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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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章 再见光头

见到干将剑出现在首峰,范子旭顿感热血上脑,两眼无神心乱如麻,许久之后才恢复镇静,若有所思:干将剑会出现在此便证明胡惟庸的人曾来过这里,目的肯定是折柳,但为何只是毁了一条山路?况且,干将剑十二名 器可排第四,又怎会断在这里?

虽然心中疑云无从解开,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胡惟庸已经知晓折柳回到了玄武山。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主峰,其余四人已经醒来,与陆离一同踩在废墟之上张头探脑地等候着。

陆离见他回来焦急问道:“师兄,可有收获?”

他将所见所思埋在心底,面色平和与陆离说道:“首峰地上尽是剑痕,大约是两个高人在此比试,不慎劈断了山路。”

巫泽惊道:“谁人本事竟然如此高强?”

他摇了摇头:“我不曾见到人影,亦不曾见到尸体,那二人大约打了个平手,而后下山离去了。”顿了顿,他与陆离说道:“折柳,下山之后我们不要再回来了,另选一地吧。”

陆离不解,疑惑问道:“师兄为何突然这样说?”

他解释道:“我们曾在此修行故贪恋此地,而如今此地已成废墟一片,难免触景伤情。二来,江湖觊觎玄武门已久,虽已联手除了玄武门,这片山地在他们看来仍如圣境那般灵气飘渺,难免会有人再次上到山顶比试一番,这对于我们颇为不利。况且,这里设施简陋,出恭都要寻个无人之处,有伤风雅。”最后一句乃是他调侃话语。

陆离听完不觉有异,转头征询四人意见,四人亦是含笑点头表示赞同。

陆离说道:“便依照师兄所言,下山之后另寻据所,待到玄武门强盛之后,再回此地。”

范子旭很是欣慰,忍不住夸赞道:“折柳重情重义,果然有掌门风范。”

陆离笑了一笑:“多谢师兄夸奖。”而后与四人说道:“各位带上随身物品,准备下山了。”话才说完,他忽得记起黄忠峰埋着老鬼的心血之作,便与范子旭打了一声招呼,让他在此等候片刻,独自踏着芒绳回了黄忠峰。

双脚才落地,便见废墟凄凉地堆在无情土地之上。主峰他并未待过多久,眼见时过境迁已然神色黯淡。黄忠峰他住了整整五年,对一屋一瓦一草一木都有着浓烈的感情,如今俱化作尘埃遮住了回忆。他顿时双腿无力跪倒在地,手撑着身子,难以遏制内心伤痛,潸然泪下。泪水滴落,很快渗入土下,不留任何痕迹。

即使再痛苦,人生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哭过之后,他憋气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曾经后院,刨开埋着黄花树的泥土,从空心树干中抽出那本老鬼赠与他的《破天之门》放入怀中之后,又将黄花树埋入土中盖得严严实实。

回到主峰,他与范子旭说明了情状,要拿出《破天之门》向范子旭递去,范子旭摁住他的手与他说道:“那是

你师父赠与你的,不必给我看,你只需勤加练习,不叫他失望。”

他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一行人下了山。那匹瘦马将他们载回来后终于有些体力不支,站立都显费劲,范子旭于心不忍,取下马鞍送它自由。它并未立刻跑远,而是扫着马尾盯着范子旭望了不少时间,才扬着四蹄向远处奔去。

六人向施州卫城中走去。巫泽偷来的两锭银子尚在,虽然有些违心,范子旭打算去用这钱去买三匹好马,自己与范嘉志骑乘一匹,焕焕与刘兰芝骑乘一匹,陆离与巫泽骑乘一匹。

巫泽不愿,与范子旭说道:“为何你们三人都能骑马勒绳就我不能?如今我已是玄武门弟子,我要独坐一匹!”

范子旭笑道:“你会骑马?”

虽巫泽从未骑过马,但在宁波府的街上见过不少荷甲之人骑马奔过,心中暗想骑马有何困难?便是点头说道:“我会骑马。”

六人才进城中行了几步,便有哭喊声传来。陆离循声望去,见一光头孩童蹲在路边,双手抚着一只黄狗痛哭。他向前走了几步,见那黄狗倒在地上,头部已烂,血肉模糊,大约是被路过的走马踩中失了性命。

那孩童并不胡闹,只是哭喊着,不断向路过的行人求助:“求求你,救救大黄吧。”

来往行人俱是冷漠着一张脸匆匆赶路,无人转头察看情况。有个提着竹篮头发花白的伛偻老妇路过,闻见稚嫩哭喊之声转头望来,见一孩童涕泗横流地抚着一只头部烂掉的黄狗,甚是心痛,吃力地弯下腰,抬手摸在孩童头顶与他说道:“孩子,这狗头都烂了,肯定已经死了。”

孩童似乎并未听到,依是流着眼泪说道:“求求你,救救大黄吧。”

老妇望着孩童湿润的面庞深深叹了口气,从竹篮中抓住一只大白馒头放在孩童脚边,摇头离去。

陆离看在眼中,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亦是这般无依无靠,在寒风中窝在角落瑟瑟发抖,若不是红妆及时发现,他已成一座冰雕了吧。

恰时一个推着空独轮车的脚夫路过,其脚步匆忙神色慌张,并未注意到路边哭喊的孩童,陆离颇为担心,忍不住提醒道:“小心!”

闻见声音,孩童与脚夫均注意到了对方。脚夫瞧见孩童身下的死狗,顿时睁了双目,抬脚急蹬迫使独轮车变了方向,独轮车变了方向之后颇为不稳,歪斜着要倒下去,幸亏脚夫经验丰富,以鞋刹地停下独轮车,才喘一口气,便放下独轮车气冲冲地朝孩童走去,瞧那架势不出拳脚不罢休了。

陆离颇为担心,盯着脚夫走至孩童身旁,见他挥拳就要砸去,忍不住冲上前去拦下他拳头,好声劝道:“既然大家相安无事,就不要为难了吧。”

脚夫自是不愿,用劲将陆离顶开,指着陆离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教老子?”

陆离不变面色,只是微微含笑。脚夫见他面色和气眉清目秀,当他是个手软脚

软好欺负的书生,心中积压几日的怒火骤然腾起,手指前前后后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老子要打便打,要骂便骂,你个娘娘管得什么劲?莫要以为你生得这样干净就当自己是少爷,瞧瞧你那身行头,还不如街边要饭的小芒!”

虽是不悦,陆离不愿在此闹事,只是点头向他致歉:“我替这位小兄弟向你道歉。”

脚夫却是愈加嚣张,头渐渐歪向右侧,一边骂着一边卷起袖子,“道歉就够了?我可是替张大人办事的,若是我这宝贝车沾了一点狗血,这娃子就算赔上性命也赔不起!”说罢,抡拳朝陆离砸来。

范子旭在一旁颇为担心,绷紧神经看着陆离,只恐陆离恼怒之下将那脚夫砍杀。

然陆离已非曾经陆离,虽然心中不平,见脚夫抡拳砸来,并不出刀,只是抬起左手抓住脚夫的右拳,气神骤起吞噬左手,微微使劲,捏的脚夫右拳骨骼发出脆响。

虽然不愿低头,然右拳疼痛更甚,脚夫自知惹了高人,不得不跪地求饶,接连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知道错了。”

陆离这才松手,俯视着脚夫向他鞠了一躬好声说道:“我已与你道歉,还请不要继续为难。”

脚夫自是不敢久留,灰溜溜地推起独轮车跑着离去。

孩童再次低下了脑袋,双手贴在黄狗身上,凄惨哭喊道:“求求你,救救大黄吧。”

陆离有些心疼,在他身旁蹲下,抬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晃了晃,小声与他说道:“大黄的脑袋已经被踩烂了,肯定是死了吧。”

孩童只是重复着那句话,“求求你,救救大黄吧。”

陆离颇为无奈,起身左右张望,见不远处有家医馆,小跑奔去,替孩童请来郎中,郎中一见地上黄狗,气急败坏喊道:“找我来就是为了一条死狗?欺人太甚!”说罢直接转身离去。

他毫不在意,只是又在孩童身旁蹲下轻声与他说道:“听到吗,郎中都说大黄已经死了,我们还是给大黄找个地方,让它安安稳稳地去吧。”

孩童终于止住了哭泣,转过头来望着他,一双黑色眼睛堪比深渊深不见底,许久之后,孩童终于点了点头,收回双手,任由陆离抱起黄狗,跟着陆离向郊区走去。

范子旭等人亦是跟在陆离身后,默不作声。

陆离寻了一块无人空地,在一棵桐树下刨了一个坑,将大黄轻轻放入,而后盖了个严严实实,与孩童说道:“就让大黄在此休息吧。”

孩童眼泪已止,双眼依旧红肿,直直地望着陆离,向他鞠躬表示感谢,而后双膝跪地,向着土堆磕了三个响头,闭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大黄,多谢你陪在我身旁不离不弃这么多日子,如今你去了,就好好去吧,愿阴间没有苦痛。”语毕,又磕了三个响头,仿佛大黄是他亲人那般。

孩童抹了一把眼睛,面对陆离站起,毕恭毕敬说道:“谢谢你的帮助,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