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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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章 陆鹰扬之子

药王谷之后,炽诛门亦遭灭门!

整个江湖顿时人心惶惶,仅剩的七门愈加小心,青龙山掌门刘闵甚至有了投靠四大豪门的打算,因门下弟子齐齐反对才未施行。

有人想起袁州府客栈中曾遇见自称“玄武门”,腰佩五柄冷剑之人,便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玄武门四位幸存者之一,先灭药王谷后覆炽诛门!

思索至此,七门愈加惶恐。

那日山脚,玄武门弟子不过千人,却灭了江湖六万余人。单那似人似鬼的无名之徒,便以一人之力屠杀三万江湖!

能以一人之力连掀二塔,此人定不简单!

虽然如此,有些事命中早已注定,反抗不过无禄之功。

毕竟自己造孽在先。

九凤山仁念师太照旧早诵经晚念佛,偶尔生了杂念,睁眼,眼前净是来仪生前景象,或坐在石阶,望着不远处一堆未劈的木柴发呆,或在月圆时刻睹月沉思。

仁念师太忍不住苦笑摇头,片刻之后,手中佛珠又转动起来。

连州回至崆峒派,见门下一如往常,丝毫未被山下之事搅了心神,甚是满意,唤来余哲宁,称赞道:“哲宁,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弟子情况如何?”

余哲宁获了夸赞自是喜悦,极力控制嘴角不要上扬过度,双手抱拳作揖道:“按时作息,勤奋练武。”

他闭着嘴唇满意点头,虽然哲宁过分天真,本事却是不小,“嗯,不错,未被玄武门余孽兴风作浪的消息饶了心神,着实不简单。”

余哲宁却是轻挑双眉,微微疑惑,“掌门,什么玄武门余孽。”

他眼皮轻跳,愣了片刻道:“玄武门尚有余孽,于几日之内连灭药王谷与炽诛门,你不知晓?”

余哲宁顿时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未有人下山,故并不知晓山下之事,”语毕之后眼珠轻转,望向一旁赤色廊柱自言自语道,“连灭药王谷与炽诛门?”

有丝失望自其眼角闪过,嘴角轻跳,很快恢复平和面色,轻拍余哲宁肩膀语重心长道:“莫要慌张,就算他玄武门再强,也不过四人而已,崆峒派有我在,稳如泰山。对了,明凯回来了吗?”

听他此番话语,余哲宁自是心宁不少,双目坚定信任点头,而后回答道:“明凯还未回来。”

他微微皱眉,却是颇为失落。大约是遇到了那玄武门余孽,遭灭口了吧。“没事,他可能回老家了。”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余哲宁于其身后毕恭毕敬行礼道:“恭送掌门。”

在他看来却如日出日落那般。

应天府,皇宫。

朱元璋将奏折批阅完毕,轻展腰身,顿时气顺不少,心胸随之开阔,长舒了口气,将体内杂碎抛得一干二净,忽得想起“陆折柳”,便与李公公问道:“陆折柳情况如何?”

李公公稍稍欠身道:“回皇上,整日在房内阅览书籍。”

“嗯。”他呆了片刻,手掌伏案轻推,于龙椅上

站起,“让他来后花园剪潮亭。”

后花园剪潮亭,洪武一年始建,完工于洪武二年。三根一人粗壮的石柱将十丈方圆的亭底托离水面数尺,其上又有五根石柱支起亭盖。整亭全由汉白玉所筑,未因流年岁月而留下些许痕迹。

亭内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文龙桌,桌边有紫檀雕花椅四把,东南西北置放。

此时桌边坐着二人,桌上摆着棋盘。

朱元璋伸手捏了一颗黑子,望着盘中布局稍稍斟酌,抬手将黑子摁下,而后笑道:“离儿,多年未见,你棋艺精进不少,却仍有待于提高啊。”

“陆离”含笑道:“父皇棋艺出众,离儿望尘莫及。”

他笑道:“哪的话,你父亲就很擅长下棋。”

“陆离”道:“父皇大约记错了吧?家父并不会下棋,闲暇时刻只是种花养鸟,做些陶冶情操的简单事。”

他愣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哎,老了,记性也不好了。”

“陆离”面色平和,挂着微笑淡淡道:“时光流转,有些事明明已在记忆之中,却是说变就变,我们作为凡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顿时开了颜,笑道:“有理,有理!离儿,看来你这禅是没有白修。法海寺的无声大师近来如何?”

“自离家后便未再去探望,怕将灾祸带至那清静之地。师父道行颇深,料想如今仍是活佛一座。”

“嗯。”他连连点头,脸上尽是笑意,却是夹着些许狡黠,若非熟悉之人坚决无法探出。

“陆离”只当他对于自己的回答十分满意,便是毕恭毕敬含笑而坐。

一旁的李公公却是颇为着急,站于朱元璋后背一个劲给“陆离”使眼色,“陆离”并不知晓李公公与胡惟庸暗地里的勾当,只当李公公要自己显得愈加庄严一些,便是直腰挺胸。

朱元璋抬手轻摆,便有宫女端来一盘水果。他随手拣了一只橙橘,摘去其梗杆,刹那间有数不尽的细微汁露自裂处喷出,香味亦是满溢。

他剥去外皮,捏了一瓣丰满橘肉向“陆离”递去:“离儿,尝尝这江南柑橘味道如何。”

“陆离”抬手接过,直扔入口中,牙齿磕破纤薄果皮,有汁水在其口内炸裂开来,甘露洒满舌床,甜中微酸,好不爽快。他顿时露出惊喜表情,与朱元璋说道:“好甜!”

朱元璋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朕还是花子时期便喜欢吃这江南柑橘,当年与鹰扬二人常在半夜潜进橘园偷摘,鹰扬喜好将衣服系入裤中勒紧腰带,摘了柑橘便放入衣领,每次都是收获丰盛,朕却只是捧在手中,如今想来,他果然聪明。”

“家父虽是一介武夫,脑袋却是十分灵光,少时我得了他不少教育,故才有本事躲过追杀,出现在父皇面前。”

朱元璋仰脖笑道:“天佑良人。”

“陆离”含笑点头,望着朱元璋,见他视线不在自己身上,眼中便有凶光逐渐显露出来,手臂缓缓上移,握住藏于腰间的匕首,正要抽出,却见朱元璋低下头,望着棋面摇了摇头,顾自剥下一瓣柑橘扔入口中。

“当年鹰扬与朕一同行军,攻下大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宫中寻些柑橘,只因你战前哭闹着想要吃柑橘呢!”朱元璋望着“陆离”笑着回忆过去,仿佛画面就在眼前那般,笑过之后却是愈加凄凉,嘴角微塌,眼神落寞,恨不得望穿时间,再见一见那身穿金鹰铠甲的大明第一将军。

“陆离”识趣地低下头,声音嘶哑地附和道:“父皇节哀。”两眼却是十分狠厉,只恨刚才未下手,错过了大好机会。

朱元璋苦笑道:“罢了罢了,一切都过去了,幸好还有你在。离儿,今日朕很开心,以后随时可以来找朕。”

“陆离”懂得他话中意思,便起身作揖准备告辞。“谢父皇,离儿先行回去了。”

“嗯,去吧。”

待到“陆离”离去,他却是一声冷哼,命人取下棋盘,将果篮置于桌上,顾自吃着水果。

方才的谈话,他口中所言真假参半,譬如“法海寺的无声大师”,陆离少时的确常于法海寺修禅,寺中师父却并非无声大师,而是无相大师,且无声大师乃是他凭空捏造,法海寺并未有此人,他编出此话只为试探,瞧瞧这“陆离”真假多少。

“陆离”听闻“法海寺无声大师”,心中亦是“咯噔”声响,胡惟庸与他交待话中只提起过“陆离少时曾于法海寺”修禅,并未提起是于哪位大师座下,尚不知其法号,何况长相事迹?便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至于朱元璋与陆鹰扬夜晚偷橘,更是荒谬。

彼时二人虽是穷人,朱元璋的确有过偷橘打算,陆鹰扬却是坚决不从,一改平日里平和老实面目,双眉紧皱怒目圆瞪道:“重八,虽我们一贫如洗,却不能忘了祖训,不能做违背道德之事!你若想吃柑橘,我这里有十枚铜板,尽数赠你去买便是,莫要干此等损人利己之事。”

朱元璋自是羞愧,再也未提及偷橘之事。

陆鹰扬之子虽并不知晓此事,然少时必定吃了不少教训,明白陆鹰扬乃是刚正不阿之人,既然如此,又如何会去做这苟且之事?

“陆离”却是不知,只当朱元璋意在夸赞陆鹰扬聪颖,便顺其话夸赞陆鹰扬一番。

话至如此,朱元璋已经十分确信眼前之人并非陆鹰扬之子,却是十分不甘。

苦寻十年未果,如今终于来了个“陆离”,却是个假货,这叫他如何甘心?便又给了他一个机会,说“当年鹰扬与朕一同行军,攻下大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宫中寻些柑橘,只因你战前哭闹着想要吃柑橘呢”,并非给“陆离”一个机会,而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毕竟有些常识的人俱知晓打仗不会让家眷跟从。

“陆离”却是不知,只是道“父皇节哀”。

他便是彻底死心了。这个陆离不光假,而且蠢。

不过最初那句“家父并不会下棋,闲暇时刻只是种花养鸟,做些陶冶情操的简单事”倒是让其颇感安慰。

这假陆离也算有做过功夫。

他一声苦笑,剥下一瓣柑橘扔入口内,却是酸得掉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