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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太一

第十八章 太一

瞧着那扶苏公子眼中神采,竟是一种如愿以偿的神色,薛清猛地心中一沉,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这扶苏,他不过一个凡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日后能有修道的机缘??

是旁人告诉他的?那么这旁人又是谁??

薛清咬牙,心中叹气,只是此时沈暄话已经说出口,他再细细解说之前的想法,后悔也晚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www.guanhuaju.com。就算是日后收在门下,又能挡得住他别有心机,或是成了旁人的棋子??

不如……就直接将他杀灭当场……真灵不存,也就无所谓因果了!?

一时间薛清心中杀意大胜,人皇之子又如何,即便是杀了人皇,天降业力,他却还不怕这一点业力。能帮得了沈暄摆脱这个阴谋,才是要紧的事。?

特别是,很可能这个阴谋是因为他薛清,才会落到了沈暄身上。?

双眼盯着扶苏,薛清只暗暗盘算,等沈暄与他叙话之后,待他自裁,便悄悄潜回,在地府之人前来拘魂之前,将他三魂七魄全然抹灭……?

正想着,却只听一阵铃响,薛清心中一震,灵台瞬时清明,那升腾而上的杀意却顿时消散了。低头一看,那正摇摆作响的,可不就是腰间挂着的那个铃铛??

可这是个哑铃,没有舌信……薛清再看沈暄,神情与方才一无二致,也没有什么举动的变化。他好似却并没有听到铃声。?

难不成,这铃音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才想拿起那铃仔细瞧瞧,薛清一抬眼,却见那扶苏公子也正瞧着自己腰间的那铃铛。薛清看他,他也举目看薛清,两个人四目相对,那扶苏笑了笑,说不出其中深意。?

薛清盯着那扶苏看了一回,全然看不出他究竟藏着什么,扶苏却早已转开了眼,专心和沈暄说话。?

他二人不过说一些所谓的神仙之事,沈暄对这种谈话颇有些不耐,扶苏却只好声好气问他一些个诸如“神仙平日里都作什么”的问题,沈暄也只好逐一回答。?

再看扶苏看着沈暄的神情……?

薛清心中一震,悄无声息退出营帐,又拿起那铃铛,对着太阳仔细看了一遍……?

难不成……难不成这是……?

饶是薛清自觉一向镇定,他手指也不由得颤抖起来。心中各种繁杂情绪一一闪现,惊讶欣喜,再有那对帐中人的杀意,低头一看那铃铛,却又忍不住动摇——兴许那扶苏公子,他是……正在心中摇头,只觉得怎么可能,薛清一抬头,那营帐帷幕又撩开来。?

沈暄从里头走出来,低声道:“唉,这凡人也当真是麻烦!如今的神仙,还不都是与人一般过活?天庭之上,哪有几个先天的修道之士?早就都是人族了……”?

勉强收束心神,薛清笑道:“那也是稀罕的——凡人哪有见识过神仙?你看在他是将死之人,应付了事吧。那好歹也是有恩与你之人。”?

沈暄听了,便抬头看了薛清一眼,又摇头叹气,却也并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阿清,我如今心中十分厌烦……真不知是见了这扶苏公子缘故,还是我先前修行境界不稳。我也不欲在此间停留,即刻就要回去了,你……”?

看了薛清一眼,他又叹了口气,道:“先前你就说过,要回那长白山……我也知道,如今是分别的时候了。长白山在东北,你若再陪我回云梦泽,就走了远路。虽说或许你是不在意,不过……咱们重逢这些日子,我是真拖累了你许多……你知道我脾气,我如今不能说什么分毫不沾你的光,只是,不能再装作不知道,连累你不能好好修行了。”?

说着,他又笑了笑,道:“从识得你,我就知道你看重自身修为,勤练不辍。你也快快回去吧,似是你前阵子也有所突破,这些日子就是我也能察觉,你心神似乎有些浮动,怕是境界尚不稳妥,还须静心打坐才好。”?

话音未落,他也不等薛清回话,掐了个法诀,脚下踩了云头,腾空而起,笑道:“阿清,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说罢,那云朵飘然远去,片刻就不见了。薛清瞧他去得快,神色有些黯淡,叹了口气。?

不过,沈暄也能看得出,他最近的情绪不大对劲?薛清皱眉,的确是……?

唉,可这却也没有办法。薛清摇了摇头,将烦心之事搁置一边,低头又去看手中的铃铛。?

若这真是混沌钟,为什么会在自己手中?若里头那人真的是……薛清所想的那个,他又怎么会还活着,且成了个凡人??

如今这钟只是普普通通一个铃铛的模样,全然没有开天灵宝的威仪神采,必然是被封印了,或是被损毁了,那又是谁封印了它,或是损毁了它??

刚才那阵铃声,那公子扶苏脸上的神情薛清瞧得清楚,必定是他弄出来的古怪。他如今的确是凡胎肉.体,怎么能驱动这混沌钟??

那时在长白山中,及至到咸阳城中,扶苏都还纯然是凡人模样。纵使气度远胜他人,也是因他乃是人皇之子的缘故,并不见他有什么不一样的神通之处。?

就是现在,虽然浑身人皇之气缭绕,他也仍旧只是凡人罢了,怎么会……?

此中种种,都是……不解之事。薛清抿了抿唇,又掀开营帐帷幕,走了进去。?

~~~~~~~?

营帐之中,那扶苏公子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那桌上放着一幅圣旨,上头密密麻麻的篆字,盖着一方宝印,正是令他自裁的旨意。?

见薛清去而复返,扶苏神色中毫不意外,也不起身,只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圆凳,笑道:“料想圣人要回来问个究竟,圣人请坐,容我慢慢道来。”?

他开口便称薛清“圣人”,看来这扶苏是很清楚面前之人究竟是什么人。薛清一挑眉,坐下,看着扶苏又饮下一杯。?

一杯饮毕,扶苏将杯子搁在桌上,长叹一声,道:“自上古一别,当真是无数年不见了。上清道尊如今可安好?”?

薛清道:“好不到哪里。倒是尊驾,难得故识重逢,尊驾也不露个真容?你这究竟是借了人皇之子还魂,或是……扶苏早已死了,这是你幻化成他模样?毕竟这是人皇之子,担了好大的身份,尊驾也不怕惹上麻烦?”?

扶苏摆手笑道:“上清道尊过虑了,还要多谢圣人替我着想。其实,圣人应当也能瞧得出,这肉身,仍旧是人皇之子,不然,哪来这样人皇之气?”?

薛清冷笑道:“那可真就说不定了。天下间大神通者比比皆是,谁人又能说,自己一双眼绝不会被人蒙蔽?再者,你原本也是一代帝皇,威势岂是那秦始皇能比的?我瞧这不是人皇之气,却是帝皇之气吧?”?

一边说,他猛地站起,青萍剑掣出,剑锋直指扶苏颈项:“今日原本我就打算了,要替阿暄了结这因果。若是你当真只是个凡人,令你魂飞魄散,真灵不存,于我也不是难事!”?

那扶苏连忙起身,他向后退一步,薛清便向前一步,青萍剑只不离他要害之处。扶苏便苦笑道:“上清圣人乃是洪荒之中第一用剑高手,莫说是我如今,当年修为仍在之时,我也是不敢托大。青萍剑锋锐之下,哪里还敢欺瞒。圣人不必担忧,我既说自己乃是凡人,就绝不是虚言——圣人岂能看不出,这人皇之气,并不是帝皇之气?”?

他这话薛清是不会信,又冷笑一声,道:“那可还要多谢你称赞了!”?

扶苏没有分毫惊慌,被青萍剑指着咽喉,仍旧笑道:“岂敢岂敢,扶苏不敢生受了圣人一句谢,这原都是真心话。”?

到了此时,他还有心说笑,薛清越发断定了他的身份,干脆收起青萍剑。?

将青萍剑再化作发簪,薛清又坐回圆凳上,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为何我与沈暄都瞧不清你来路?你又有什么谋划,非要沈暄与你结下因果?你这谋划又是从何时起,你竟有胆子利用了我,这又是谁教你做的?你且逐一说来吧。”?

扶苏也坐下,叹道:“这……我身份来历,方才圣人不也听见了那铃声?上清道尊若说还没认出来我,那可就是……圣人不是早就有所明悟了?”?

他这么一说,便等于直承了自己身份,薛清先前虽然有所猜测,却仍旧免不了一惊,皱眉道:“你当日不是早就魂飞魄散了么?怎么还能记得当年之事,又能驱动这法宝?”?

扶苏笑道:“那时我确是魂飞魄散,元神也早被打得十不存一,只是却残留了一线真灵,得以转世投胎。至于如今能记得前生……呵,不知圣人可曾听过这么一说,临死之人,自然都能忆起好些以前早就忘记的事情,我如今,也是如此。我今生那位皇父已经下旨要我一日之内自裁,扶苏的性命,就在这一日之中了,岂不是死到临头?”?

说罢,他自己又笑道:“说笑而已……圣人勿怒,勿怒,我却是因为这个。”?

抬起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扶苏指间荧光一闪,一颗小小的铜球便落在他掌心。说是铜球却也不纯是个弹丸,上头还连着一根小尾巴,挂着个钩子。扶苏笑道:“这便是我得以转世投胎的缘故——若是没了这个,我那时当真就是真灵不存了。”?

那东西一出现,薛清腰间铃铛便径自叮当作响。薛清两眼盯着扶苏掌上,半晌道:“这就是……这混沌钟的舌信?”?

扶苏点头道:“正是。当日我原想要自爆元神,与那祖巫来个同归于尽,但……又想到阿暄还在,实在是舍不得,终究留了一线元神,被东皇钟护着,投入六道轮回。”?

他这一言既出,薛清才终于能确定了面前此人身份——他原是妖族东皇太一!?

~~~~~~~?

若说起东皇,当年洪荒之中当真是无人不知其名,那才真正是圣人之下第一人。仗着法宝混沌钟威能,便是和圣人也有一战之力。?

当是之时,天地间乃是被巫妖二族统治,地上是巫族,为首的是十二祖巫;天庭是妖族的天庭,妖帝是帝俊,他弟弟东皇太一辅佐他统率众妖。?

可若说起修行,论法力,帝俊做兄长的,却也及不上太一有混沌钟在手——实则那时候,这钟虽未曾被东皇发掘出所有的威能,却因为东皇的威名,是被叫做东皇钟的。?

巫妖二族历来不睦,都想灭掉对方,占据整个天地,后来巫妖二族终于酿成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十二祖巫与帝俊太一尽数陨落,两族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当日威风。?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这才轮到人族崛起,占领了洪荒大地,然后才有了三皇五帝,夏商周至春秋战国,一直到了如今的秦朝。?

谁料想,东皇太一竟然没有死,还转世成了人族!薛清忍不住便嗤笑道:“当年你最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人族,怎么如今却投胎做了人?且,这秦皇一脉,还有巫族血统,东皇如今却是丝毫没有了门户之见。”?

太一,也就是扶苏,好似并不觉得薛清讽刺他,只淡淡笑道:“我这是为了日后,忍得今日,又算得了什么?且我投胎之时,并不记得当年前世之事,也别无选择。”?

他说话时神情叫人不由觉得有几分感慨,特别是薛清,只想到一句“英雄落难”,顿时分外生出几分同情之意。也是因此,薛清便收起了原本的嘲笑的心思,敛了几分杀意,道:“那你如今怎么又记得起来?难不成那孟婆汤时间一长就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