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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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_第7节 决定

时过境迁,白驹过隙的时光飞一般走过了四年。四年的时光一如既往,平静中慢慢等待花开花落,忧伤时只看庭前云卷云舒。

四年的段一林没有多大的变化,由于身体一直虚弱,个头也没有怎么长,远远看上去还是原来那一个少年,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并带有花季雨季的少年。当年冥王魔剑碎化的那一击所留下的伤势早已灰飞烟灭,除了右脸上那一道深深的剑痕,仿佛诉说着什么。

这四年来,段一林细算着季节的变化,也清楚沧桑峰的春夏秋冬,然而他发现,日子每年都如此轮回,而他的生活也每天都如此轮回,不曾有着变更,很多人与事都要在这样的时光中磨灭掉了,也许除了记忆里那深深的悲痛。

对于修炼,也许沧桑所有的人都已忘记有他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就连师娘蜀千琴每逢见到他关心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比他的修炼情况多一千倍。而自四年前怜雪无意中说出九九玄法水阳分水的秘诀后,他的修炼顿然有了“升华”,但他内心却怀着挥散不去的忧虑,在人前人后丝毫不敢提及。

怜雪有时候过来关心关心一下这位小师弟,而段一林也避重就轻地对怜雪谈起,谁知却被怜雪破口大骂“死猪”。无庸置疑,他的修炼完全不对路,如此,更令得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时候蜀千琴心血**问起,他也只是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蜀千琴以为他真的朽木不可雕,于是也就算了。

其实段一林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走了歪路的,但是每一次的修炼总能让自己在那光与影中找到依托,于是也没有再去顾及些什么。原本起先那段时间的修炼总会感到疲惫不堪,但随着不断的修炼,那种感觉逐渐有所改善。

这一日早晨,忙完了一切,段一林有如往常一样来到了后山的松林间。苍翠无边的松林,四年来没有丝毫的变化,而那条通往松林深处的小路却留下他无数次走过的足迹。

段一林大呼一口气,头脑变得轻松,刚要闭目养神,忽然紫影一闪,有如一片落叶轻然飘至,面前出现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

紫衣,笑容,洒脱,不可方物,她就是怜雪。

四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女孩来言,可以在变化和美丽跟前较劲,而那结果往往是青春的胜利,铺天盖地的变身使得段一林在怜雪的面前显得好比一只丑小鸭。倘若换做别的女子,段一林绝对没有勇气走近她的方圆半里之内。

“师姐!”段一林稍稍出乎意料的叫了一声。

怜雪嘻嘻一笑,风采有如一湖秋水,娇声道:“你果然在这里!”

段一林微微一愣:“怎么我果然在这里?”

怜雪努努嘴:“当然是八哥告诉我的。”

段一林也不觉一笑,这八哥果真是八卦大王!不过这四年来,八卦大王倒成了自己的闺中密友,三天两头总会造访寒舍的。

片刻,段一林才问:“师姐,你不是应该呆在沧海峰的吗?”

怜雪微笑道:“这次回来是准备明天四年一度的终极考核。”

段一林很久之前就已脱离了新生修炼的组织,根本不知“终极考核”是为何物,忍不住问:“终极考核?很重要吗?”

怜雪哈哈一笑,道:“这个考核对于新生当然重要了,相当与于结业。如果考核通过,就可以自由修炼了,甚至还可以下山历练三年呢。可以下山,你说开不开心?”

段一林内心仿佛被什么勾起了愁绪,脸上掠过一阵失落,点点头道:“确实开心!”但表情里没有一丝的开心。

怜雪一看段一林的表情,也立刻终止了笑容,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开嘴安慰道:“一林,你也不必失落,相信有一天你总能下山的。”

段一林淡淡一笑,想到自己四年来一塌糊涂的修炼,摇摇头道:“师姐,我没事呢。说实在,我也不想下山,在这里多好!”说着漠然环顾四周,脸上写着不可言达的神情。

怜雪微微一惊,发觉这位小师弟今天忽然间跟四年前相比,再次改变了不少,一时之间,她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只有沉默。

许久,怜雪才悄声道:“你不是一直期待能下山的吗,为何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段一林低下了头,轻声道:“我是很想下山,可凭我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下得了山?也许这一辈子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语气里含有无尽的落寞。

怜雪呆呆地看着那少年,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不自觉地敞开了内心的孤独和无奈。原来,他是那样值得同情,是那样执着某些东西,可也不知道他平时如何能自我封闭得如此秘密!

雪稍有感伤道:“一林,别这样!这次你不是也有机会去考核的,你可以去试试。”

段一林轻轻一笑:“试不试都是一样,难道师姐你真的觉得我有机会?”段一林抬起了眼光,对视这怜雪,似乎期待些什么,又似乎要证实些什么。

怜雪忽然语塞,觉得欺骗与伤害同等不可取。

良久的沉默之中,只有松林的呼啸声此起彼伏。

“叭”一声,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鸟落到了段一林的肩上,翅膀的煽动扬起他长长的发丝。大鸟轻轻用长满毛茸茸的鸟头来回地戏着段一林的脸蛋,两者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段一林此刻有了笑容,用手拍了拍它的头,轻呼:“八哥!”

八哥扬了扬首,沙哑回道:“段死猪!”四年来,这称呼依旧。

怜雪看到他们俩如此友好,不由感叹道:“看不出你们俩倒也能成为好友。还记不记得你刚上山时,八哥多讨厌你,如今真是世事难料。”

段一林一边抚摸这八哥,一边点头,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一只鸟身上,脸上的落寞淡淡消失。

世事,总是扑溯迷离的,若能预知未来者也不会在人世的苦海中作无谓的挣扎了。

怜雪走了,陪着段一林傻傻地站在那里小半天之后,走了。她的心大抵想着明日的考核,更期盼着下山的喜悦,完全无法体会到段一林内心的落寞。

怜雪一走,八哥也跟着走了,只有段一林还站在原地,目送着怜雪的背影逐渐消失,最后遥望的角度一再定格。

那一刻他多想那个紫色的身影能多伴在他身边,如此,这般,不要回去,漫长的时光也会变得美妙和恬然,不再漫长和煎熬。

他知道,只因在他身边有那么一个令他感到亲切的女子!

雨,这时下雨了。

阵阵的雨滴丝丝飘进风里,散落到茂密的松叶上,三三两两地透过松叶,打在段一林的身上。

渐行渐远,朦胧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她的出现与当初如此雷同。

有意,无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

这人除了黛儿,还是黛儿。

她穿过雨帘,雨水一点点的洗净她身上的妖媚,当她来到自己的跟前时,又是如此的平凡,平凡得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错位。

眼花了。

黛儿微微一笑,稍稍回避了一下他的眼光,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段一林转了转目光,赫然见到她发丝上纷纷流淌着的雨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黛儿笑了笑:“我可是来这里叫你回去煮饭的,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段一林仰头看了看天色,哦了声,举起脚步往回走。

黛儿忽然道:“听夫人和道爷今天一直在谈论明天的新生考核,不知道这事你知不知道?”

段一林点点头,并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停下脚步。

黛儿又道:“如我没记错,你也是新生,为何不去报名呢?”

段一林欲说不说,不过更多不知如何说,许久方道:“我……”之后又摇摇头,没有了后文,举步就走,不一会便出了松林。

紧跟在身后的黛儿似笑非笑一下,顿然道:“四年苦苦的坚持,你为的是什么?需要面对的,终要面对。”

段一林周身一颤,调头看着那位女子,只见长发,淡眉,朱唇,瓜子脸,丝毫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但却这张脸在他心里有着说不尽的谜团。

黛儿怯怯一笑,避了避他的眼光,小声道:“你怎么又这样看我,难道我脸上有花?”

段一林咬了咬下唇,似乎做出很大的决定,道:“你到底是谁?”

黛儿轻巧一笑,扬扬首,五官轮廓更显得清楚,漫漫道:“谁是谁,谁又是谁这很重要吗?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是谁就可以了,总之明天去不去宗凌观由你。”

说完看也没看段一林就转身而去,而那张脸当转身过后却带着暧昧的胜利。

段一林既感无奈,又感纳闷,他很想鼓足勇气上前拦住那女子,解开自己多年来的谜团,但若真正那样,又便如何?

初升的朝阳,光芒透过云海洒在沧桑两峰上,山河一遍通明,显得如此娇艳。

宗凌观一清早便集聚了大批沧桑派的弟子,新的久的,气氛既紧张又兴奋,热闹增添着必不可少的喜庆。然而喜悦是他们的,紧张也是他们的,一切似乎与段一林无关。

四年的沧桑,三年不曾再来的沧海峰,景物依旧,人物变迁,亦能怀有多少感慨

?临崖居是否依旧?庭院的花草是否变迁?

段一林举目看了看眼前的宗凌观,内心微动着某些感怀,阳光的温暖也无法化去内心的冰凉,而唯独拥有的只有自己的感觉。

宗凌观,一共由四道观组成,分东西南北呈菱形座落。最主体的道观,也是最直观的道观便是朱雀堂。

朱雀堂今天宽敞的堂前堆积了许许多多的沧桑弟子,而这些弟子的中间筑起一个宽大的圆形擂台。眼下,所有的比试便在这个擂台里进行。

终极考核一共举行三天,每位新生参赛者只比试一轮,比试不看结果,只看过程。当然,赢者可直接通过,输者也未必不能通过。输者通过与否,皆看在场所有的评委的看法,评估其修炼程度是否合格。新生比赛的对手是上一届的师兄师姐,而这些师兄师姐皆是优秀的弟子,以他们来检验新生弟子再好不过。

所有的比赛规则一清二楚地写在场边的宣传栏上,白纸黑字格外清楚。而宣传栏不远便是报名处,座上坐着一位昏昏欲睡的老头。老头年纪甚大,黑白渗杂的头发与胡子随着微风抖动,懒洋洋更添睡意,乍一看还以为只是人间里一位普普通通的糟老头。

由于所有的弟子都涌到了擂台那边,报名处已不见一只人影,除了立在宣传栏旁看了半天的段一林,至此之时,他依然没有拿定主意。

其实段一林刚来之时便引起了老头的注意,老头见他相貌平平,丝毫不引人注意,而且脸上还挂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不免觉得稀奇。沧桑开派源远流长,每届接收的弟子,男的都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女的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倒没见过段一林这么不起眼的,加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大半天,不知所为,甚至很碍眼。

这时,老头实在忍不住,叫了声:“喂,少年人,你是不是新生啊?”

段一林扭头投眼看来,见是一位长辈,急忙点头:“回前辈,是。”

老头摸了摸额头:“呃……你站在那里踌躇了好半天,到底想不想报名啊?想报名就赶紧,等一下就要上交名单了。”

段一林脸色一红,呐呐道:“我、我还在考虑呢。”

老头沉吟了声:“这有何需要考虑的?胜败不过一场历练,你就当是一次见长罢,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也。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还没见过你这样优柔寡断的弟子,这可不是沧桑派的作风。”

老头说话到了最后语气俨然带有批评,那副模样更是倚老卖老,适才那份昏昏欲睡的模样荡然无存,而且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傲然仙骨。

段一林的嘴拙,更不懂拍马屁,只有唯唯诺诺,一副听教的样子。老头见他孺子可教,不由兴致大起,顷刻变得龙马精神,刚要继续说教的时候,远处便慢慢走来了一个身影。

人未到,空气早已凝结,整个空间似乎撒上一层冰霜的寒意。

老头忽然闭上了口,而段一林也相继发觉,转身,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姿。

衣襟,秀发,没有随风舞动;容颜,气质,只有颠覆。

倾国倾城真的如此传说吗?

冷若冰霜真的如此诠释吗?

段一林见过美丽,见过在独链桥上随风飘散的萧梦岚,也见过精灵剔透的怜雪,甚至见过似梦似幻的黛儿,但却从没见过冰寒包裹的绝色。

如今,这位女子缓缓走来,白衣如水,肌肤赛雪,甚至后背那把仙剑也是白的,几乎的一切融为一体,使人分辨不出。

你也许看过很多风景,也看过很多美女,但这样的女子也许你会是百年一遇,是人都会把眼光停留在她脸上。

段一林讶然地看着从远而来的女子,眼里仿佛见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而那女子也只是稍稍用眼扫过段一林,眉头微皱,眼里的不屑顿发,像一根针刺向注意她的人。

段一林心底一冷,仿佛自尊在零下一度支离破碎一般,知趣地低下了头,心头不免生出了一阵羞愧和耻辱,而有股冰凉的感觉迅速从他丹田涌起。

她就如此打身边走过,带有淡淡的清香。

忽然,“哐……”一声轻响,竟发自女子后背的仙剑上。

那女子猛然转身,一脸冷冰地盯着段一林,仿佛要把段一林看穿一般。

段一林觉得有异,抬眼顿然看到那道冰冷如箭的目光,吓了他大跳,后退了一步,一时间忘记所以。

两人就此对视着,一个满眼寒意,一个满眼呆滞,一个仿佛美天鹅,一个赫然丑小鸭,使得旁边的老头也纳闷不已,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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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