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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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雾气迷蒙

刘一刀不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是如何结束的,正如十三说的,纵然他暴雷刀修有几分名气,却也只限于关外西北的荒凉戈壁上。这里是临安城,是繁花似锦的江南,也是高人隐逸于市的九州腹地。那名从义庄中忽而暴起伤人的黑衣人来去如风,仿佛是因为气流高速撞击而产生在自己感官处的一丝幻觉,更让刘一刀心悸的是这黑衣人在自己三人联手之下依然游刃有余,若非多日追袭而体力精神大不如前,只怕这一遭败退的便是自己三人了。

十三站在长街的另一头,抬头看着天边欲沉还挂的夕阳,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感觉,那名黑袍男子的一双铁拳生生轰击在自己戴着拳套的手背上,即便此刻还在隐隐作痛,如此强大而蛮横的力量即便是顾逆章也比不上,而自己主人严飞也是远远不及。如此不问缘由而陡然出手的荒谬战斗让十三心神俱疲,他看着不远处的两兄弟,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

刘一刀抱拳拱手,朝街那头的十三沉声说道:“之前多有得罪,其中两三误会还请见谅。”

十三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街外走去,却是向后挥了挥手:“丈夫何事萦怀?”

“哈哈!”刘一刀畅怀一笑,眼角处多有沧桑之色,颇为艰涩的看着身侧的老二:“之前总以为阿根是死在那人的偷袭之下,如今看来此人修为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怕是要难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老二阴着一张脸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仿佛喉管中堵着什么,若是不用心听很难听清楚,老二转身看着刘一刀饱经风霜而透出一丝诡异紫色的面容,却是在少有的诚恳中显出一丝难得的决心来:“大哥,哪怕漠北三刀折了一柄,终究还是口好刀!”

顾逆章终究是从自己手中逃了出去,十三皱了皱眉却是不知该往何处去,脑中不停回放着之前和那黑袍男子交手的瞬间,那男人无论是对于时机的把握还是对于自身力量的控制都可以用妙到毫巅来形容,说到底对方的道行修为不过略高于刘一刀而已,却是单单凭借一人之力将己方三人压制得死死的,此刻回想起来却发现对方的奔逃走位一直是一个不太规则的三角形,而这三条直线所围绕着的中心点便是之前冲将出来的那处义庄,陡然间十三双眉轻轻一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辛一般喜形于色:“终究还是离不开那处废弃义庄么?”

十三站在仍旧透着一丝暖意的微风中想了想,而后转身走回了小巷,正是义庄去处。

小巷中的两兄弟早已没了踪影,十三透过前方路口处的一丝空明,仿佛瞧见义庄那扇旧迹斑斑的高大木门,在十三看来那更像是巨兽张口的大嘴,在残留着白昼余温的黄昏中安静等待着那些自投罗网的倒霉货,十三站在黑暗的角落中停了一会,然后缓缓的走上前去。

“这边是你要的东西,怎么•••你不看一下么?”满是霉味的义庄大堂中,有交谈声。

十三心头一动,便是极力克制的沉稳呼吸也有了一丝的躁动,这里果然有人,会是谁?

“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浑似不在意的淡淡语气,十三甚至能听出其中蕴藏的丝丝嘲讽意味,还有着主人的苍老与疲态,不过是停顿了片刻,又听见那人说道:“在我看来放在这里面的东西即使价值连城也远远比不上这只木盒重要,只可惜是人太过注重与所谓的表象,而忽略了真正需要的东西,我想换作是你也不会打开这只楠木盒子的。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知道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所以很多事情我放心让你来做,既然这世上人云亦云、愚昧不堪的废物有这么多,纵然随手杀掉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保不齐后世之人还得感谢你我的一番功德才是。”

“杀人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我并非同道中人。”

“你终究还是抛不开世俗规则的束缚与禁锢,你要知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对于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蝼蚁之徒来说,你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结果,芸芸众生劳碌一世不就是为了一个结果么,他们已经习惯生活在前人留下的结果之中,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适应一个新的结局,尽管这个过程多少有些不痛快,那很快都会结束的•••”

“但愿如此吧。”十三透过缝隙偷偷瞄了一眼,却发现那黑袍人站在一处没有棺盖的棺木前轻声说着什么,右手微微向前屈伸,掌心处正托放着一只暗红色的楠木盒子,四四方方的模样并不算大,却自有一股年岁光阴的盎然古意沉淀其中,一眼之下便知不是凡物。

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十三根本瞧不清楚与之交淡的另一人是谁,余下尽皆黑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这件事竟然已经开始了,便万万回不了头,我们没有退路。”

“以往我可以容忍你的不作为,也有足够的耐性期待你的蜕变,只是仅是不同往日,如今春现在我们眼前的敌人已经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修士群体了,入侵者已经在塞外修建了足够强大坚固的根据地,若非军部已经各部边军奋力抵抗,只怕眼下已经杀到临安城中了。”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伸出手中的楠木盒子,十三透过缝隙却能从黑衣人的背影中瞧出一丝倔强,还有一种不安和恐惧,便是黑袍人如此好手也会害怕,那么那位藏身于黑暗之中的神秘人物又会是谁,他的修为一定达到了极其可怕的层次吧,想到这里十三多少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肩膀,仿佛这个席位的动作便能够将身心中的惊惧给摆脱。

“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要记着你的姓氏,你要清楚自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你所做的一切已经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可以讨厌这样的生活,但你不能拒绝它,无论你有多么的不愿意,你始终要知道当你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开始,你所面对不局限于这个世界了。”

黑衣人苦涩笑出声来,目光却始终凝聚在掌心的暗红色木盒之上,随着那些繁奥复杂的陈旧纹饰而一同在时空中扭曲变幻,这一刻他多么想抬起头来,看着前方那人的眼睛大声说不,但他不能。正如眼前这人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从他睁开双眼的那刻开始。

“那么•••说了这么多,你始终都看不上这个木盒么?”沉默之后、黑袍人再度发声。

“不、你错了,恰恰相反•••”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物停顿片刻,像是有些失望的说道:“恰恰相反的是我极其在意这只木盒,只不过对于内里存放的东西是不屑一顾的,这支木盒只有藏于黑暗阴影中才能将它的价值最大化,不然我又何必为了那样东西而如此上心呢?”

“纵然是一件造化玄奇的异宝,只是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件稍有些用处的死物罢了。”

黑袍人缓慢而坚硬着肩膀的收回木盒,仿佛要将蕴藏在其中的力量尽数散发出来,以至于握住楠木盒子的手掌发出咔咔的骨骼挤压声响,一时间整座义庄大厅中的氛围都变得凝固起来。像是鼓足勇气一般,黑袍人下意识的挺直上身,艰难无比的张嘴:“如果当下所作的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杀掉这个世界的人,难道不怪异么?”

“错!”这一个错字说的干净利落,像是瞬间斩断乱麻的快刀,更像是从胸腔中迸发的强劲能量,便是一墙之隔的十三也不禁耳膜生疼,轻轻的晃了晃脑袋,又听见了里面说道:“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般无私早已经参加了膜拜边军,我只是想让自己、还有站在我身后的这波人,在以后的动荡中比其他人活得更好罢了,我从来都只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物罢了。”

“你很难明白那些人只是为了这样一支木盒而大打出手,其实他们的目的与我又何尝不一样呢?”神秘人物轻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其实他们并不笨,只是他们经不住这样的**,亦或是他们不会让自己忌惮的对手得到这样东西,很可笑是不是?”

“只要还在人的范畴之中,你便要懂得——欲望、对于人类来说是最强大可怕的敌人。”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而已,又何必为了所谓的高尚低劣而烦忧,你到底还是弱了点。”

那一刻十三的目光尽数凝聚在那只落在黑衣人肩膀上的手掌,圆润而没有褶皱,洁白光滑好似女子的纤纤素手,年轻美丽是它最大的特点,很难想象这会是一名老人的手掌。

“接下来你的任务便是尽量的隐藏自己,不要暴(和谐之光)露出来,不要先生人前。”

“我已经被人发现了,便是在这座义庄之中,有三个人•••不,是四个人来过•••”

“尽数杀了便是,在这件事情没有完成之前,你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一个杀字出口,陡然间这座义庄的气温仿佛也下降了大半,十三打了个寒颤,却是不小心触碰到身前的木窗。

“谁?”骤然一声暴喝如雷电凌空炸响,猛然间一股磅礴气劲轰然扑来。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