的胆子,听说是你怂恿李节度使孤身涉险,与乱兵同住!”
苏弘一惊,猛地站起來,见杜黄裳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满腹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满眼含泪,跪下道:
“杜相公请息怒,非是苏弘要陷李大人于险地,而是情势急迫,不得不如此,不然,晋阳危矣,河中危矣,请杜相公听苏某一言!”
杜黄裳面色不变,请求挥手,见堂内众人都已退出,道:
“你且说來!”
杜黄裳的面色渐渐柔和了,道:
“苏判官请起,是本相错怪你了,苏判官,如此说來,是有人从中操纵,意图不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