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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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何以燎原

深夜十分,万物入眠,皇帝寝宫内,朱元璋坐在九龙红木椅上,捧着一只木钵发呆。这只木钵是三十五年前陆鹰扬赠给他的。当年两人还是讨人嫌的乞丐,在集庆路行乞,他面前摆的是一只残破瓷碗,陆鹰扬面前摆的却是一只圆滑木钵,他有些眼馋,直勾勾地望着那只木钵。陆鹰扬见此,拾起木钵递给他。他虽摆手表示拒绝,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木钵。

陆鹰扬笑道:“元璋,咱们谁跟谁啊,你喜欢就送你!”

他自是乐不可支地接过木钵捧在手中把玩,虽是桐木制造,却十分精良,看得出制造者费了不少心血。他不禁问道:“鹰扬,你是哪里讨来的这只木钵?”

陆鹰扬想起过去,神色逐渐暗淡:“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是他亲手制造的。我爹是个木匠,本事可好了,街坊们用的家具都是他做的,可惜被元朝的一个官儿子一刀砍死了。”

他捧着木钵如同捧着华丽芒刺,虽耀眼却扎了满手鲜血,欲将木钵交还给陆鹰扬:“鹰扬,那我这个还是还给你吧,毕竟是你爹留给你的唯一遗物。”

陆鹰扬却是笑道:“没事,送你!木钵没了可以再造,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元璋,替我收好了。”

他咬着嘴唇坚定点头,将木钵收在怀中,右手在胸前握拳道:“我一定好好保管。鹰扬,等过些日子我们再大一些我们就从军!推翻暴元!”

陆鹰扬握住他的拳头,正义凌然道:“从军!推翻暴元!”

“而如今,我已黄袍加身,你却去了阴间陪兄弟们去了。鹰扬,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他们都在背后说我是暴君,昏君,又有谁知道我的良苦用心。我从过街老鼠爬到如今俯视天下,其中艰苦有谁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人心险恶,才不得不除去那些野心勃勃之人,这也是为了百姓免受灾祸啊。可自始自终,永远只有你斩钉截铁地站在我身旁,我知道,就算我下令要你自尽,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割断自己喉咙,。”

“鹰扬,你在阴间过得可还好?明天我让李公公给你烧些兵卒刀剑过去,若有人欺负你,你便拿刀砍他,若阎王敢将你怎么样,你就告诉阎王,你是皇帝朱元璋的生死之交,相信阎王也会卖朕一个面子的。”

“十年了,离儿杳无音讯,放心吧,我若是找到他定不会亏待他,哪怕他要我这皇位,或是要我项上人头,我都双手奉上,欠你的,我这辈子都还不完啊。”

他叹了口气,从椅上站

起,年过半百而双鬓斑白,因过度思念更使得心力交瘁,双腿颤颤巍巍走向床榻,将木钵放在枕边,躺下合眼休息。

温州府。

李梓睡得正香,裹着整条被子正做着美梦。

陆离站在床边,望向窗外弦月,心中无限哀怅。十年前的夜晚,他在法海寺打坐修禅,忽然眼前一道白色闪电劈过,令他极为不安,鲜见地睁开了双眼,而眼前只有一尊观音金像。

“悟清,你怎么睁眼了?”

“师父,弟子心中极为不安,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他只能再闭上双眼打坐参禅修业。

待业课结束,他急急忙忙回了家,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而地上尽是斑驳血迹,大约明白八九,远远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爹爹,原谅孩儿十年来更名躲藏,离儿始终未忘家仇。如今已有些本事,定会手刃胡惟庸!”

泸州,凉街上一个昏暗的角落,躺着几名穿着破旧棉袄的丐帮弟子,鼾声震天。有一人尿急,睁开朦胧双眼起身走出几丈以外小解,刚抖完收进欲回去再续美梦,却见一光头站在那里,冷冷道:“夏南身在何处?”

除了鼾声再无声响,只见那光头断刀砍下,惊起几声惨呼便安静下来。

而那个小解的丐帮弟子背紧贴着墙瑟瑟发抖,安静了许久才敢探出脑袋,望了一眼昏暗角落,忙跑开去,因腿软而摔在地上数次却不敢发出声响,只是咬着嘴唇拼命奔去。

消息连夜传入陈无信耳中。

陈无信将书信撕得粉碎,冰冷棱角印着暗红烛光显得分外狰狞。

严城见他这副表情,大气不敢喘,“帮主,这...”

他紧闭双唇,重重吐出一口气,眼眶微收凶相毕露,低声道:“一群狗东西,竟敢在我头上拉屎。好,要理由是吗?我就给你个理由!严城!”

严城作揖道:“帮主有何吩咐。”

“替我找个功夫好些的弟子,剃成光头,给他弄一柄断刀,去德安杀几个崆峒、武当或是少林弟子。”

“是,帮主!”

翌日,天未亮,夏柏魏便从房间走出,退了客房向福州府赶去,夏威紧随其后。

早饭时间,陆离与李梓开门而出,见一独臂背影迈出客栈,陆离心中一紧,忙下楼追去,出了客栈只见人海茫茫,不由得一阵失落。

李梓追上来搀住他手,关切道:“哥哥怎么了?”

他依然是伸着脖子于人群中搜索着独臂背影,结果不尽人意,只能叹了口气往回走去,在一桌旁坐下,苦笑道:“我以为看见熟人了。”

李梓道:“哥哥的朋友吗?”

他点头:“是我师兄,对我很是照顾,不嫌弃我笨和烦,我有今天这本事有他一半功劳。”

“那你应该追上去呀,他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他苦笑,右手拖住额头连连摇头:“可十几天前我害死他了,他被一把刀砍穿了身子,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每次都是如此,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愧至心痛及骨。

李梓望着逐渐陷入悲伤回忆的陆离,心痛不已,双手握住他冰冷的左手,小声道:“哥哥不要自责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未来才是需要你掌握的,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大家的依靠。”

“依靠?”他苦笑,“靠着我的人都死了。”

“可李梓觉得哥哥是最坚实的依靠啊。”

他转头望去,见李梓清爽双眸无比坚定,苦涩内心自是好受不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挤出一抹笑容:“谢谢你。”

李梓嘻嘻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弟弟乖,不难过,有姐姐在。”

他“扑哧”笑出了声,亦摸了摸她的脸道:“谢谢姐姐。”

安南,升龙皇宫内。

陈晛坐在龙椅之上,半眯双眼扬着下巴俯视堂下之人,冷笑道:“大明的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见了本王竟然不跪?”

堂下是一荷甲将士,面庞棱角分明,头盔之上一撮鲜艳盔缨。他右手扶着腰间重剑,回以冷笑:“我有恩与你,为何要跪?若你不想,还请把图纸交还与我,我给你磕三个响头便走。”

站于两列的文武官员很是气愤,忍不住指责道:“你是什么个东西,竟然跟我们皇上讲这样的话!皇上,臣请求砍下这气焰嚣张之人项上头颅。”

陈晛举手示意臣子不要轻举妄动,自龙椅站起,下了阶梯走到将士身旁绕了一圈,在他耳旁轻语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你给我的图纸是真的?”

将士转头,望着他浑浊的双眼,自是信心十足:“相互利用,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于你方便,于己方便。”

陈晛道:“事成之后?”

将士道:“南疆归你,北国归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