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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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3章

张对一打定主意就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厢房很乱,乱到无以复加。

他自己不会收拾,也不准仆人收拾,更不让自己的母亲给收拾。

这倒不是说张对喜欢在这种比狗窝好那不到哪点的环境里睡觉,这只是他的习惯罢了,一种天长日久所造就的懒惰习性。不让别人收拾也是为了维护自己所拥有的神圣不可侵犯的隐私权。

这种权利每个人都有,或者,说是一种正常的心理更为恰当。

张对翻箱倒柜地寻找用来装洗漱、穿戴和干粮的大箱子。箱子倒是很多,不过里面都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

有木鼓、木刀、木剑、木槌、木屐、木镜、木熊、木象,甚至木鱼等等一扒拉乱七八糟种类繁多的昔时的小玩具。

“这些东西带不带走呢?”张对喃喃道。

思索了半天,觉得带上未免太麻烦,于是果断放弃,清空了一只箱子。

箱子里的玩具倾泻而出,哗啦啦如倾盆大雨一般,屋中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箱子空了,他的厢房也更乱了。

乱不乱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接下来他要思索的是该带什么东西上路才好。

中国人对于“上路”这个词有多种理解。但是此刻,取其名符其实的本意,与黄泉路并无关联。

张对的衣服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平时穿戴也不甚讲究,只要穿着舒服就是王道,但王道归王道,他选了半天也没有选出一件能够陪伴自己上路的衣服。

按理说要上路的话就应该轻装从简,带多了反而累赘,倒不如索性学着《红楼梦》中的空空道人,两手空空,岂不美哉!

不过张对的境界可没那么高。他只觉得什么都应该带上。如果可以,恨不得连房子都带上,仆人也要带。当然,父母除外。

“少爷,天都黑了,该吃饭了。”一个仆人敲着张对厢房的门说。

“好,马上就来。”张对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了身。

“什么都不重要,还是吃饭重要。”张对胡乱地捋了捋衣襟,再拍了拍已经瘪下去了的肚皮喃喃自语道。

吃完了饭,张对回到自己的厢房,看着还没有装上任何东西空空如也的箱子,忽然间又不想走了。

“在家里有什么不好?”张对想。“家里有吃有喝,又有安全感,出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会挨饿,说不定还会遇到人贩子,到时候运气不好也被卖到什么犄角旮旯处,那就不好玩儿了。”

“算了,还是不走了。”

张对嘟着嘴说到。

“可是小离怎么办?我说过要去找她的。”张对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有些彷徨。

“自己还说过要娶她的,怎么这么快就食言,这岂是君子所为?”

张对摇摇头,有些烦闷,不过他很快为自己的烦恼找到了开脱的钥匙。

“那我不当君子就是了。嘿嘿,当君子可真累,还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张对闭着眼睛,笑着说。

“但是我也不能当小人。”张对紧握双拳,坚定的说。

“不是君子,又不是小人,那我是什么?难道是中庸?”

“好吧,那我就当中庸!”张对欣喜地挥舞着拳头,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将本已散乱的玩具踢得更加散乱。不小心还踩断了木牛的一只犄角。幸亏木牛不是真牛,如果是真的,肯定会找张对拼命,两只牛角直接对准张对开火。

“孩子啊,你睡了吗?”张对的母亲在门外问道。

“睡了,睡了,不要打扰我。”张对敷衍着说,然后马上倒在**假寐。

“今天晚上更深露重,你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母亲在门外喋喋不休不厌其烦千叮咛万嘱咐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说了!”张对大声地嚷嚷,十分地不耐烦。

“女人怎么总是这么啰嗦?”张对将被子盖在头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只蜗牛状,心想闷闷地想。

假寐归假寐,不过寐着寐着也就变成了真寐,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阳光划破晨曦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忘记自已昨天想要干什么。所以,寻找小离的计划也就烟消云散了。

人们在许多时候曾经有过无数的豪言壮语,可是每当将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搁浅,当然,这些原因不是主观原因就是客观原因,不是客观原因当然就是主原因,反正不是自已的原因。所以这样即使搁浅也就心安理得了。

但其实这种搁往往是自己主动搁的浅,并非被动搁浅。所以这世上注定成功的人寥寥无几,失败的人却是芸芸众生,浩如烟海。

当然,每个人对成功的理解不尽相同,如果有的人仅仅为追求一个饭碗,得到了就甘之若饴。若是这样,夫复何求?

我们不能责怪张对。

张对找不到小离,即使找到了也救不了她。说不定还会赔上自己的小命。而他自己的小命比起小离来说还是相当值钱的,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个少爷,连出门去玩都有两个跟班,可见张对的级别不低。因此,说不定到时候前脚一走,后脚他的父亲就派人到处去张贴寻人启示了,想来

想去,越想越烦,所以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果断放弃。

张对的力量太小了,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他也只好改变他自己。

张对不想出门了。

他觉得蜗居在这样狭小而熟悉的天地里倒也不失为一件幸福而快乐的事情。

不过还有件事情让他很是心烦。那就是私塾先生天天要给他上课。

张对的父亲给给儿子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教书先生的年龄我就不说了。

根据时代的惯性,他们通常都很老,白发多过黑发,胡须垂到腹部,还带上一副老花镜,说话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加上一副捋胡须的动作,立刻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了一幅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鸿儒形象。除此之外,便是他那令人担忧的颤颤巍巍的身体。

每次上讲课的时候,张对都会凝视着老先生瘦骨嶙峋的身体,心也提到嗓子眼儿上,生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张对怕看见死人。但最怕的还是这种要死不死的人。在他眼中,这个老先生便是如此。

果然,老先生死了。

所幸的是,这位老先生并没有死在张对的家中,而是死在了去张对家的路上。

死因就是那天有一个外乡人问路,他给人家讲得太深奥了,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结果说了半天,别人都没有听懂,他性子一急,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窒息而亡。

这不得不能说是一个悲剧。

而这个悲剧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只是这个可怜的老头却不知道如何避免。

同乡的人很是悲哀,唏嘘不已,泪水涟涟。就差没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了。

老头的葬礼举办得很有规模。白旗招展,花圈林立,祭文悲怆,纸钱纷飞。吊唁者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张对推不掉了。

他必须得去。

父亲命令他磕头。

可是张对打死也不磕。

“你给我跪下!”父亲严厉地命令道。

“我为什么要给他跪下!”张对反驳道。

“因为他是长辈,你是晚辈。晚辈给长辈下跪磕头那是天经地义。”

“那你怎么不跪下?”张对大声反驳,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而给他留面子。“你在他的面前不也是晚辈吗?那你怎么不跪下?”

“额……”张对的父亲一愣,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张对的父亲用权威压制了一切,现场的局势立马发生决定性扭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