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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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

冬至

全团上下和日军鏖战半个月,伤亡惨重,全团被迫再次被撤下来休整。各地的新兵,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

一场大战后,忙着清点伤亡,补充给养。

那份长长的阵亡名单后面,是一个个厮杀着呼喊着倒下的热血汉子。那份名单陈锋带着人整理出来,往师部送的时候,放在办公桌上的报纸,一条标题俨然是:闻天海长官率部浴血杀敌缴获颇丰。

丁三识字不多,扫了一眼,在心里对闻天海吐了口吐沫。

撂了报纸匆忙回团部,路上想着,这仗打个没完没了的,啥时候整个囫囵时间回去看看自己的小高去啊。

正午的太阳照在脸上,让人懒洋洋的想瞌睡。丁三三步两步匆匆地走,几辆炮车扬着土从身边经过,丁三捂着鼻子往边上躲。

最近炮车来回的频繁,不知道啥时候要打大仗了。丁三也许不知道,几个月后,当他随着全团将士重新杀回那座城市的时候,小高所在的,鼓楼边上的那个医院已经被炸成了残垣断壁。

多年以后,一身战伤的陈锋从朝鲜回来,当组织问他想转业到哪里的时候,他也选择了那个城市。辗转多年,陈锋才找到了小高。

陈锋找到小高那天的阳光就象此刻照在丁三身上的一样,所不同的是,多年以后的那天,阳光是和平。而正是为了让自己的心上人,自己的亲人,能沐浴在和平的阳光里,丁三或者说是无数个丁三,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换了。

那天正午,转业回来的陈锋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良久,一个中年女人领着十来岁的女孩子走出医院大门。陈锋一见那女孩眉眼,眼圈就红了。

眼睛,无数双眼睛。

丁三在长津湖,浑身是血,浑身是雪,浑身是胆,眼睛冒着火,拖着冻僵了的身体,举着一捆手榴弹的时候,丁三的眼中,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绿色的眼睛,一双美军士兵惊恐的眼睛。

卡宾枪的子弹倾泻到了丁三的身上,蹒跚着,冲锋着,丁三扑向了那个弹药堆积点。

而那天,陈锋看到的,一个普通女孩的眼睛,透着父亲的英勇和母亲的秀美。

“你认识一个叫丁三的吗?他是我手下的排长,他两年前,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

小高搂着丁三的孩子,看着陈锋。

……肝胆俱裂……

那个正午,丁三回到了团部,简单的报告了,陈峰听了已经把伤亡清单交了,就问了点其他的事情。丁三就把报纸上,闻天海的新闻也说了。陈峰听了不以为然,置之一笑。两个人起身,丁三跟在后面。

陈锋想起来丁三还没吃饭,就让他留下来,吃了饭再去三营找他。

上次几场恶战,三营的大刀队打出了赫赫威名,但损失巨大,全队损失八成多。陈峰觉得应该在团里也建一个这么个队,就跟孙寒打商量,看能不能把楚建明提拔成排长,调到教导队里。

人家是飞机大炮,咱们还是肉搏战,也难怪这仗这么难打。

不过听着上头的意思,又从西南过来好几个师,最近准备反攻一下。陈锋所在的团,可能会配合做佯攻。

找来孙寒一说,直挠头,“这咋整,我就这一员虎将,让你抢了,我还打不打仗啊。”

“你这跟我占山头啊,磨磨唧唧的,琢磨琢磨,开个价。要不我拿教导队的马克沁机枪跟你换,外带五千发子弹。”

“吆好,舍得下本啊,你陈峰面子大,妈勒比的,我也仗义一把,你把建明要到你们那里吧。不过大刀队其他的人不放,你自个想辙去。你不能把我连锅起了吧。”

两人终于说妥了,孙寒死活不让走,生拉着喝酒,陈峰一想团里面乌烟瘴气的,不如喝喝酒。孙寒叫来炊事班,整了点豆腐,大白菜,腊肉,两个人凑合着下酒。

菜没怎么动,酒倒是下的快,陈峰酒量一般,而且喝酒上脸。两下里喝热了,两个人都脱了棉袄,穿着衬衫喝。

丁三找过来,陈锋见一时半会喝不完,就打发丁三从三营借把大刀带回去。

喝的兴起,孙寒就开骂,从老头子骂起,各个官衔一个不拉,骂了个遍。贪官加一群饭桶,从祖宗八代到那些个女性亲属,一个不少。

陈峰好面子,不爱背底下说人,就安静的听。骂到最后,国民党中央委员都被骂完了,孙寒才稍稍停了停。觉得不过瘾,就开始骂陈峰。

“你也是,闻天海那个松蛋都能告你一状。”

“不提他不提他。打着仗呢,咱们自个不能乱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把各营兄弟的缴获算自己头上了,还站边上照个像。我呸,什么东西。妈勒了比的,找着机会非在他后面放把黑枪。”

“哈哈,提他干吗?扫兴。”陈峰见孙寒连放黑枪这样话都出来了,赶紧的打岔。

两个人喝到半下午的,陈峰觉得喝的有点大了。就起身告辞,两人说好,明天正式办调动,孙寒晚上找来楚建明,两人又继续喝,相见恨晚。

陈峰在路上被风一吹,酒醒了点,但还是迷迷盹盹的。见路上,有辆炮车陷那儿,就走过去帮着推。几个兵见着是长官帮着推,忙不迭道谢,陈峰客套一下,大伙发着喊,把炮车推了出来。

陈峰回到团部,见没什么大事情,就着人第二天一早去订造大刀片。把从孙寒那儿整来的大刀交给丁三,着他明天一早办。

然后坐下来处理一些公文的事情,其他的几个参谋也忙,陈峰虽然挂着团里参谋的差使,其实大伙还是拿他当以前的副团长看。象陈峰这样能打仗的,到哪儿大家也都尊重。

这边孙寒和楚建明一厢喝酒,喝到一半,酒也没了,菜也没了,就让炊事班再整点。然后把大刀队里的王石头也叫上了,因为刚才楚建明说队里王石头打仗最好。建明走后,王石头成了队长。孙寒打算把这个大刀队重新捣鼓起来,就让王石头明天在各连找人。

王石头上次负了点小伤,也刚刚归队,三个人也不拘谨,一起唠嗑。

这时,有人进屋说是孙营长的老乡,特地来看他。孙寒去看,营部门口一个中年青杉汉子背着个包裹站在哪儿,随便的一个姿势,但浑身透着点杀气腾腾的味道。孙寒走近了,那汉子把帽檐子一抬,孙寒眼睛一亮,哈哈大笑,两人抱在一起。

孙寒把青杉汉子让进屋,两人低声的说话,孙寒不住点头,最后抄起纸笔,写了字,把墨迹吹干了,递了青杉汉子。

两人抱拳分手,孙寒回屋接着喝。

王石头多嘴问那人是谁,孙寒目光深邃,一仰脖子,把酒干了。

“以前的兄弟,是个爷们,身上也背着国仇家恨。八百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两人见孙寒懒得说,也就不再追问。

这边青杉汉子在黑夜中冲营部一抱拳,消失在原野中。

转眼冬至来了,青杉汉子在寻思着按照家乡的老例子,冬至是要吃饺子的。可现在国破家亡谁还有心思吃呢。

国难当头,也真有朱门酒肉的。闻天海为了聚人气,在城里的大馆子摆了四桌,鸡鸭鱼肉的,八大碟码个满。

酒桌上,施琼见着个陌生人,闻天海介绍说师里老人了,以前在别的团,刚进了师部,一进去就上下的打点,而且好象和谁谁的有点关系。施琼听到这,腿就分开了。

两人酒桌上眼神一碰,酒过三旬推说不胜酒力就下了桌。闻天海明白就里,也不点破。

一对龌龊男女就去那男人的宿舍,拧着了灯,三句两句的搭闲话,施琼就把那天见着军统的人当成个资本说了出来。说的无心,听的有意,那男人细问了长相,马上对上了号。心里美的不行。

下面热了,那男人就把手搭在施琼肩膀上。施琼心里想,不就是想日比吗,你们男人都一路货色。她那成想,支字片语的,害了条汉子。两人都脱了衣服,那男人看着施琼小腹的赘肉和搭拉下来的*,心里后悔,怎么是个这样的货,但脱都脱了,反正横竖是个操,就捏着鼻子和她滚倒在**。

这边的闻天海和着拍子唱,弹琵琶的老汉边上站着个黄花闺女,闻天海一边唱,一边寻思,待会把这闺女强留下来,看眉眼,还算顺眼。

这边有个当地的商人王喜率,三十望岁,戴个金斯眼镜,想巴结闻天海,看能否走点私货。闻天海一口答应,心想着,到时候看我怎么敲你的竹杠。

王喜率几句话过后,就把话题扯到了军队布防上。闻天海顺嘴就说了几句,王喜率如获至宝,心想着,你们中国人真他妈的好糊弄。偷偷拿心记了,酒桌上众军官的言谈,三天之后,化名王喜率的日本军官,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递了上去。日军的军官接了文件,顺手摆在桌子上,并列摆着的卷宗封面上,赫然写着:支那军/寒冰计划/绝密。

闻天海都不怎么记得那天酒喝到啥份上了,王喜率特热情地邀请大伙去喝花酒,大家都玩的很尽兴,但闻天海第二天发现自己的公事包好象被人翻过,算了,估计是别的军官偷偷把钱拿跑了。

就在冬至那天晚上,陈锋酒劲过了,觉得肚子饿,就让炊事班的给整点吃的。炊事班的说今天冬至,老例子应该吃饺子,要不上馆子里买点。

陈锋一摆手,有啥吃点啥,就乎着吃了口热汤面,吸流着把面汤喝了,满头大汗的,觉得过瘾。想想不放心,就去教导队看看吧。

这边青杉汉子来团部找陈锋,说是孙营长的老乡,打发过来谋差事的,有孙营长的亲笔信。哨兵进去一问,陈锋去教导队了。青杉汉子就问教导队在那儿,哨兵多嘴,告诉他去了也没用,兴许人早走了。青杉汉子就和气的跟他这磨,再说,这年头,投老乡的很多,没准这青杉汉子以后在团里谋个一官半职的,哨兵心里这么想,就把陈锋在团部边上的宿舍指给他看。

教导队这边也喝上了,陈锋买点老白干,在营房和十几个教导队的骨干一起围着张大木头桌子,没菜干喝。陈锋曾经当过两年的教导队队长,作为全团关键时刻的预备队,这么多年,教导队在团里伤亡也最厉害。但也就是这些骨干,成为了教导队最核心的脊梁,带着新兵也主要依靠这些老兵了。

他们很多和丁三一样,没怎么读过书,讲道理也许讲不出个横七竖八来,但国破家岂能不亡的道理心里都装着呢。因为上次城防之战,伤亡惨重,所以最近士气低落,带着新补充进来的新兵也低落。

陈锋心里揣着明白,所以他总喜欢和底下的兄弟们打成一片,这也是每次上阵,陈锋非常有号召力的原因。他就能服人,能在关键的时候让大伙心甘情愿的往上冲。

也正是这个,多年以后,陈锋成了这个团的团长,并且不愿坏了全团一千多号弟兄的性命,毅然起义,投了八路。

而此时的陈锋在心底里是看不上八路的,几个鸟人,几条破枪,能成什么气候。真打仗,还得说是象咱们这样的正牌军。土八路、土八路,让老头子收编了是个早晚的事。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陈锋和气的和大伙唠着家常。这点,大家都喜欢,就是陈锋这个人没什么架子。又说了会话,陈锋见时辰晚了,自己也有几分醉意,就起身告辞,回团里的宿舍。

陈锋见屋里黑着灯,估计丁三早睡了,就蹑手蹑脚的推门。冷不丁的觉得身后有人,酒一下子就醒了,头也不回,撩开了牛皮套子,拽出手枪,手斜斜地一带,一转身,枪口套上身后的黑影,然后断喝一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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