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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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你干了什么好事

那人必然对子衿与樊慕兰的纠葛了如指掌。既然知道樊慕兰的下落,肯定也知道她的生辰,继而推出今天这个日子。除此之外,若音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对元秀清的婚事有兴趣。

王礼贤牵起她的手:“别乱猜了,去前面看着不就清楚?”

若音一想也是,跟着他挤到前厅。

子衿换了套大红的喜袍,立在厅内左侧,有人打招呼就含笑点头,不怎么开口说话。肖允这会儿也到了,同样的红袍立在右侧,身边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他笑意满满,神色自如地与众人应对寒暄。

宾客们议论纷纷:没听说元家有两位姑娘呀,怎么门口停着两台花轿,这里站着两位新郎君?从来只闻两女同嫁一夫,还没听说两夫同迎一女的,今天真是开了眼。有大胆的甚至开口去问,子衿只是笑而不语,肖允故做神秘:“稍安勿躁,呆会儿便知。”

闹闹哄哄间,元耀辉从屏风转出,众宾客一见正主出现,顿时安静下来。

元耀辉清了清嗓子,目光从台下扫过,抬高声音说道:“今日小女出阁,烦请大家做个见证。”他示意肖允与子衿上前,向大家介绍:“小女自幼许配肖家长公子,亲事早已定下。但这位冯公子称与小女互生爱慕,言辞恳切令人唏嘘,元某无才,与肖家长公子商议后决定,任由小女自择郎君。受择者即刻迎娶,未择者不得纠缠,烦请在座的各位公证。”

接着,喜娘扶了元秀清转出屏风。

她头顶凤冠身穿霞帔,身后拖着长长的裙裾,窈窕的身段娇俏玲珑,面容用大红的丝巾掩去,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明若秋波。

子衿下意识地屏了呼吸,袖间的手指紧紧捏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他等了一百多年,历经八世轮回,才终于等到她披上嫁衣。

肖允却是一副轻松模样,微微笑着冲宾客们颔首。

元秀清缓缓行到元耀辉身边停下,恰好位于子衿和肖允中央。

元耀辉讲完场面话,从托盘中取了红绸挽的百福同心结交到女

儿手里,格外地和煦慈爱:“择郎吧。选定再择,欢喜哪一位,把这红绸结交到他手里,随他过府。”

台下宾客开始哗然起哄,心道不愧是县太爷,招个女婿都招得非同一般。

子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道穿着嫁衣的玲珑身影。他直直瞧着元秀清,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时刻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每一分每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元秀清迟迟未动。

她迈不开步子。爹娘交待过话在耳边一遍遍地回响,红绸挽的百福同心结拎在手里,格外地沉重,重得她手都抬不起来。

台下起哄声越来越大,几位当事人却充耳不闻,木桩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寻常的气氛里,若音混在台下宾客中,想起方才在内厅子衿的惊慌模样,原本笃定的想法慢慢变得不确定起来:元秀清从出现的那刻起,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肖允,亦没有看子衿一眼。

她不是应该拎着红绸结直接扑向子衿,欢欢喜喜地拜堂跟他走吗?

难道她改主意了!

台下宾客等了许久未见进展,开始不耐烦。

元耀辉轻咳一声。

元秀清一抖,像是突然从梦境中惊醒一般,慌乱无措地抬眼,飞快地往子衿的方向一瞥,又迅速垂下眼,用余光偷偷打量他的模样,将他深深刻入心里:那是他来迎娶她的模样。

然后她收回余光,深吸一口气,花了许久才慢慢吐出,抬起脚,朝肖允的方向落下小小的第一步。

他是有情有义的妖孽,历经千辛万苦守住了他们的八世之约,可她却成了薄情寡义的凡人,终是负了他一番情深。

爹爹的愤怒,娘亲的眼泪,还有心里隐约的惧怕,让她选择妥协。

她惧怕的,从来都不是人妖殊途。伤人伤得最深的,从来不是妖孽,是凡人自己。她惧怕颠沛流离的生活,惧怕遥远的未知。如果她嫁给肖允,往后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底:绣花抚琴抄抄经书,再生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一

天天地变老,埋进肖家的祖坟,成为肖家家谱中的“肖元氏”。可如果她嫁给子衿,往后的一切都将难以预料。或许哪一日就有道人发现他的身份,或许他哪一日突然扔下她远行,最可怕的是几十年后她垂垂老矣,他却还是这般年轻俊美的模样。她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不敢、亦不愿尝试那样的生活。

择郎的步子再小,终归是落下了。迈出第一步以后,余下的步子变得轻松起来。元秀清的心在那一刻变得空荡起来,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那一步中用尽,机械地抬脚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肖允接下那枚硕大的红绸结,与元秀清各挽一段,保持着微微笑的模样,冲唿哨欢呼的宾客们点头示意,所有情形与他预料中毫无二致。

元秀清不敢去看子衿的模样,听到耳边轻轻的一句“要幸福”,是他一贯温和克制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便是这没有情绪的声音,泄露了他的情绪——他与她说话时,从来都是带着笑意的。

有风从她身边掠过。

然后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木然被肖允牵着,像是被人摆布的提线木偶,跟着他行拜礼。

若音气急败坏,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变故,用力分开众人挤到肖允面前:“你干了什么好事!”答案揭晓之前,她太过笃定,以致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总觉得是肖允使了什么卑劣手段。

肖允瞧她的眼神分外悲悯:“我什么都没有做。并非所有事都非要有所算计。有工夫在这里指责我,还不如去关心你那位越了界、自称等了八世的朋友。眼下可没有另一场喜宴等着他。”他不了解八世前的樊慕兰,所以不会受到樊慕兰的影响,在看待元秀清时比子衿和若音更加冷静客观。

或许她有一时勇敢,但绝不会有一世。她仅剩的勇气,在与家人的对峙中已经消耗殆尽。一个月的别离,足矣让她认清事实。所以他敢与若音定下那个赌约,也笃定自己一定会赢。子衿输给他的,既不是情深缘浅,也不是世家繁杂,而是一世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