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妃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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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遥忆那日 冷嘲热讽

第68章 遥忆那日 冷嘲热讽

纳兰子衿坐在书桌前细心撰写临摹小楷字体,一本大悲咒誊写出两边,今日换来心经,耳旁宫女吕茵缓缓道来近日发生之事,茗卉进言,殷氏有孕,搬离冷宫,醉花殇,桃花依旧别样红,不堪入目回首中。

她眉梢尾角轻轻一挑,勾起一抹弧度,默语:茗卉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她起身由吕茵亲自穿戴衣物,湖蓝色连枝喜鹊滚金边斜襟宽袖衣袍,云顶紫色高端屐,盘起双环髻,沾碎花印敷金粉妆,泪妆抹,高贵雅致,清冷孤傲,心想,他早已开始怀疑,若是先前再狠心一些今日还会是如此吗?他如此聪慧,断然不会信这错漏百出所谓的证据,她一丝苦笑拂过,秋风挂起愀然涩意,究竟是自己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他人。

她吩咐吕茵取出原来为自己孩子绣好的白子服与虎头鞋样,轻柔抚摸丝滑锦缎,尔后,移步至明瑟殿外大步入内,一行宫人依旧恭敬行礼,他人眼中的纳兰子衿与先前毫无丝毫不同,她噙起笑意,婉言道:“恭喜妹妹喜怀龙子,姐姐前来贺喜。”

秋,晓镜,匀妆罢,一袭素蓝,独审镜中人,当未变得几许,音容依旧却疏离……殷莲澈用过膳独自静坐了不知多久,似是要将镜中之人看透,看得了人,却不懂心是否依旧,默语:初衷未改,我自筹谋,然耳边风雨纷纷,似是忽然静了,这殿中空旷了无人气,将近一载的时光,大明宫中沉浮,现在却依旧在等……她略一思忖便也哂笑,婉修仪、纳兰家……涉及甚广,非一朝一夕,我也不争朝夕。只是有孕一事已经搬出了冷宫,也算成了一半。另一半,等过,等到了,我必然要亲手得到。

殷莲澈听闻外间声响,转头相看,似笑非笑,遣了轻罗端杯热的白水给她,开口说道:“这里茶水不甚入口,就端杯白水给宁宝林了,难为宁宝林来贺喜,倒是后宫第一个来的,”她语中意思自是明显,也不忌讳说与其听,有心之人做有心之事,何尝不懂得,思此,她开口又接了一句,“既是贺,想必宁宝林带了贺礼?到不知是不是殷氏想要的,哦,倒忘了请宝林坐了,宝林随意就是,虽然此处比不得绮罗台。”

纳兰子衿盈盈落座在其对面,接过那白瓷盏,宫女讪讪而退,独留下二人轻铭一口,蝶睫下留下一片阴霾,淡淡抬眸,轻轻丽妍一笑,复言:“你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一半了吗?你很聪明,听说你怀孕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一件白子衣和虎头鞋,你不喜欢就丢了吧,我也用不着,”她媚眸四周一扫而过,随即开口道:“看来你这里还不错,她们也是忌惮不敢来罢了,心中都有一本谱,你也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咱们两不是还可以叙叙旧吗?清净之处是养胎的好地方,放心吧你这孩子一定能生下来,否则他也不允。”

殷莲澈倒大大方方地将东西接过来,浮了笑细看一番,间或两句赞其精巧之语,恍如那日在霜云殿,静雅的时光与笑容之下,满布着各自的挣扎与审视。

“原是你用不着的东西又送来给我……不过我怎么会丢了不要?岂不让人笑话?”殷莲澈复唤来轻罗将东西收好,待她接过东西离开之时幽幽飘出一句,“可别像诗情那样把‘重要’的东西随便弄丢了。”她心中默语:每人心中都有一本谱是么,你我又何尝不是各怀心思。

殷莲澈轻巧的话语自唇边逸出,倒像是闲适至极,“我哪敢计较,还得担心着什么时候别人又记恨我了……叙旧是么?实际上我们之前见过几次了解多少,你有兴趣就来叙吧,”聆其最后“他不允”三字,她抿了唇,未置可否,很多事他都不允,可在那个位置上,他不允的又何止此事?情知这后宫纷繁错杂,她看来是最简单的一个,然而却成了不允之下住进这冷宫的一名女子,是不允这后宫动荡?还是不允那些世族动荡……

纳兰子衿眸底间幽深叵测,似清澈见底的泉水,又如永无止境的深渊,一杯茶水已经入喉流入腹中,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神色变化的多端,淡淡而言:“想来这种把戏除了我纳兰子衿敢用,这后宫别无其他人来,你这丫头也不会那么‘没记性’,若真是如此我知道你会让她长长‘记性’。”

纳兰子衿目光飘渺落在门外,嬉戏端起手指轻数,缓缓而道:“算来算去我们好像这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御花园,第二次就是冷宫,第三次就是现在这明瑟殿,虽然如此看起来你了解我不少,我却不怎么了解你,哎,还是吃亏了些,不过不要紧,都说吃亏是福,我也就顺应了这福气。”她云淡风轻的神色,笑笑而谈,媚眼如丝蛊惑,敛于神色。

“这种把戏么……说不定。谁猜得准,谁也不同呆着这大明宫了,那丫头是那丫头,你又看得准了?”殷莲澈闲闲带过,长记性这种事儿,若真需要让她长记性,那也不用留着了。

殷莲澈听着那话,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只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心中默念:你不了解我多少,可是你了解我身边的人呐,谁吃亏…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不是?怎么会是你吃亏?

殷莲澈轻哂一声,亦未理会其故作姿态,静静饮了口热茶,接着说:“你确实有福气倒是不假,从你进纳兰家不就有了么?”

纳兰子衿聆听着其一番侃侃言语,甚是赞同的颔首,修长柔荑带着指甲似有似无地敲击着桃花心木的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匀匀缓缓,随后回眸一笑,媚眼撇过,粉唇轻嘟地说:“我也吃过亏,这不也是在你手上吃亏的吗?怎,才出来就不记得了。其实我不了解她们,恐怕她们了解我还多些,纳兰子衿怎么怎么的她们不是常在私下言论嘛。”

纳兰子衿轻轻叹息一声回荡空寂的殿内,久久环绕,挥之不去,复言:“只不过这福气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个一个的赌,福气也不是每次都在我这边,我瞧着妹妹比我有福气,不仅有福气还有贵人相助,这不他日就将母凭子贵了。”

“我可没让你吃亏,不过是你自己找的罢了,”殷莲澈这才瞥见她一眼,了解?那算是了解的话,那么这宫里人人都被了解透了呵。

“殷莲澈怎么的、她们不也是私下议论着?说什么了解不了解的,那些人若能了解清楚真实,你还是宁宝林么?”殷莲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张脸,说着福气,倒也不反驳了去,只说道,“你不也曾母凭子而达到目的?说起来百里堇华也有身孕了,你们纳兰家真是喜事连连。”

纳兰子衿抬手支着下颚静静地听着,复而再饮白水入喉,敛去沙哑音色,垂首低眉,暗笑于心中默语:你殷氏如何今日我也管不着,还想挑拨了我去,冷冷一笑,不喜不怒,敛了敛性子,他尽然弃了你也没什么资本可言,无情便是可怜之人,你我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思此,纳兰子衿淡淡接着道:“那倒是,若是让他们猜着去那就反了奴婢不是奴婢,主子不是主子。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有孕自然有人保着,你有孕可就没人保了,还是把孩子生下来才妥当些,我想妹妹也不会更不想踏上我的后尘跟着走,妹妹福气不错还是安分些的好。纳兰一族即便一蹶不振她们自会想法子,用不着你我操心,我也就天天闲着玩玩花花草草。”

殷莲澈感觉此间境况便如这白水一般,缓缓入喉,仍有几分微烫,然而白水,终究是白水。

“与那华宝林见过几次,她自是与你大不相同,这福分自然保得住,你有看到我哪里不安分?一切顺其自然,只是开头错了罢了。”殷莲澈分毫未在意其言中意指,这宫里谁不在看着这边的动静?只是都不敢动手罢了,或者说,于是对付一个无权无势又从冷宫刚刚出来的的人,不如去“关心”另一位,或者从其中趋炎附势,得到什么好处罢了,后宫之中,又有几个蠢人?

“纳兰一门三姝,有一两个撑得起来,足矣在这宫中令许多人艳羡。而你闲着玩玩花花草草……也对,好生保养着自己身子吧。我自是惜福之人,也不会赌啊冒险什么的,今儿倒是承你关怀了。”殷莲澈见她自与前次姿态大不相同,心知为何如此,也不像多做言语,有些事情到了那个分寸,也就足够了,至于她玩玩花草,谁又相信,听了也就听过,无甚他言。

纳兰子衿扬起妖娆笑意,眉梢展开,菱唇轻启:“纳兰一族可不止我们几个,还有些我也不清楚,把赌注压在我们三个身上实着是一招险棋,关键时刻她们懂得弃军保帅,”她眉梢轻轻一挑,似笑非笑,眼底神色幽深一片渐渐阖上,暗叹,“你后悔跟着他进宫吗?他,你懂的,我只不过是牵扯的棋子,相互利用罢了。”

殷莲澈心里倒有自己的想法,人情如何,终究情谊在那里,说是如此,然而这事实又是一番了。

“呵,你这么认为么,我也不知道,随以后看吧,”殷莲澈将那杯盖置于杯上盘桓,随着她的后问冷不丁一声,随后一瞬间的寂静如斯,启唇续语,“不会。永远不会……”短短六字抑扬,面色无澜,这种种因果谁又知道,任世人猜去吧。

纳兰子衿听着铿锵有力的话语,媚光冉,缱绻斐然,浅浅一笑道:“是吗?心中是否真是所想,昔日情分过眼云烟,抵不过万里江山。只可惜,红颜易老。你不后悔我却后悔,后悔进来了这,但无可救药更加不能挽回,这种日子慢慢常路,怎么都不是个头,熬着吧!”她心中怅然几分,支撑着额头轻缓揉捏,缓解着疲惫。

殷莲澈闻言,开口应道:“这世间千回百折,唯心而已。你后悔,也正如你所说,无可挽回。那也正因为是你,纳兰子衿……”只是在这心之外,又有多少承担?后悔是么,在哪里不会后悔?这世上我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也不想去找。

“累的时候,摆弄摆弄花草?”殷莲澈勾了一抹笑意,眼里尽是温润,不喜不悲,来日漫漫长路,愿自己也能如此。

纳兰子衿缓缓起身至桃红心木朱红窗前,推开窗户,眸光微眯,回眸一笑道:“是啊,摆弄花花草草,喝上一壶清泉水,游戏山水间,何乐而不为?咱们又在这痴人说梦,我来了也不早,先回了,你自己多多保重吧,以后我就不来了。”她言罢,举步而出殿外,拉出一抹倩影映入秋景中。

“世间有几个人不痴?”殷莲澈听她如是,只是笑了笑,看那身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