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藏无可藏
清寒湿冷的春雨成片的落在身间，可周小瑜还是觉得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异味，更多的是恶心和无力。他扭头看着再次闭合的木窗，只恨不得抄起地上的砖石砸上去，只是真那样做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的洗脚水在等着自己。
周小瑜定定的站立片刻，而后手脚麻利的把那还残留着些许余温的黑甲军士拖到很容易给人所忽视的花坛后面。
“无为？”周小瑜心中暗暗念叨着，直接一个跳跃单手搭上了墙檐，只是还未跳下去他整个身体像是瘫了一样直接滑落下来。看着那几名从街道尽头疾步走过来的两名同样装扮的黑甲军士，周小瑜好悬没给吓背气去。
必须尽快赶往无为寺和胖子那家伙会合，也不知道那老姜究竟犯了什么事、边军中竟然出动成制的兵士前来追扑，自己和胖子不过是适逢其会恰好撞上罢了。周小瑜想到此处一阵气闷、忍不住拍着大腿——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啊？
千防万防，还是被那根老油条给拖下水了。
周小瑜斜仰着脑袋看着头顶上那些直直下落的雨丝，不由苦笑一声——难道自己真的要跑到他们跟前说自己和这件事无关么？
可现在他们已经死了一个人在自己手中，周小瑜看着花坛后还露出半截小腿的黑甲军士，生气的踹了一脚。那已经僵硬的小腿受力往后扬了一下又死气沉沉落回原处，在地面上一滩小小的水坑处砸出哗哗的水声。
“谁？”一墙之隔的街道上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男声，然后有类似于水花飞溅的甲叶敲击声同时响了起来。
周小瑜身体死死贴在墙面上，侧着耳朵听着那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然后嘴里也开始小声的念了起来：“三...二...一！”
“一！”
低声怒喝中半坐在地上的周小瑜猛然跳起身来，僵直的小腿在瞬间变得柔韧而有爆发力，贴着墙壁的身子如同游鱼一般向上滑去，如同钢铁煅筑而成两根手指悄然扣住了微微向外伸着得墙檐，哗啦一声直接摁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细洞。周小瑜已经翻身飞了出去。
“私闯民宅，你们到底是卫国军人还是剪径强人？”周小瑜呵呵一笑，直接从两名毫无防备的黑甲军士头上掠了过去。
“抓！”一名持刀的黑甲军士率先跟了上去。
“杀！”另一名持枪的兵士也紧随其后。
兔起鹘落，周小瑜贴地的单脚轻轻在街道上点了一记，然后整个人又轻飘飘的悬浮起来，仿佛高空坠下的雨水都跟不上他的速度一般，哗哗哗的全部滴在了他渐渐散开的残影上。
刀光闪过，残影寥落。一抹火花还未亮起便湮灭在无穷无尽的雨帘中。握刀的黑甲军士恨声咒骂，重甲缠身之下竟能紧紧缀着周小瑜不放。手中长刀狂舞，呼呼的风声吹散了身前的水珠。刀身陡然现出一抹暗红的血色，然后在军士的怒吼声中朝着周小瑜狂奔的身影全力抛掷了出去。
水雾重重的黑夜里，一线暗红色光芒陡然出现在周小瑜得身后。叮叮的水花在幽幽的刀面上盛开，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凝固下来，一种静默沉态的异样美丽以一种水墨般意境的风华展现出来。可这一切，都无法遮掩住那抹暗红色光芒中所蕴藏的浓厚血腥味。
雨中急速狂奔的周小瑜没来由的一个侧头，竟是在半空中硬生生把头扭了下来，皮肉血脉之下的颈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惨痛叫声。飞速强劲的推力之下他根本无法向一边闪躲避让，于是周小瑜猛地向前扑去，单掌倏然在地面上激起一阵水花，然后整个人就在地空中旋转起来。
短短的一息时光已经足够很多事情的发生或结束了。
劲气迫人的刀锋上、黯淡却绝对无法让人忽视的血色、以它特有的高调的姿态展现在周小瑜或是坚定或是慌乱的眼前。周小瑜睁得大大的双眸中长刀的镜像一闪而逝，光影幻灭的交际中没有人能看清什么。金铁交击的嗡鸣中，高速震颤的军刀贴着周小瑜的额头划了过去，斩断无数根早已被雨淋湿的长发。
笃的一声，血色长刀死死地钉在了周小瑜身后的那堵高墙之中，新翻修的朱红色墙壁上顿时凸显出一个不算大的黑洞。直没入柄的长刀周边是数不清的细密缝隙，或宽或窄的毫无规律的四处蔓延开来。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周小瑜捂着不断流血的手掌，身体半跪在冰凉的石板路上，眼神警惕而充满杀意，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甲军士。雨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的眉发身间，只有那坚定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在一刻十分刺耳。
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在满是雨水的街面上，就像一滴落在池面上的饱满墨汁，瑟的一声足以颤动灵魂的清音下，浓厚的颜色开始被溶解涣散，直至淡到看不见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痕迹。
可他手中的鲜血并不只一滴，周小瑜呲着牙齿摇摆着疼痛的双手，掌背上是一道向外翻裂暴开三寸刀痕，鲜红柔嫩的细肉在雨水的洗刷之下竟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烧感，刺激着他的手掌不住颤抖。
好厉害的一刀，周小瑜心有余悸的望着身后。方才那避无可避的刹那光阴中，若不是这只青光莹莹如玉石清澈的左手挡了一下，只怕此刻受伤的是胸膛而不是这只手掌了。周小瑜揉了揉被巨力砸得酸痛的肩膀，脑子的念头也在不断地转着，只求能尽快逃脱此劫。
甩出手刀的黑甲军士冷声笑了几下，却是突然间细步奔跑起来，啪啪的水响声中那些溅起的花絮都让他在同一是踏了回去，然后化作一声闷实沉重的叹息和嘶嚎。一时间，所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都仿佛变得遥远而不可触及，冰冷空荡的长街之上只剩下那一声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急速奔跑声。
全力的，奔跑！
雨夜的城市，一如周小瑜此时的心绪，细腻、纠结、纷乱。
周小瑜甚至能听出那一声更比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中究竟蕴藏着多么恐怖强横的力量，他有些疲惫的摇晃着脑袋，猛地睁大有若千斤重的眼皮，微微突起的眼球上只有那绵绵无尽头的晶莹雨滴。
这一刻他甚至恨不能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而是不愿意在这种戒备**中无限期的等下去。周小瑜猛然睁开半眯着的眼睛，不知何处掏出一块尺来长的干净碎步，简单地在左手上为了几圈，然后咬牙切齿的用力扎紧，又是一股鲜血被挤出，瞬间染红了不再干净清爽的布条。
“啪啪啪啪”，黑甲军士奔跑的身影就是是天空划过的一道流星，虽然是黑色的。
沙包大的拳头敲碎了挡在身前地一切物事，如愿以偿的砸向了半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黑甲军士刚硬的脸部骤然柔和下来，他轻轻地对着周小瑜笑了笑，然后在更加暴戾无匹的怒吼声中脚下一个错步，直接砸了过来。
还想再绕上一圈的周小瑜赶忙放下手中的伙计，竟是一个翻滚直接撞向了黑甲军士的脚下，猛然劈出的右掌瞬间亮起一阵青光，狠狠朝着军士的脚脖子砍了上去，越来越大的风雨全然给震飞出老远。
黑甲军士陡然提起小腿，向着低空之上瞬间绽放出光彩的手掌踢了出去。
“喀嚓”一声，军士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痛，大力侵袭之下不由自主的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
同样向后倒飞的周小瑜翻身在石板街面上蹬出一脚，却是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扑了上来。仓啷一声，心随意转、背上长剑豁然出鞘。周小瑜长剑在手，心中更加踏实，他忍不住怒吼一声，手中长剑乱舞地面青石寸寸爆裂开来，向着黑甲军士杀了过去。
黑甲军士习惯性的摸向腰间，才惊觉佩刀已然被他掷在老远的墙壁上了。
“枪来。”飞速的后退中，他大声喊了出来。
直到此时才赶将过来的另一名兵士想也不想，抬手将手中的乌黑大枪扔了过去。黑甲军士纵身高高跳了起来，接手紧握长枪，呼呼一阵风起，直扫低空处不依不饶的那道悍勇人影。
枪尖击碎雨滴，越过时光的长河，当头朝着彼岸的周小瑜劈了下去，看来他是将这杆枪当作大刀使了，一收一刺之间无不是沉猛刚硬地刀式。
周小瑜心头一沉，直接拍地而起，渐趋倾盆的密密雨幕豁然被一道持剑的身影撞碎。
无边无际的雨帘中似乎连视野都变得狭窄幽仄了，看着乒乒乓战作一团的两道身影，剩下的兵士根本插不进手，或许此时进去会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人都要死得快。
朦朦的青光映照在四面如墙的雨水上，到处都是幽绿的骇人颜色。瞬间升腾的狭窄空间中，周小瑜截剑前削，直指黑甲军士。
哗啦一声，坚硬厚重的铁制盔甲竟然被轻易的切割开来，周小瑜一沾即退，剑上已多了几滴红艳的血水。
“呀！”黑甲军士痛呼出声，暴怒之中直接甩枪砸去。
叮叮一阵火花炸开，周小瑜直接被这股巨力砸飞出老远，翻滚的身躯在街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黑甲军士捂着受伤的胸膛正要畅意大笑，数息之后他很是干脆的将随时都能冲出喉管的笑声压了回去。
“火速知会其他弟兄。”黑甲军士看着跑得越来越远的周小瑜，大声叫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