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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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_第2节 审问

金銮厅的后殿。

激烈的讨论持续了很久,而当间最激动的莫过于长云,他那红彤彤的脸更是血液喷张,一看便能看出他是天生美国类型的鹰派份子,而谈论的对象非段一林莫属。

说来可笑,别人也是师傅,他也是师傅,而师傅总会对自己的弟子护长护短的,而他却巴不得把自己的弟子废掉,实在不知如何谈起。正由于这样,这场议论自始自终带着弄弄的火药味,听得长风心里不是滋味。

长风身为暂时沧桑派的代理人,见四师弟与众位长老吵的难分难舍,不禁大是皱眉,于是朗声道:“大家稍安勿躁,一切的定夺须等掌门师兄出关之后再说。我看……”

长云断然打断长风的话:“三师兄,我觉得此事万万不宜拖延。大家有目共睹,他使出的可是邪气四起的‘命剑’,而且他那法宝还煞气腾腾,一看并非善类,如不及时采取措施,将来定是养虎为患。各位长老,你说我说的可对?”

长老甲低吟一声,抚抚胡须:“他那法宝怪是怪了点,不过老夫觉得他年纪小小,道行如此之高,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废他修为,赶他出师门,老夫认为是不是有点不妥?”

长老乙不同意,手臂一张:“妥与不妥只是小事而已。贫道赞同长云师侄的想法,大家可知道,采取措施是未雨绸缪的好方法。倘若不早点遏制这样的人,回头成妖成魔,反而会连累沧桑派的千年名誉,这个责任你我都付不起。”

长老丙眉头一皱,迟疑道:“乙师兄这话是不是重了点?你来说说丁师弟。”

长老丁定夺不了:“呃……这个问题……”语气拖得像唱美声,最后不了了之。

长云一哼,道:“什么法不法宝,我看那只断刃十之八九是冥王魔剑的剑刃。表面黑气腾腾,实质煞气重重,而且又一次惊动尚付神鸟,这些不是明摆着的吗?曾几何时,沧桑一连惊动了几次神鸟的?”

长云激动地说着,转身看着长风,质问道:“三师兄,你不是连这些你都没看到吧?”

长风一阵长吟,良久方道:“看是看到,但他终究是沧桑派的弟子,何况他还没成魔,身为修道之人,一切应以感化为主。”

长云似乎冷笑了一下,道:“依我看,他便是一早潜入沧桑派的魔道奸细。深藏不露,处心顾虑,是来沧桑搞破坏的份子,对于这样的人如何也不能姑息。”

长云的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一时间氛围沉默了下来,一说到魔道,孰能忍?

良久,长雨师太才有意无意地道:“这样的头等大事,无论如何也要等掌门人出关才作定论,何况他是掌门当年指定接收的弟子。”

长云冷哼道:“难道掌门师兄接收的弟子就可以姑息?”

长雨师太玉脸一寒,道:“可不可姑息另当别论。难道四师兄就想立刻至人家于死地不成?”

长云大怒:“我心有你的狠毒?”

长雨师太丝毫不让:“狠不狠毒自有定论。为何这么多年,你无时不刻想置人于死地?”

长云怒发冲冠,大喝道:“我哪有?难道……”

话还没讲完,长风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给我安静!”说着眼睛一扫两位师弟妹,寒声道:“亏你们还是沧桑的长座,压根儿就是胡闹。”

长云和长雨脸色大是难看,个个扭转头去,互不理睬。而长风继续严肃道:“各位都回去,至于段一林的事,暂时只好把他软禁,查清楚事后再做定夺。如果他真是魔道内奸,我们自不会容他。”

话还说完,长云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而长雨也是气在头上,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冷场,转身扬长而去,看得长风气了又叹,十分无奈。

台中崖,长生观里。

午后,阳光暖暖地照在空无一人的后山上,这里虽是台中崖,但长生观的后山却荒无人烟,是独处的好地方。

那片无穷大的松林,虫鸣鸟叫,落叶飞花的,倾诉着无尽的冷漠。

段一林虚弱得像一根松叶,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又面临着生存无奈,而死亡的洒脱是如此的遥远。

一路上出来,观内静悄悄的,见不着一个人影,气氛有异于往常,仿佛弥漫着不祥的预感,连多嘴的八哥也不知躲避到哪里。

段一林点滴地想起了终极考核上的情景,只觉得当时面对娥皇,他脑海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奋力地迎上去,于是血液喷张了,人也变得疯狂。

道法?

难道那真的是道法?

从什么时候自己的道法变得如此令人莫测了?

想不通,也猜不透,只有呆呆望着自己的右掌心发呆。

微风吹过,摇曳了远处的松枝,而思绪不知道飘渺到何处。

良久,良久,段一林觉得有异,赫然转过头。

原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他背后,威严的脸上略略带着残余的愤怒,他就这样看着段一林,眼里飘忽着

不可明装的神情。

段一林全身一震,急忙低下目光,战战兢兢道:“师、师傅……怎么你来了。”

长云目光一看整个紧张的段一林,横眉冷眼道:“难道我就不能来吗?”

段一林急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长云沉哼一声,目光又移回到段一林的身上,而段一林倍感被火燃烧一般,周身不安。长云思绪有点朦胧,心里也夸国度地勾起了很多东西,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下一刻他心里宁旧被段一林的反感所充斥。

“你知道你上沧桑多久了?”

段一林不敢抬头,低声道:“回师傅,将近五年了。”

“五年来,那我待你怎么样?”

段一林一阵不知所措,慌张道:“师傅待弟子很好……”

“哈哈……”长云冷声笑了起来,声音里听得出他怨恨中的愤怒。

“我待你很好?死人都知道我待你怎么样。你也不必狡猾,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魔道派来的内奸?”

长云要吃人的目光落到了段一林的脸上,目光里燃烧着点滴的仇恨,而那位男孩苍白的脸更苍白了。

“没、没有……”段一林那刻想大喊,可惜在长云面前他总是脆弱的。

“居然如此,那你身道行何来?”

何来?是啊,何来?

怎么说?说的清么?

这一刻,段一林的内心席卷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眼泪即时打湿眼眶,眼看就要随着空气点滴掉下。

“不说话了是吧?好啊,我就知道你有古怪。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隐瞒一切吗?告诉你,痴思妄想!如若你真是魔道内奸,我第一个饶你不得。”

长云怒发冲冠,整张脸被血气饱满,那样子除了要吃人之外,也不知道如何描述。

段一林全身一阵抖擞,双腿“噗通”跪了下去,眼泪簌簌而下,而哭泣声丝毫没有。

“我再问你,你体内那把剑是不是冥王魔剑?是不是?”

段一林全身又是一阵颤抖,颤声道:“师傅……我、我不知道……”

长云怒极而笑,仰天哈哈笑了两声,喝道:“师傅?我从来就不是你师傅,给我死开!”

随着话音一落,愤怒致使长云没有了丝毫的大师风范,一脚把段一林送到千里之外。“咔嚓”一声大响,段一林的身子撞到了一颗松树上,松树半截而断,而段一林也呕出了几口血。

长云变得恐怖,一步步朝段一林走来,疾声厉色道:“不知道?别以为一句不知道就可以了事。今天你不承认,我就不姓师……”

说着一掌举起,一团力量集聚,炎炎发着耀眼的光芒,映照着长云的马脸有些狰狞,看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就当此时,一声冷叱:“师不成,你给我住手!”

长云转头,即时看到端庄秀丽的蜀千琴,而她此时粉脸怒火,凤眼透着一股威严,她身后跟着花容失色的怜雪。

长云神色微变,呼道:“夫人,你、你怎么来了?”

蜀千琴冷笑几声,道:“我怎么来了?我如是来迟一步,你就把他给杀了是不是?”

长云脸色变了又变,他的尊严受到无可挑剔的挑战,但又不能发作。

蜀千琴并没有理会长云,对身后的怜雪道:“云儿,去扶起你的段师弟。”

长云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欲言又止,干脆一声不吭,硬生生收回法力,怒火如遇当头冷水,无声无息遁去,最后其怒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怜雪自小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大怒,内心难免骇然,但如果不是她早点报告母亲,看来段一林今天小命难保。

怜雪走过去欲扶段一林,而段一林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头脸粘地。环顾伤痕累累的段师弟,她同情恻隐,喉咙一阵哽咽,道:“一林,你还是起来吧。”

段一林并没有说什么,伏地摇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谁都能体会到他的伤心。怜雪无奈,朝自己的母亲道:“娘,一林他不肯起来。”

蜀千琴停下看着长云消失的方向,转过身看着伏地不起的段一林,许久才道:“一林,师娘问你,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沧桑派的事来?”

段一林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他怕他一说就忍不住掉泪。

蜀千琴点点头,道:“那好!师娘相信你,你起来吧。”

终于,段一林在怜雪的辅助下,站了起来。蜀千琴看着斑驳脸庞的段一林,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泪痕隐约可见,微弱使人心酸,不由叹了叹,道:“云儿,你负责照顾你段师弟,我去看看你爹!”说话间,人已消失。

长生观内。

蜀千琴看到了纳闷不已的长云,她内心一热,拉下冰冷的脸,走过去柔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长云嗯了声,淡淡道:“我哪敢生你大人的气?”

蜀千琴一笑,深知自己

丈夫的性格,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道:“算我刚才错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

长云瞄了瞄如花似玉的蜀千琴,撒娇的模样如同少女,一肚子气也无从发泄,干笑了几声:“也不知道刚才谁指名道姓的大骂,现在又卖乖了?”

蜀千琴佯装一哼,道:“那你原不原谅咯?”

长云内心一甜,厚着脸皮道:“下不为例。”

蜀千琴喜笑颜开,道:“遵命!”

长云无奈,即使怎么板着脸,这时也要松弛了下来,试问,谁能过得了美人关?

俄而,长云方道:“烟儿说要回来,她到底回来了没有?”

蜀千琴摇摇头,微微笑道:“你这女儿,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一年到头作为父母亲的也见不到一两回,唉……怎么说呢。”

长云丝毫不感慨,反而有点自豪道:“她生性冷漠,意志坚定,倒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人。”

蜀千琴转头看着一派沉醉的长云,戳了戳他的脸,道:“这么多年来就你宠着她们,不然的话她们两个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长云铜眼一瞪,道:“她们现在怎么了?不是很好吗?特别是烟儿,半年不见她,她的修炼可真一日千里。你有没有看到这次她在终极考核上的出手?那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

蜀千琴内心涌着无穷的欣喜,她自己女儿师流烟的修炼如何她会不知?但嘴里还是笑道:“就你这个做爹的会吹!”

长云厚着脸皮嘿嘿地笑了几声,道:“别的不说,看来咱们真的生了两个好女儿!不过我说啊,还是欠那么一个儿子,夫人你说……”

蜀千琴粉脸微红,啐道:“去去……几百岁的人也不害臊,要生你自己生。”

长云哈哈地笑了起来,而蜀千琴玉脸生花,姿色非凡,两人大秀恩爱,而长云暂时也把段一林带来的不快抛之脑后。

许久,蜀千琴才把话题转到正轨,道:“不成,你说一林的事,长风师兄他们有怎么意见?”

长云脸色一沉,爱答不答道:“我也不知道,生死由天,我什么都不会再去理,看到他我就觉得愤怒!”

蜀千琴皱皱眉头,根本没听明白长云的话,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内心不由多少担心这个小徒弟。

长云有些不耐烦道:“你也别想太多,他们要怎么就怎么,这事轮不到我们管,何况我也不想管。”

蜀千琴并没有多加理会长云的气话,道:“我觉得一林他并不是什么魔道内奸的,何况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呆在长生观,他的底细我们可一清二楚的。”

长云哼了声,道:“一清二楚倒不是。你们当初还以为他是一根朽木,怎知却身怀绝技,一鸣惊人呐。”

蜀千琴也道不清:“但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一直看着他的,你又不是不知。”

长云道:“我就是不知。总之我就知他是伪装的,骗了所有的人,对于他绝对不能姑息。”

蜀千琴沉默了一会,随之看着长云,柔声道:“不成,你也见到他的修为了,如果能摆脱他的罪名,往后我们又能造就一个罕有的人才。”

长云一看蜀千琴,肃声道:“又是所谓的人才!我看你和师兄他们都昏脑了。能造就人才固然是好,如果没有造到人才,反而造就一个恶魔出来那怎么办?到那时沧桑派千百年来的声誉毁让你们这些罪人去弥补?别逗了,充其量我们都只是一粒沙子罢!三百年前的悲剧你们都忘记?”

长云最后一句话有如丧钟,使得她的心情一沉。身为沧桑的子弟,谁都担忧这样的事情,没有把握的事,千万不能做,何况沧桑输不起这样的赌注。

蜀千琴还是小心翼翼道:“当年,那个人到底是为情伤才如此,而一林不会重蹈覆辙吧?”

长云冷哼:“他倒不会是因为情伤,试问天底下谁会爱上那样的木头?”长云讽刺完毕,接着道:“当年那人不入魔道都能把沧桑搅成一盘散沙,如若真要化道成魔,那沧桑岂不是要完蛋了?不要以为沧桑雄踞武林,越是表面雄大的,越不堪一击。我之所以反对他,那是因为我担心沧桑的未来。”

说着说着,长云脸上荡着一种少见的光辉,与他平时的鲁莽完全有异,看得蜀千琴也不禁深深折服。

“那你今天在大会上也提起了这事了?”

长云努努嘴,道:“你以为我是傻了啊?谁敢在金銮厅提起这样的事来?”

蜀千琴不禁长吟,方寸已经慢慢打乱,在这件事上,看来她真的无能为力,一想到那一副虚弱的面目时,她的心又沉重了下来。

是灾是祸呢?

想不到当年一个羞涩涩的孩子,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破格上了沧桑峰,在被人遗忘了的五年后,他又重现在人们的面前,带着一身的问题与麻烦,再次成为话题,他怎么能面对呢?

蜀千琴大是叹息,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