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杀人之夜
第六十六章 杀人之夜
半夜的时候,我惊醒过来,再也没有睡意,索性去换了苏诚的班。其实也没什么好干的,殇夜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梦呓都没有。我就这样一直望着殇夜苍白的脸,心里平静得很,什么也不想。
殇夜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了,之前最后一次看殇夜安静的睡颜,是四年前我进皇宫那会儿。那时候,我睡在殇夜房间的隔间里,有时候睡不着,我会起床倒茶喝,顺便走到殇夜床前看看他,看着看着就会觉得自己好笑,像是一个偷窥者。但是不可否认,殇夜睡着的模样比平时可爱百倍,那是他难得收起浑身盔甲的时候,纯净得像是初雪。有时候我倒希望他能这样一直睡下去,毕竟这时候他的心不会太累。
手不知不觉抚上殇夜的颜,顺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然后停留在殇夜的眉间。想起殇夜皱眉的模样,总觉得他年纪轻轻就这样一直皱眉以后一定很早长皱纹,那就可惜了这一张如花容颜。
帐外忽然纷扰起来。我起身,掀起帐帘,问侍卫发生了什么事。侍卫一脸严肃地告诉我,营里有人擅闯敌营去了。我正感叹这是哪位梁山好汉的时候,落月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馨儿所属整个营帐都没有人。”落月黑着脸告诉我这么一句话。
这话犹如一道闷雷,我被雷得彻彻底底里焦外嫩:“你说馨儿她胆大妄为到去闯敌营了?为什么?”
“六皇子队里死的人有我的学生,馨儿和他们关系一向很好。馨儿今天一天情绪都不稳定,没想到她竟然有胆量半夜出去闯敌营,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落月的语气越来越愤怒。
我问:“馨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吧?”
落月的眉紧紧皱在一起:“发现他们营帐不对的时候,所有人的被窝都已经凉透了。问了门卫,竟然无一人知道有人出去过。虽然已经派人出去追,不过追到的希望不大。馨儿这般目无军法,回来必定严惩不贷。”
这倒好,一边的事没有解决,又多了一个要担心的人。半个时辰后,城门那边开始喧闹得厉害。我和落月对望一眼,立马向城门那边奔去。
守城门的士兵已经搭上了火箭射向城楼,我心一惊,怕馨儿被乱箭伤到,可是一时也没办法阻止,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上城楼,拿着弓箭和石块向外攻击。城外隐隐传来沉沉的马蹄声和激烈的厮杀声,我这才明白过来外面的人绝对不止我军,应该还有祁阳敌军。可是有什么重要的理由使祁阳军队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来到这城门之下呢?
城门慢慢打开。当门张开到能容纳下一匹马进入的时候,一匹马携着腥风血雨从外面突出,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整整十匹战马从外面冲进来。然后城门重新被关上,来不及突进的祁阳战马被城门活活夹死。城楼上的弓箭攻击还在继续,可是战事渐弱,城门外的马蹄声向着远方消散而去。
进城的十人翻身下马,带头一人举起手中一个黑色布囊,对着人群嚷嚷些什么,然后像是一颗火星溅到了整片枯草上,燃起熊熊大红,群情激昂。十人被越围越多的人举到空中,一个惊天的消息在人群中飞快传播着:聪毕邪被暗杀成功了!
身边的落月明显舒了一口气,嘴角带上了微微的弧度。
“都回来了啊!”我听到落月微不可闻地说了声。
一时间有些愕然,下一刻我终于了然:对于自己真正重要的人,他成不成功其实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要他平平安安的。落月这个人,嘴上从来不说感情之类的事,可是骨子里是个实打实的性情中人。这些孩子可都是他和踏香的心血灌溉出来的,恐怕和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差不了几何了吧!
落月走到人群外面,然后飞身而起,抓住正被人抛向空中的馨儿,寒着脸落地。胆大妄为的馨儿在落月面前像是猫面前的老鼠,理亏地低着头丝毫不敢提及自己的功劳。落月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冷冷看着馨儿。我躲在人群中,捂着嘴偷笑。馨儿几次三番偷看落月的表情,在看到落月冰冷如霜的脸色后,只能变成蔫掉的茄子,垂头丧气地将手中的黑色包裹递给落月,闷闷地说了句什么。落月没有接过包裹,只是冷冷扫视了一眼,然后抬手擦掉馨儿小脸上溅上的鲜血,馨儿的眼中立马闪过死灰复燃的光芒,可惜落月的脸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馨儿颇受打击。落月拉着馨儿的胳膊向大将军的营帐走去,身后跟着其他九根蔫掉的茄子。
馨儿极其同伴因为擅离军营,本来少不得五十军棍的处罚,可是因为成功暗杀了敌方悍将聪毕邪,功过相抵,最后落个吃禁闭的不算处罚的处罚。也因为馨儿这次的行动,原本缺少的一味药被成功搞到手了。可怜馨儿不认识草药,只能招呼大伙每人都塞点不一样的草药到盔甲里,随身带着冲锋陷阵了一路,到现在这些草药还散发着阵阵可疑的汗臭味和血腥味。
第二天,斥候传来消息,祁阳群龙无首,开始撤军。容大将军立马亲率军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祁阳士兵根本无心恋战,被打得丢盔弃甲,死伤无数。这是两国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捷报,一时间,军心振奋。
殇夜的伤也一日日好起来,可是那么久没有正经进过食,原本瘦削的脸颊越发消瘦,简直成了传说中的皮包骨,我看了心疼,便日日度他些鸡汤。这些天,殇夜在昏睡中开始梦呓,可是模糊不清。我凑近仔细听过,才依稀辨认出几个零碎的词语:聪毕邪,祁阳,蛮子……我笑这孩子太执迷于战场,殇夜立马给我整了文绉绉的一段话:绿傍落霞处,暗香浮满路。望尽万物舒,心神总无主。
凭我的诗词修养,大概能分辨出这首诗是用来赞叹美景的,却不明白殇夜干嘛莫名其妙念那么一首不合实际的诗,难不成他在这荒野里呆久了,怀念家里的莺莺燕燕了?
这是殇夜昏迷的第七天。早上的时候老爹来看过殇夜,告诉我说殇夜复原得不错,估计这两天应该就会醒来,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自认为还没有调整好面对殇夜的心态,于是和大师兄换了班,匆匆离去。晚上的时候,殇夜的营帐里就传出了好消息--昏迷多日的六皇子终于醒了过来。我一边为自己的及时抽身感觉侥幸,一边为殇夜的清醒感觉欣慰安心不少。之前已经交待了所有认识该交待的人,要他们务必对我的行踪保密。虽然我有预感这事迟早暴露,可是还是希望能多捱一阵子。
第二天早上,苏诚过来请老爹,看到我的时候相当哥俩好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拖着我就往外走。我被勒得不行,问苏诚到底有什么事。
苏诚说:“六皇子听说他昏迷的时候,有人当机立断用嘴为他度药,颇为感动。所以想要见见这位义士,亲自表示感谢,顺便给他嘉奖。齐兄,这次你可是前途无量了啊!”说罢,又重重拍拍我的后背,害得我立足不稳,向前冲了几步。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这么冲下去,然后头朝地跌下去啊!可惜那么微小的一个愿望都被苏诚热情地搀扶给打破,我欲哭无泪。
我觉得该说点什么打消苏诚想要带我到殇夜面前的念头,于是搜罗一遍脑中所藏的所有东西,整合出所有能用的论据,露出一脸卑微诚恳的笑容对他说:“这算什么,为了六皇子我们应该上刀山下油锅都不皱下眉,喂个药算什么呢?麻烦苏兄传达小弟的意思,就说小人命贱,配不上什么大的嘉奖,只求能够继续在这军营发挥自己的作用,为广大病友同志带去福音。小人惶恐,为六皇子的威严所震慑,不敢亲自禀报,望六皇子殿下恕罪。况且那啥,噢对了,我昨晚受了风寒,现在嗓子眼疼得厉害,怕将这些秽物带到六皇子身边,伤了六皇子身体。所以就免去这见面了吧!”
“齐兄,何必谦虚?”苏诚还想挽回我的想法。
腼腆地搓搓手,憨厚地挠挠脑袋,我选择继续卑微下去:“我这样的贱民哪敢直面殿下的威严啊,到时候丢脸倒没什么,惹殿下生气就不好了。你说我这一想到要见陛下啊,腿也抖了,心也狂了,脑也空了,估计见了之后也只能落个语无伦次的扫兴局面,还是不要惹殿下嫌了吧!也帮我保住面子不是吗?苏兄,就劳你帮帮忙了!”
苏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倒是没见过你这样不要功劳的,也罢也罢,你的奖赏我会帮你向殿下要的。”
我一拱手,满脸堆笑:“如此便多谢苏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