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只求痛快、无关成败

合身撞上的宁致远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以来莽撞不计后果、心中执念甚深的风千重竟然会使诈，其实仔细想想便心下了然，身为江南三大宗门之一风华楼的掌教定然不会笨到哪里去。以致于这一刻风千重蛰伏多时之后的瞬间凌厉反杀，一时间宁致远多少有一丝迟疑。

风千重要的就是对手这一丝一毫的凝滞与停顿，对于这样层次上的修者来说，任何一丝空隙都足以促成一场战斗的胜负，而身为修者的风千重唯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一丝空隙，亦或是在没有抓住那短暂空隙之前保证自己不能露出破绽，是以宁致远知道这一遭要坏了。

风千重的脚尖不会轻轻的落在究竟岁月风霜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上，却是在周小瑜注视的目光中寸寸碎裂开来，那一抹奇妙难言的震感透过土层落入周小瑜的感知中，随即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巨浪震撼，周小瑜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撞开漫天飞舞的尘屑。

一招错而满盘输的宁致远根本无法在风千重的凶猛攻势中得到丝毫的喘息空闲，节节败退间终究无法避开风千重生满老茧的手掌，不过是一闪而逝的接触瞬间，宁致远便如同被一柄巨锤凌空砸中，身体打着转儿的呼呼向后飞了出去，仆一落地便一个翻滚再次退开数丈。

风千重狂笑几声却是身后微风轻拂，如此激烈的奔袭中居然还能察觉到一抹清风？风千重头也不回却是双掌连连交错合十，而后只是一沾即退的结着掌印，如此反复三次俱是在一恍惚中快速完成，而后风千重整个身子都开始发光，是轻轻柔柔的淡紫色光团，忽闪忽灭。

这一刻本该瞅准时机笔直抢杀的周小瑜便如同之前的宁致远一般，完全料想不到在一番激烈搏斗过程中风千重的警惕性竟然没有丝毫的衰减，以致于自己先发制人的偷袭成了一个笑话，自己已然出了先手、却达不到自己预想中的效果，是以这一手便成了一记败笔。

同样一直在观察的风千重终于动了，他微微踮起脚尖，脚背与脚腕几乎成了一道诡异的直线，忽而一阵颤动中风千重整个身子便像是弹簧一般高高的飞了起来，在经过一处最高的抛物线之后笔直无误的朝着高速行进中的周小瑜砸了下来。低空上穿行的周小瑜给吓了一跳，全然无法应付风千重这样快速转变的战斗风格，整个人因为惯性而无法停下来，周小瑜喟然一声长叹，在满目的淡紫色光团中眼神坚定的握紧了黄泉，然后两人死死的撞成一处。

砰的一声，即便是已然拉开老长一段距离的宁致远依然能够亲身感受到那团骤然爆发的狂躁能量，若是静下来仔细捕捉还能听见那些噼噼啪啪闹个不停的炸裂声响。宁致远微微诧异的抬起头，然后看见周遭两侧的青瓦石墙上布满了惊心动魄的裂痕，露出内里死灰死灰且已然失去原色的砖石。墙壁顶端用水泥砌得严丝合缝的瓦片在轻轻摇晃几下后轰然砸落。

乒的一声脆响，瞬间充斥在这条静得不像话的青石小巷中，叫人不得安生。

只不过一个照面，让周小瑜清楚自己和风千重的差别，此刻他半侧着身子躺在墙角下，恰好瞧见顾逆章不悲不喜的平淡眼神，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头不肯散去。周小瑜轻轻的咳嗽起来，艰难的抬起左手猛然张开五指按住冰凉沁人的石块，笨拙的支起上半身。

“真是废物！”风千重懒得多看周小瑜一眼，却是转身望着离得远远的宁致远。

“你以为凭借着那根戒尺便能立于不败之地？”风千重嗤笑一声，扬了扬灰白色的眉梢：“以前总以为墨竹轩的掌教不会太笨，现在看来也只是白痴一个。若是少了那一根戒尺，只怕在那座义庄中你便再也走不出来了，此番竟然还想着趁机偷袭，只可惜终究还是败了。”

风千重眼神清明的盯着宁致远：“你做人太失败了。”

没有人回应他，顾逆章根本不在意风千重说了什么，因为这一场战斗和自己没有关系。周小瑜只是躺在地上，方才能量碰撞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整个身子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近乎僵硬如同雕塑。至于宁致远，他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尽管风千重说的不好听，但宁致远不得不承认这个对手说的差不了多少。

既然没差多少，也就没有什么好反驳。既然不能反驳，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不能动嘴，那就只好动手了。

宁致远只是微微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风千重一眼，那一刻在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晶亮的东西，而后只是一阵狂风吹起衣襟的唰唰响声，然后在半空中映照出一抹残存不散的模糊身影，接着在极其短暂的时间段内，在不知名处的虚空中传来密集得分不出间隙的撞击声。

一声胜过一声，圈圈到肉的震撼中周小瑜终于站了起来，直到这一刻身后顾逆章平静的目光才有一个一丝丝的跳跃，仿佛周小瑜站了起来这一出戏会更加好看。没有理由不冲上去，即便想要逃跑周小瑜也明白在风千重势头正劲的状态下是一件难办的事情，而自己唯一能把握的就是趁着宁致远拖住风千重的难得机会中，利用手中的剑•••而后重伤风千重。

螺旋劲•••山鬼。

周小瑜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两道交杂成一团的模糊黑影，感受着周围虚空的片片扭曲，还有近乎破碎的空间晶壁。第一次觉得时间竟是如此紧迫的周小瑜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一颗心拼了老命的死劲跳着，手心和手背竟然全部渗满了汗珠。

周小瑜咽了口唾沫，看着勉强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的宁致远依然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使劲抡着那一柄戒尺，这样疯魔的打法竟然让风千重一时之间无法近身。周小瑜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脚尖朝内收腹挺胸却是成了一种怪异的站姿，也正是在这一刻周小瑜整个人如同抽疯一般的抖动起来，仿佛身体每一条经络每一根血管中的鲜血都在沸腾着、跳跃起来。

血液的欢腾导致体温的急剧上升，这一刻有苦不能言的周小瑜强行忍住痛楚，搭在剑柄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缓慢松开，却是黄泉横亘在胸前虚空上漂浮不下，剑身似有灵性一般随着周小瑜不断颤抖的身体开始高频率的震颤起来，是连肉眼也看不清楚的剧烈嗡嗡抖动。

额上的汗水越积越多，有些许的湿意冲破眼睫毛的阻拦，流进了眼眶中，是轻微痛感。

一片潮红的面颊处是连绵成片的汗水，不少顺着嘴角流进了嘴中，周小瑜用舌头舔了舔，略带咸宜中是自己熟悉的体温。周小瑜很清楚身体中每一处沸腾欢悦的热血代表着什么，其实那些不是鲜血，而是所有储存在自己身体中的元力能量的急遽凝集造成的一种假象。

周小瑜很清楚这些磅礴能量聚集在一起会产生多么巨大的效果，因为他已经感受过。

周小瑜更加清楚，这样充沛的巨大力量仅仅是凭借自己的身体释放出来，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虽然这种办法有些鸡肋，但眼下只有这样做才不伤害自己。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黄泉悬浮在周小瑜的身前不肯落下，而高频率颤抖的剑身则是因为瞬间灌注其中的海量元力，周小瑜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身体中的泰半元力悉数灌注在黄泉剑身中，因为在自己年少时曾经听阿大说过一些话，他说剑和人一样，剑刃中也有识脉存在。

如果阿大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便在天上好好看着，这一剑是怎样出手的。

忽而间隐约有虎啸龙吟，周小瑜只是简简单单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周身风卷云涌。

周小瑜抬起头来的瞬间，顾逆章甚至于看到那柄长剑之中被封印着一头荒古巨兽，那些沸腾到快要爆裂出来的恐怖能量也只有黄泉剑这样百炼精铁的剑刃才能够承受，如果换做是周小瑜只怕早已经仰头喷血三升倒地不起了。顾逆章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开几步，他想离开。

战斗进行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适合自己看热闹了。顾逆章不喜的皱了皱眉，慢慢退去。

也正是在这一刻，周小瑜没有看到身后不断后退的顾逆章，他只是短暂停顿片刻，然后猛然抬脚向前踏出了第一步，这一步不是普通的一步，无论是顾逆章或是宁致远、亦或是风千重，他们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一刻周遭流动的空气都有不大不小的改变，足以改变天地元力的恐怖能量，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长剑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磅礴的力量，是不可想象的。

周小瑜的嘴角骤然浮现出一丝冷笑，怪异的站姿终于无法保持住，因为手抖了一下。

之前尽管身体抖动得厉害，可是用以凝集与释放元力的手掌没有丝毫的颤抖。

而这一刻，猛然张开的五指陡然回缩，而后轻轻地、轻轻地抖了一下。

呼•••

好像风吹过的声音，轻柔而不失灵动。

然后，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