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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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

    碧蓝天空,薄云几缕,几只白鸟慢悠悠飞过去。

    摩天轮。

    这种邪恶而狠毒的东西,坐一次得排三个小时队。

    更可气的是,这东西转得仿佛鳖爬,还没蜗牛快。

    一对小情侣坐上去,下来的时候娃都快三岁了。

    我望着那一条人群长龙瑟瑟发抖。

    叶渐薰丝毫没注意我仿佛食了屎般的表情,小手指向摩天轮的方向依旧坚定。

    我长叹一口气,一步步挪过去买票排队。

    我无聊地环顾着四周,望着叶渐薰四处跑跑跳跳。

    周围的人目不斜视,好似空禅老僧。

    啊,头一次见叶渐薰在什么地方不受围观的啊。

    这也演的……太愚蠢了。

    我什么也没做,继续排队。

    漫长而又更漫长的等待之后,我们终于坐到了摩天轮。

    叶渐薰站在座舱口扒着玻璃窗往外看,搞得我很担心她会一拳把玻璃砸开,抓外面漫天飞的鸽子。

    还好,她的确很乖。

    我……安全地活着走下摩天轮。

    之后,我们坐了过山车,下来的时候叶渐薰手里攥着一只鸽子。

    坐了海盗船,叶渐薰全程搂着我脖子差点给我摇断。

    坐了摇船游湖,叶渐薰从湖里揪出来两头鳄鱼。

    鳄鱼蹲在船尾望着我俩划桨瑟瑟发抖,我趴在船头划桨瑟瑟发抖。

    真是轻松愉悦的一天啊。

    太阳已经偷偷溜了下去,天边满是薄云,黄昏将至。

    该回去了。

    “今天玩的开心吗?”我问。

    “唔。”叶渐薰一边吸的柠檬茶一边应声,顺带一提,这是今天的第十七杯。

    “那,今天就先回去了吧,下次再带你来玩。”我说。

    “今天……就回去了吗?时间还不是太晚吧。”叶渐薰抬起头来,小声说。

    “啊,可是游乐场快关门了吧,你看现在游人已经很少了。”我指了指四周。

    四周的确空旷了不少,只有少数游人还在穿行。  如果够细心的话,还能发现这些人的脸和早上那些人一样呢。

    也就是说,他们在游乐园待了整整一天。

    除去叶渐薰这种第一次来游乐园的好奇。

    这些人可还真是对游乐园热爱啊。

    “可是,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啊,就像那家古装店,我我觉得那里面衣服挺漂亮的,如果陪我去的话我可以拍些古装写真送给你啊……”叶渐薰说。

    “为什么觉得这对我很有吸引力啊?”我尴尬,这仿佛在说我是个对女孩子写真十分热爱的色狼一般。

    “因为你的u盘里……”叶渐薰很直率。

    “okok,我陪你去我陪你去。”我举手投降。

    “呀”叶渐薰突然叫了一声。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孩儿,撞在了她怀里,手中的巧克力冰淇淋摁在了叶渐薰米黄色的裙子上,留下一块黑斑。

    “对不起。”小孩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啊……没关系。”叶渐薰摆摆手。

    “那我能先走吗?姐姐,我爸妈在叫我了。”小孩儿歉意地笑笑。

    “嗯,去吧,下次别跑那么快哈。”叶渐薰没怎么和人相处过,只能尴尬地笑着。

    “谢谢姐姐。”小孩儿轻快地向不远处跑去。

    我望着那小孩儿的背影,脚步轻快,身躯协调,每一步跑地都很踏实。

    我轻轻笑了笑,冲着他喊“小家伙。”

    “啊?怎么了哥哥。”那个小孩儿转过头一脸诧异。

    “你喜欢黑色吗?”我笑着说。

    “咦?黑色?什么意思,巧克力吗?”小孩儿不解。

    “没事,黑色是种很棒的颜色啊。”我摇了摇手示意他可以继续走了。

    他没懂我的意思。

    叶渐薰也很疑惑。

    但是……这就对了,去思考吧,去疑惑吧,去记住它。

    “之后该怎么办呢,这衣服很碍事吧。”我指了指叶渐薰衣服上那块黑斑。

    “是哦。”叶渐薰也望过去。

    “不如去那家古装店买件衣服吧,穿着蛮舒服的。”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古装店。

    “好啊。”叶渐薰眼睛亮了起来,只要能继续待在外面,似乎对她就是一种快乐。

    我牵着叶渐薰的手往古装店走。

    委实说,我是那种很节俭的人,节俭到每次上完公共厕所都会顺手把那卷卫生纸揣走。

    所以,下次上公共厕所没纸,先别抱怨公告福利不行,有可能只是因为我先去过了。

    但是,给女孩子买东西这方面,我还是很大方的。  毕竟也没多少女孩子愿意跟我出来玩。

    寂静的小路,空旷而又冷清。

    已经不再门罗可市,说起来今天游乐园里的人本来就比较少。

    应该是工作日大家没空的原因吧……或者,别的。

    古装店已经彻底冷清了下来。

    紫木的门栏,白桦的招牌,金字底下是略显些古旧的木屑。

    只剩下几个人来往,古装店里分外空旷。

    淡雅的檀香,还混着一股木材好闻的气息。

    停在这里似乎都让人心旷神怡。

    放眼望过去,轻薄的飘带,清素的纱衣,月白的绸缎。

    如果不留意,或许会以为自己回到了百年前。

    “小姐姐小姐姐。”我趁着叶渐薰四处望的功夫拉住一位女店员。

    “咦?客人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那位店员愣了一下还是露出商业化的甜美的笑。

    “你给我透个底儿,这儿买一件衣服多少钱?”我小声问。

    虽说不是很在意钱,但这儿要是件件都破万的,我总不能现场卖腰子吧。

    “啊,客人喜欢什么款式的,不同款式的价格不同哦。”店员依旧礼貌地笑。

    “最便宜的款式。”我脱口而出。

    “……”店员沉默。

    “啊,不……是最流行的款式。”我立马改口。

    “嗯……如果要说流行的话,应该是这件吧,很多小女孩子都喜欢的。”店员取下一件薄裙。

    “价格价格。”我急不可耐。

    “一百出头吧,我们这儿都手工裁制,虽然没有牌子,但是质量还是有保证的,百年的老店了,信誉才是招牌。”店员说。

    “emmm可以可以。”我点点头,深表赞同。

    虽然这家店年龄绝对不会比我大,但总也不能指望康师傅里一碗包个一斤牛肉吧。

    我所关注的,只是别一碗泡面卖个百八千就行了。

    望了望四周,我突然凑近店员的耳边,小声问“小雪姐姐去哪儿了,最近怎么没见她来上班?”

    “啊……她啊,最近好像有事,请假了。”店员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答。

    “哦,那帮我多问问好哈,就说白炎冰很想她呢。”我眨眨眼。

    “好的好的,等她回来了一定。”店员点点头。

    “啊,真是很想念啊小雪姐姐呢,小时候她经常带我在游乐园玩,给我买冰淇凌还帮我捉蜻蜓。”我怀念。

    “哈哈,是啊是啊,她也经常跟我们提起你呢,说你很乖,成绩还好,经常考第一呢。”店员笑。

    放屁!老子要是听话,小时候也不至于被百十来号人追着撵。

    “喂,我挑好了。”叶渐薰扯了扯我衣角,垂着眼睑说。

    “啊啊,光顾着聊天把你忘了。”我赶紧退开一步,离店员远了点儿。

    “切,这件怎么样。”叶渐薰少见地撇了撇嘴,指着一旁悬挂的一件青色长裙。

    “唔……这件多少钱?”我偷偷凑到店员耳边,小声问 。

    “啊,220吧,既然你跟小雪认识,那就打个折,算你180吧。”店员友善地说。

    和店员套近乎,聊熟人的目的就是砍价。

    砍价是门学问,套近乎并不是为了表达你跟这里人相处得多融洽,遇见黑心点儿看你蠢气说不定往死里宰,两百块的衣服后面添俩零。

    套近乎,是为了表现出你可能从朋友哪里听过这里衣服的进价。

    知道了进价就不能随便卖了。

    比如一管造价两毛五的口红,对面要是知道了造价,你再按标价十万卖就是傻子。

    顶多只能卖九万九千九。

    “哇,这件这是太好看了,清如芙蕖,丽似牡丹,优雅还胜过百合花,不愧是女神,眼光堪比葫芦二娃,决定了,就买这件了。”我斩钉截铁,对着叶渐薰赞美之辞滔滔不绝。

    “那……行吧。”叶渐薰显然有点儿愣住了。

    “我帮你们包起来。”店员过来取下衣架。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现在就穿。”我挥手。

    “在哪里换衣服呢?我记得你说过不能被别人看见身体的。”叶渐薰环顾四周。

    啊,真的很听话啊,我内心十分欣慰,但不知为何此时十分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更衣室吧。”我望了望,指向一个方向。

    “抱歉,客人,更衣室损坏了,正在维修,要不然你们换个地方试衣服吧。”店员抱歉的说。

    “啊?总不能在这儿吧。”说实话,我的海绵体告诉我,这是十分ok的。

    “那边有间木屋,里面应该有雅室,在里面也可以吧。”店员指了指不远处那座偏僻的小屋。

    那座小屋就是我们之前瞧见的那栋。

    新翻修的,应该很安全,不会刚脱完衣服房梁子塌下来一半。

    仙境乐园主打的就是古典,自然,所有的游乐设施都依山伴湖。

    所以这种供游人休憩的小屋建在树林里也无可厚非。

    木屋里的确一般都有雅室,用作一些突发情况,比如游人中暑或者心脏病发作,要现场救治时使用。

    现在将近黄昏,况且今天游人本来就少,所以雅室应该是空的吧。

    我想了想,没什么问题。

    “okok。”我点点头,摸出钱包付了帐,然后拉着叶渐熏往小屋走去。

    “对了,记得帮我跟小雪姐姐问好啊。”我最后又转过身,挥了挥手。

    “好的好的。”店员点点头,满口答应。

    我笑了笑。

    演戏得演全套。

    地面有点儿偏湿,森林里的黄昏,雾气已经泛起来了,裸露的小腿擦过草枝还有点儿凉。

    我搀着叶渐薰,小心翼翼地走着。

    “为什么这么小心呢?”叶渐薰问。

    “怕你摔倒啊,倒了我会心疼的。”我说。

    “唔……”叶渐薰脸红。

    “毕竟两百块买的衣服呢,弄脏多可惜。”我摊摊手,又添一句。

    “哧……”叶渐薰脸黑。

    “哈哈,逗你玩儿。”我挠挠头。

    新木建成的小屋,混着些树汁清新的香气。

    几根梁柱朱红,白顶青底。

    纱纸裹盖的窗户,白桦雕镂的窗花。

    屋檐上点着几盏宫灯,昏黄的光偷过纱罩隐隐透出来。

    “就是这里啦。”我停下,领着叶渐薰到门口。

    “就是里面吗?”叶渐熏抱着那件长裙,小声问。

    “嗯,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我双手合四。

    “真的吗?”叶渐薰扬起脸。

    “偷看了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我继续发毒誓。  开玩笑,这个誓我前几天刚发过,这几天名字都是倒的。

    这次正好拿你来掰正了。

    “嗯,那我相信你。”叶渐薰点点头,跨过松木的门榄。

    我轻轻替她关上大门,望了望她背影。

    她突然回望过来,没说话,又转了过去。

    我把门合上,然后转身。

    天空已经有点翻云了,漫山低暗灰蒙。

    山峦上掀起了狂风,漫山林动。

    乌鸦哇哇地叫着,唱响丧歌。

    我深深地呼吸了下,环顾四周。

    虫鸣,鸟语还有呼呼的风声。

    我突然伏下身,掌心灰色气流盘旋,几只飞镖瞬间凝聚。

    我扭转身子,飞镖狠狠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