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慕风采
“前辈，莫非家父求亲不成，竟然大开杀戒了？”
龙丘明因为夜莺的离去，心丧若死，实在不耐烦听无形追忆旧事，但一听到有生父的事迹，自然是心神一肃，认真听了起来。
便在这时，两个红发小矮人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向莫邪郡君禀报，有两个妖怪沉入了黑森林里，人身猫脸，尚有一口气。
龙丘明心中一动，“难道是我那两个兄弟？”忙向莫邪说道：“郡君，烦请这两位大哥先把那两个妖怪安置了，等会儿我要看看。”
莫邪点头向红发矮人道：“按圣灵吩咐的做。”
这两个红发矮人本只是值守大门的小喽啰，听尊重无匹的圣灵喊他们二人为大哥，惶恐之余，自是欢欣鼓舞。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屁颠屁颠的去了。
“好好。”无形点头赞许，“龙丘公子，当年你父亲也是这般，狂妄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脱略礼度，放浪形骸。温和时，又是个以礼待人的谦谦君子。他虽然求亲不成，但又怎么会因此而大开杀戒？”
“你们定要怀疑，我被囚禁在终年不见天日的蚌壳里，怎会知道得这般详细。我能及时知道海底的最新动态，靠的不过是人鱼族的阿莲，阿莲倾心于我，每天都来给我说话解闷，两百多年，一日不辍，靠着她，我才知道当世还有龙丘恩公这么倜傥风流的人物。”
“前辈，莫非那修鱼洞的人先挑衅的？”龙丘明见无形扯来扯去，总是跑题，便替他拉拢回来。
“修鱼洞是海外仙门，早年门中曾出过一位地仙，门中一向与世无争，隐迹三界，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衅，人鱼族喊她们来，也不过是想让她们出面把龙丘恩公劝走，一天到晚堵在人家门口喊蓝黛儿我爱你，终究不像话。”
无形说到这里，呵呵一笑，叹息道：“我不见恩公已近二十年，但恩公的音容笑貌常常在我心头忆起，清晰如昨。那次修鱼洞来了十来人，领头的便是修鱼洞主修鱼霜。修鱼洞主温言相劝恩公，说蓝黛儿是门中海姑，不能通婚，并许诺亲自为他寻一个绝代佳人，以成佳偶。”
“龙丘恩公开始还温良有礼的解释说如何如何爱慕蓝黛儿，一见之下，难以自拔，他知道蓝黛儿肯定也倾心于他，只是碍于规矩才闭门谢客。他身为男儿，就应该挺身而出，率先冲破礼节，为两人的终身幸福着想。说了许多，见修鱼洞主食古不化，龙丘恩公拍案而起，怒声道，什么劳什子的规矩，大好的女儿家不让通婚，简直是害人性命，所有规矩都是狗屁！”
“龙丘恩公一生气，那就什么都不顾了，捋起袖子就要硬闯人鱼洞穴去抢人。就在这时，修鱼洞那边站出来一个老婆子，怒斥道，龙丘泽，你算是什么东西，别说是海姑，就是我公孙婆婆，也瞧不上你。”
龙丘明笑道：“这个公孙婆婆我认识，整日阴阳怪气，以损人为乐。”
无形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这个公孙婆婆，当真让人厌恶至极，嘴巴阴损不说，面目也甚是可憎，不知是因为嘴巴阴损便显得面目可憎，还是因为面目可憎，自我厌弃，才变得嘴巴阴损的。龙丘恩公却不跟她一般见识，哈哈一笑，就不再理睬她了。”
“双方正这么僵持着，突然一股黑风涌进海底，却是魔人突然攻了进来，魔人一向偏居西土，从不踏入中土，谁料到竟然出现在小小的海底世界，当下兵燹遍野，尸积如山，三大家族转眼间便被屠戮殆尽。修鱼洞的人保护着人鱼族迅速撤退，那公孙婆婆一边飞也似的逃跑，一边大骂龙丘恩公与魔人勾结抢亲。其实哪里是恩公所邀的帮手，那些魔人逢人就杀，恩公虽然神功盖世，也不免受了重伤。”
“蓝黛儿带着族人原本已经安全撤离了，谁想到竟然去而复返，跟恩公一起并肩作战，他们俩当真是一对绝代璧人，砍杀了不少魔人。我躲在蚌壳里，吓得身如筛糠，生怕魔人嗅到我的气味，但怕什么却来什么，我突然听到头顶一声巨响，抬头一看，原来是千年蚌壳被一个魔人一巴掌给拍得粉碎，魔掌一伸，就要来抓我。”
一直沉默的莫邪突然说道：“我们矮人族一向是四大家族的奴仆玩物，在那场杀戮里竟然得以幸存，也多亏了恩公拼死相护，把我们合族带到一处洞穴前，他和蓝黛儿守在洞前，与那些魔人殊死相斗，我那时年纪小，躲在母亲的怀里，眼看着恩公身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但那些伤口随即就愈合了，连一滴血都不流，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是啊。”无形接口说道：“恩公身负神通，端的厉害无匹，但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如何能抵挡成千上万的魔人。话说当时我就要被魔人吃掉，阿莲突然出现了，抱着我的身子，大声喊道：“龙丘公子救救我男人！”
“恩公分身乏术，既要护着蓝黛儿，又要把守洞口，还怎么能救我一个陌生人？但他老人家突然嘶吼一声，大展神威，抱着蓝黛儿，如一只大鹏鸟一般向我这边飞来，衣袖挥出，把我和阿莲缠住，双腿接连出击，把抓住我的那个魔人踢得飞了出去。”
“但当时我身陷重围，岂能轻易逃出。众魔人身高十来丈，恩公身手虽然极其矫健，但最终仍是被上百个魔人一起挡住了去势，被迫落在了地面。莫邪郡君，想必你还记得那个场景有多骇人，乌压压的魔人如从天而降的黑云，浩浩荡荡的从四方潮涌过来。放眼望去，似乎有数十万之多。而恩公一身蓝衣翻卷，气定神闲的站在黑云中央，那份身姿，即便作为男人的我，心里也是爱煞。”
“我自然记得。”莫邪抬头望着远处的水波，缓缓说道：“海龙王的这个称号，便是由这一役而得。恩公结了一个界，把蓝黛儿公主和阿莲他们放在里面，以一己之力勇战十万魔军，那场景至今仍让我心惊不已。
“当年恩公一身蓝衫当真如龙王游海，在魔军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魔人无数庞大的头颅在空中旋转不休，那是被恩公一刀砍下的。无数残肢断体飞在空中时，还在抓挠挥舞，那是因为恩公的刀太快。只听见一片哐当当的响声，魔人手中的兵器纷纷坠地，恩公随手一挥，便有一件兵刃到手，千百般兵器他用起来无不顺手，千万颗头颅他砍起来无不应声而断。”
无形怒道：“让我讲，让我讲，你当时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能有我知道得多？”
莫邪笑道：“你讲便是，我又没跟你抢。”
就在这时，先前领命而去的那两个红发矮人过来复命，说是已经把那两个人身猫脸的妖怪关在了一间上房了，洗了澡，换了衣服，妖怪依然未醒。龙丘明若是要见，随时都可以。”
等红发矮人退了下去，无形忙不迭的继续说道：“嘿嘿，我看着恩公如虎荡羊群，把那些魔人杀得人仰马翻，大喊痛快。但凡事都是乐极生悲，我远远望见恩公突然一个趔趄，身上被魔王头子拍了一掌。然后上百个魔人嘿哟一声，一个接一个的朝恩公扑去，把恩公压在了身子底下。真他娘的不要脸，这明摆着就是以多欺少嘛。”
龙丘明心里一沉，连忙问道：“我父亲没死吧？”
龙丘泽当然没死，若是就那么死了，龙丘明身临其境的那个梦也就不会存在了。
无形道：“自然没死，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又来了上百号人，个个骁勇善战，法力高强。领头的那人身手更加了得，率领着这一百来人四下拼杀，一顿饭的功夫不到，就把魔人打跑了。”
“这一场恐怖的杀戮终于结束，我们收拾了战场，一起去人鱼族的宫殿里休整，那个领头的自称是龙王爷，率着族人来这片深海寻找海底宝藏，没想到遇见魔人逞凶，侥幸救了众人。恩公受伤不轻，但仍是谈笑自若，与那个龙王爷甚是投机，两人一连喝了三百碗烈酒，然后结为八拜之交。”
龙丘明这时冷笑道：“好个八拜之交。”
莫邪也冷笑道：“圣灵说得对，好个八拜之交，后来恩公携着蓝黛儿公主离开深海，云游天下，成了神仙眷侣，有一天北冥海的火鼠两兄弟突然经过黑森林，说恩公已殁，竟然是受了他那八拜之交龙王爷的陷害，伙同神界三老，把恩公扒皮抽筋生生烹煮了。”
说到这里，莫邪与无形放声大哭。
龙丘明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在地上，咔嚓一声，石地应声而裂。
莫邪哭了一会儿，抬头道：“我们矮人族自此就在黑森林里过活，创建树国。国人铭记恩公的恩德，为他塑了像，厚葬在圣灵洞内，常年有水龙看守。在下人未老眼先瞎，见了恩公的后人，竟然一时没有认出来，反而闹了这么一场乌龙，还望圣灵恕罪。”说着向龙丘明跪拜。
龙丘明连忙把他扶起来，道：“郡君，以后可别再叫我圣灵了，咱么以兄弟相称即可。”
忽然一个笑声从洞穴深处冷冷传来，笑声乍止，只听一个柔媚的女声淡淡的说道：“龙丘明，隔了这么久，你总算是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