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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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 荆花犯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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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两人又问了老丈许多问题,肯定了这紫花是荆花,这才道,“我们或许知道原因了,不过还需等晚间,整个村子的人都回来了再来说明。”

那老丈听闻,很是感激涕零,口中不住地说着感激的话。又思及这两人早两日来,便能消去一场祸事,村中才故去几人被救得性命,不由得悲从中来,痛泣不已。

哭到最后情难自已,又回屋去哭灵去了。童子年少,闻得祖父悲泣,也忍不住跟着放声哭起来。

华恬和钟离彻坐在荆花树下,听着那老丈和童子痛哭,哭声中的悲伤那么明显,不由得心中也有些发酸。

两人相视一眼,脸上难受,但是目中却无奈至极。

这世上万事有数,他们二人又怎能得知这里发生了这么多惨剧呢?在镇上转了数日,又在邻近的村子中行走了数日,都未曾听说过这个村子有如此祸事。

若不是机缘巧合来到此处,只怕这里的悲剧还不知道要重复多少年!原本并不特别大的村子,若是不搬迁,只怕迟早要绝了户。

这当中华恬的感触最深,那辈子她早早惨死,绝不可能发生这后来之事。即便不惨死,不说没有机缘来到此处,便是来了也不知道“荆花犯鲤鱼”一说!

如此一来,这个村子若是不搬迁,绝户是板上钉钉之事。除非有人能根据所吃所食和季节,猜出这内情。

不过,想起这里发生之事,竟连邻近的镇子上和村子都不知道,只怕也是不会外传的。

钟离彻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头上的紫花,“每年都死去几个人,还都是死状恐怖,这村里竟不报官,倒也是奇怪。”

华恬点点头,奇怪至极。不过这里贫穷落后。也未必有这个觉悟。甚至也有可能是见人瞬间暴毙惨死,产生了忌讳。不过这个念头一出,华恬又否定了。若当真忌讳。又怎会停灵办丧事?

钟离彻想到这个问题随时可以问村里人,倒也不多纠结。他看了一会子荆花,问华恬,“恬儿。你怎知道这花和鱼一起吃便会中毒的?”

“我以前看了许多杂书,不记得哪一本曾说过‘荆花犯鲤鱼’。我听了你说京中‘情花’称号。觉得蹊跷,略一想,便联系起来了。”

华恬早已打好腹稿,所以钟离彻一问。便柔声说来。

她的表现很是正常,一路来也只是用猜测的口吻,所以并不担心钟离彻不信。

至于她重生。于上一辈子知道“荆花犯鲤鱼”一说,她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泄露的!

钟离彻本身对华恬便无半分怀疑。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觉得是理所当然,所以虽机智,也猜不到华恬在这上头说了谎。

听着屋中的痛哭,他喃喃道,“荆花犯鲤鱼……”不知想到了何处。

这木凳子并不好坐,华恬坐了一会子便觉不舒服,于是将身子挨在钟离身上。

钟离彻仍旧想着事情,感到熟悉的身子向自己倚来,便伸手环住,让那柔软的身子挨得更加舒服。

天上一朵白云遮住了太阳,正片村子都被笼罩其中,变成了阴天。

暑气骤降,华恬渐渐昏昏欲睡起来。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在潭边一棵大树下,四周幽静凉爽。

“醒了?”华恬一动,钟离彻便知道了。

华恬想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钟离彻抱在怀中,难怪睡得这样舒服。

钟离彻扶着华恬坐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又拿出一个竹筒递过去,“先喝些水。”

确实是渴了,华恬也不多言,拿过竹筒便喝了起来。

“我想到了好法子对付申王了。”钟离彻等华恬喝完水,缓缓道。

华恬一怔,这么多日来钟离彻始终不曾提过这法子半句,这会子怎地就想出来了?

心念一动,她蓦地开口问道,“可是荆花犯鲤鱼?”

钟离彻一把抱住华恬,在她脸上亲了亲,这才笑道,“没错,便是这个法子。不过说来这个法子可是你想出来的,我不过是拿了过来用。”

“我可一时未曾想到这上头去,还是你脑子好使。”华恬笑道。

这里环境清幽,又极是凉快,两人一直情话绵绵,待到即将夕阳西下,才动身回村子。

回到村子,见那老丈正在村口张望,神色又是焦急又是慌张。

华恬和钟离彻上前去,那老丈见了忙过来见礼,说是已经通知了村中人,正等两人过去。

两人跟着过去,将“荆花犯鲤鱼”一说解释了一通,说是那荆花花瓣落在鱼汤或是任意和鱼相关的菜式上,都会生成致命之毒。

当然,为免村民们不肯相信,华恬提议用牲畜做了实验,果见一条生猛的土狗吃下了飘着荆花的鱼肉之后倒地抽搐,蹊跷流血而亡。

当即就有人大喊,“便是如此,十一郎当晚便是如此惨状,很快便故去了!”

“没错,我亦亲眼所见。”又有村民大叫。

正当有村民大喊之际,人群中传出了悲痛欲绝的嚎哭声,正是死去了亲人那几家人!

村民们听着这哀哭,想到平日里相处的人已经死去了,也心酸不已。

哭声停了之后,许多村民提议,要将村中的荆花全部斩尽!

因出了这样的惨祸,村中人对荆花产生了极度恐惧的心理,一有人提议,许多人便纷纷附议。

在他们心目中,这荆花已经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人沾之则死,而不是和鱼肉同食才如此。

华恬和钟离彻听着村民们议论纷纷,将荆花说得十恶不赦,不得不出来解释。荆花本身没有毒,只是和鱼一起吃才会生成致命的毒药。

若是往后吃鱼,不要沾到荆花便能无碍。不过若是担忧。便将园中荆花斩尽。至于村落四周的,倒也可留着。

可是村民们想到每年总有几个人死在这荆花上,心中对荆花恨到了入骨,哪里肯听。都咬定了要将所有荆花都斩尽才肯罢休。

稍微理智一些的理正,也支持伐尽村中所有的荆花。

他们的意思是,若是风大了,将荆花吹进屋中。还不是要害死人?所以斩草除根才是对的。

华恬和钟离彻见状。也不再劝,见里正平静了些,才问起为何从不到官府处报案。

里正面有愧色。将原因娓娓道来。

原来,到了夏日,夏花除了荷花都开尽了,只这荆花还开得素雅。村子土地贫瘠。水田并不是上佳,每季收获都不多。向来贫穷至极,只能依靠那些荆花招来一两个赏景之人,获得些钱财。

虽说收入并不丰厚,但毕竟也是一个进项。若是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都传出村子里有人中毒身亡,哪里还有人敢前来赏景?

所以村子将事情隐瞒起来,每年若是有人惨死。仍旧正常停灵发丧,装作正常死亡的样子。

这么多年下来。年年死人,村子里的人也心慌过,暗地里请过村里的婆子占卦,那婆子说村子受了诅咒,每年夏天死一两个人才能让合族延续下去。

故此,村子里的人又是恐慌,又是麻木,渐渐地只咬了牙忍受这种诅咒,盼有一日老天开眼,解了这诅咒。

而之所以没有外村人中毒,是因为来到这里的,都只是想试一试山里的野味,对于随处可见的鱼并不稀罕。

华恬和钟离彻进村,问了那老丈,老丈愿意说出来,不过是因为一下子死了两个至亲之人,心中悲痛至极,再也隐瞒不下去而已。

他们再麻木,面对至亲之人逝去,也是会心痛的。

在华恬和钟离彻两人到水潭边休憩之际,老丈将两人的话跟村里人说了,村里人心中都是抱着怀疑之态的。他们担心是有外村人知道了这点,会泄露出去,从此没有人到村子中赏花。

可是钟离彻之前的问话触及了事实,的确是每到夏天都有几个人惨死,这一点让村里决定不再隐瞒。

听毕村众人的理由,华恬和钟离彻目光不由得在村众人身上扫过去,见村众人多数瘦骨嶙峋,而小孩子也是面黄肌瘦,只有一两家好一点。

两人相视一眼,华恬开口道,“若你们砍尽了村中荆花,少了一项营生,可如何是好?”

里正苦笑道,“此地贫瘠,要再想法子却是千难万难。然辛苦一些,也好过看着至亲之人一个个离世。”

村民们听毕,都齐声附和。

华恬见这村中人说到将来艰苦,竟没有一个人有退缩之意,心中有些钦佩,又有些涩然。

钟离彻见华恬目露不忍,便紧了紧握着的手,表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华恬回望钟离彻,知道他的意思,相视一笑,想起这村子周围的环境,心中很快有了一个主意。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她沉吟片刻,开口道。

众人原本见了这对小夫妻,都以为必定是由男方做主话事的,哪里知道多次竟都由这女子开口,心中吃惊至极。

钟离彻见状,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笑了一笑,说道,“拙荆性子纯良,经常助人,并有了些心得,所以这些事都由她来做主。”

原来是经常做好事帮助他人,因此得出了经验心得么?

众人听了,对华恬敬佩至极。

华恬看了钟离彻一眼,见他神色、眼里情感极其真挚,根本不像是骗人的,心中不由得好笑。

说她旁的品质,也许能够找到一二,说到这性子纯良,华恬自己都臊得慌。

不过钟离彻说了,她是不会不给面子的,当下脸上做出羞惭之色,“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的。”

说完,便将自己的主意说出来。

邻近的一个大镇子上,设立有一善堂。华恬的打算是让这村子里有劳动能力之人到一善堂帮忙,到时换回桃树秧苗,在这贫瘠的山地上种上。

春天桃花可作为赏景之地,等到了桃子成熟,还可以摘下卖出。如此一来,起码有两个经济来源。

听了华恬的计划,里正和几个族老都双目发光,但是很快却又黯淡下来。

“青州华家设立的一善堂我们亦听说过,但比我们困难得多的人大大有之,一来我们去了,一善堂未必肯帮我们,二来我们也不好占了身世更凄苦之人的名额。”

听到里正这一番话,华恬和钟离彻倒有些吃惊起来。

自从听到说为了招徕游客,村子里隐瞒住村民暴毙之事——虽说被定性为诅咒,但瞒住为了钱财,总不见得是君子所为,两人对这村子的操守都有些看不上的。

当然,两人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们虽不是好人,但靠着堂堂正正的手段也能活得滋润。所以,如果要帮人,肯定是帮合眼缘或者良善之人。

这两样村子都不符合,但是整个村子那么多人,还有年幼的孩子,两人总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帮上一帮的。当然,这帮忙也不是白来的,而是让他们用劳动力换来。

眼下里正竟说出这么一番话,倒让人对他们刮目相看起来。

相视一眼,华恬继续道,“此事倒不必担忧,我夫君修书一封,你们拿到一善堂给主事的看过,他自会知道怎么做。”

里正等人听了,都目露惊喜,望向华恬和钟离彻的目光都带着感谢。

钟离彻却脸一板,冷然道,“不过,我们虽相帮,也不过是牵线。若是你们懒惰或是偷奸耍滑,一善堂却绝不会相帮。”

里正和几个族老都站了起来,诚恳道,“若两位肯出手相帮,我们绝不偷奸耍滑!”

钟离彻听了,并不罢休,又冷着脸说了许多要求,见里正等人都点头应允,这才没再说话。

很快笔墨纸砚准备好,钟离彻修书一封,写明事实,又在华恬手上接过印泥,在落款处按了印泥,等晾干了,才将书信折好,交给里正。

“你们要砍伐荆花,又要农忙,也不可能即刻行事。等什么时候空出人手了,便什么时候去罢。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不能持之以恒,还是莫要前去的好!”

“两位恩人但请放心,我们必能持之以恒!”里正认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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