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道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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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章 难忘的生日

    thu aug 13 16:19:15 cst 2015

    每个故事里都会有个胖子,而我,就是那个胖子,当然那是在九岁前。

    九岁前,我一直被父母寄养在水库旁一个百来人都不到的村子。小村没有名字,只有个项目编号,生产一大队。是当年建设水库时留下来的一批工人家眷慢慢形成的村落。

    我是计划生育外的产物,在我上面还有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姐姐。父母工作忙,要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带我的梅奶奶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在水库完工后父母随大部队回城,留下我这见不得光的二胎在这盛产柑橘的地方一呆就是九年。母亲每隔几个月都会来看我,给我带零食还有生活费。

    那个时候的农村,怎么说呢!很多人都说农村条件差生活艰苦,但等我长大后仔细回想起来,其实不然。我们那儿河流多,土地肥,柑橘之类的水果堆在那里吃,农村人朴实,你路过了从树上摘了就吃,他们还怕你觉得柑橘不够甜,也从来没有钱不钱这一说,反正烂在树上也可惜。我们那儿离着河边也近,白肚子大鱼饭桌上天天有,变着花样的吃。还有木耳香菇泥鳅王八,离着水库一天多路程的大巴山里还有各色各样的山货野味,这样东西也为我傲人的体重做了一份贡献。村里的生产大队有杆大称,七岁时梅奶奶带我去交柑橘,这头放着一百斤柑橘,那头放着我,称――平了!

    作为一个吃货,在这方面我是觉得相当满足。唯独一点让我觉得不爽,那就是挨揍。大队里的小孩总是把我揪到柑橘地里,让我交出母亲给我带的零食,胖子的零食怎么可能过夜?这是不科学的。交不出零食自然要挨打,但作为一个吃货,七岁不到就一百斤的体重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们打我,我不疼,我打他们,一巴掌撂倒一大片,几次恶架之后,我成了咱们生产一大队的打架小胖子!不!是打架小王子。而且我被揍之后从不告家大人,然后纠集大人们去寻仇的这一优点,也被小伙伴们啧啧称赞。

    七岁生日那天,我的左右护法,其实就是打架最得力,关系最铁的两兄弟伴为了他们老大我庆祝生日,说要弄点野味回来烧烤,顺便也馋馋老是跟我们作对的二狗子那帮人,我们一行三人还带着从黑皮家里偷来的两杆猎枪,他家是守林人,黑皮从小就跟着父辈进山打猎,小小年纪也是一把老枪手了。吃完早饭趁着大人都在农忙秋收,顺着柑橘林往东走,就进了野林子。这次的生日,可是终生难忘,也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进入山林才一个上午的功夫,黑皮就一枪就打中只野兔,他是我们三个当中枪法最准,最壮的一个,黑皮他爹就是生产大队有名的神枪手,当年修水库时他爹守护建材有功,那杆子土枪打死不少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连大领导都接见过他父亲,家里墙上好多奖状,每年都是先进。

    白面一看黑皮打中了,兴奋的大叫跑过去,几下掏空野兔内脏,在溪水里把血冲干净后一个钩子就背到了身后头,回头还冲我喊:“胖老大,趟过这条河再往深里走走,肯定还有好货,快点,你们都快点。”

    “不要叫胖老大,叫老大就可以了!”我有点不太高兴,上山路上鞋子踩了一脚泥,但我看不到,肚子挡住了。

    我的左右护法,黑皮,白面,本来是想叫黑白无常的,但大伙一商量觉得不吉利就给改了。黑皮跟着他爹常年在山里转悠,就算不打猎也要下地干农活,太阳晒得他黢黑,所以他一到天黑他就得回家,不然黑灯瞎火就找不见他了。我跟他的革命友情始于他父亲喝醉酒满村子撵着揍他时,我不小心伸出脚,绊了他一跤。

    白面,他爹是村长,也是生产大队长,他家有村子里唯一的一部电话,我妈每个礼拜来电话都是他们家扯着嗓子喊我去接,一来二去也就跟他熟了。白面的全名叫钱进白,是我们这群乡下小子里唯一叫的出大名的。这小子人如其名,那是相当的白,脱了衣服下河准能第一眼发现他,那一身的白肉啊,还是土皇帝生产大队长家伙食好啊!白面这小子鬼注意多,当初想办法调开梅奶奶,然后把我逼到柑橘林里交零食的就是他。后来和他处成亲兄弟后就成了我们队伍里的军师,这一年多已经成功收服附近的几大帮派,只剩下村口以二狗子为首的那帮小孩不服。

    “快看,山鸡!”顺着我所指方向约二十米位置,阳光刚好从树叶的间隙里透下来,照在那几只五彩斑斓的野鸡羽毛,反射出美丽的光彩。就是它了,我过生日就要它了,看样子真好吃!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蹲在地上压低声音道;“黑皮!你有多大把……”

    话还没说完,耳边枪声就响了,一阵鸡毛乱飞后,我们几个跟着山鸡一路狂撵,黑皮边跑还边嘀咕:“不能啊,明明打中了,不可能没打中啊!”

    “别……别想那么多……累……累死我了,它羽毛那么蓬松……兴许是打在毛上了……”

    白面跟在我后头也累得够呛:“不……不可能……黑皮枪法不准……绝对不可能……我看着……看着呢……绝对打中……”

    和白面两人跑得快断气,特别是我这个胖子。黑皮看到我们一直没跟上,不多会儿也原路折回来,嚷嚷着,再往前走是条深坎子,他爹警告过他,以这条深坎为界再进去就危险了,他小叔叔就是前些年跑进去打猎死在河边,连尸体都只剩上半截,心肝肠子两条腿都没了。

    这事儿我听说过,听说这片林子不干净,这几年老是闹妖,黑皮的小叔是他爹唯一的兄弟,当年也是年轻气盛跟人打赌谁胆大,夜里进了这片老林子抓妖怪练胆儿,结果死在了里面,还死得很惨。但现在正是中午,太阳晒得林子里到处暖阳阳的,连毛背心都穿不住。有光的地方,人的胆子就会大些,这是自然法则。

    我的主意是,趁着太阳正烈咱们越过坎子往里面走一点点,看能不能抓住它,而那只五彩斑斓的大肥鸡似乎知道我们不敢再靠近,歇在深坎对面的树丛里,就在我们商量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它老人家竟然还打了个鸣儿,这下把我给气的,这不是存心瞧不起咱么。

    “咱们先吃点东西吧,把身上的重量也减轻些再追进去!”白面说着,看了看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黑皮点头如捣蒜,他比我们大两岁,个头又高又大,正是能吃的时候,

    他这么一提我还真饿了,胖子都是不耐饿的,何况还追了这么远,我活到七岁高龄也从没跑得如此惨烈过,可把我累坏了,一下就坐在地上,他们两见我圆溜溜倒在地上,也纷纷拿出随身带着的干粮吃起来,白面那小子会享受,出来打猎弄得跟春游似得,肉干果脯,军用水壶里灌的竟然是蜂蜜牛奶,啧啧啧!喝得我直犯困。看黑皮坐那儿啃着玉米朝我们干瞪眼,喝了几口赶紧把好吃的分给他,心里还暗暗自责怎么没早点发现他只带了玉米,应该早点分给他的。

    林子里到处都是落叶,地上松软还散发着一股松叶的香味,吃饱喝足后,我竟然不想进去了,只想躺在这儿睡上一大觉,黑皮觉得我不进去也没什么,说他们在坎子那头看看就回,回来叫醒我一块下山,不管有没有找到那只鸡,反正都有野兔子了,然后给我留了杆枪就和白面进了林子!

    等我一觉睡醒,天都快黑了,身边除了傍晚越来越大的风声和落叶哗哗的摩擦声,就什么都没有了,秋天的深山老林到了晚上也是能冻死人的。

    火急火燎跑到坎子边缘,冲对面喊了又喊,回音落下后,周遭安静得可怕,他们肯定没有回来过,也不会是恶作剧。怎么办,太阳马上就落山了。

    一个人回去这种事儿我可干不出来,回去叫大人来帮忙?这个想法当即被我否掉。想想那个时候年纪小,可真虎啊,那么危险的林子太阳也眼看落山,却因为害怕被大人发现偷枪进林子后的一顿毒打而放弃了最佳选择,其实照顾我的梅奶奶肯定是舍不得打我的,白面也顶多被骂一顿,关键是黑皮,黑皮他爹打起人来那是不打死不罢休,黑子脑子钝钝的村里人都说多半是他爹打傻的。

    想想,心一横,把枪转背打到后头,顺着坎子两侧的斜坡就到了对面,还好坎子不深,也就两三个人那么高,成天在柑橘园高高低低的土坡上疯跑,爬高上低练早习惯,只是坎子底部有陈年的积水和腐烂的树叶还有其他黏糊糊的东西,湿了一脚,鞋子里冰凉还打滑,滋味很不好受。

    爬到对面,手被划了好几道口子,也没工夫包扎,胡乱在衣服上抹了抹血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边喊边往里走。越往里面走就越不对劲,过了那条坎子地势明显变化,人在里面行走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那些参天的古木,十几个人张开双手都不见得能抱住,地上也越来越湿,深一脚浅一脚寸步难行,往松软腐烂的树叶堆里爬了不多会儿,眼前竟然就不是树林了,各种鸟兽叫声随着逐渐沉落的太阳聒噪起来,神工鬼斧一样的山壁将我时而夹在中间,时而凭空多出好几条道给我挑选。

    一个人夜里赶路本就是件恐怖的事情,更何况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每前进一步我都想后退,山壁上长满苔藓,壁虎和一些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有的还跳到我身上,企图钻到我衣服里,还好已是秋天,这些东西即将冬眠,行动力和速度都大为迟缓,不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只是这路极不好走,山路蜿蜒曲折,有的地方根本就没路,在一处峭壁的绿绒苔藓上看到白搪瓷军用水壶,心里一惊,这可是白面的宝贝,我要了好多次都没要过来的,怎么会就这样被扔在这儿了呢。

    咬牙抓着藤蔓一步步朝水壶那上面爬,一个球形人类爬山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想想就知道了,人家爬山都是胸口靠山壁方便手臂攀岩,而我则是背靠悬崖反手拉藤蔓,要多别扭就多别扭,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会告诉你如果是正面朝山壁肚子会把我从山壁上弹下来吗?!

    好不容易爬上去天都黑了。而且又饿了,勾过军用水壶灌了几口奶仍不解饿,一阵烤肉的独特香气就飘了过来,心中一阵狂喜,不是因为附近肯定有烤肉吃,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还是因为我即将和左右护法成功会师。于是,心里乐滋滋的背靠山壁,一点点往山东方向挪。

    离洞口越来越近,火光和好闻的肉香也越来越清晰,再这样寂静的夜晚没有什么比这更诱惑的了。洞穴旁边有可供一个小孩脚踩的树藤,树藤还有泥巴的刮痕,显然是人的鞋底蹭上去的,黑皮白面他们肯定在里面。心想等见到他们一定要好好骂一顿,让我操心的家伙。

    正要喊,却听到里面嘤嘤哭声,是白面,他哭得像个娘们儿我觉得不会听错。那哭声,断断续续,似乎嗓子都哑了,还在发抖,不对劲,小心缩着脑袋往洞里一看,我的个妈呀,要不是我两手紧紧抓着树藤,只怕早掉进去了。

    鸡,要吃人啊!~~~~

    那么大的鸡,还四条腿,虽然我曾向梅奶奶抱怨,如果鸡长四条腿就好了就够我吃了,但那只是童言无忌,万没想到真的有这么惊悚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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