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不应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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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回 白先生京城桃花劫 女画家租屋香魂散

白琅因为几封信都没有得到绿娣的回复,颇为苦恼。

他本想在京城某高校给研究生开设的阶段性讲座结束后,就准备去科隆,他很想女儿,很想同绿娣的关系正式确定下来。

有天周末下午的课结束,走出教室后,两位女研究生从后面跟上来:“白老师,现在您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请您吃顿便饭?”

在西方,高校里的师生关系,课后是比较随便融恰的,师生互请吃饭很正常。原本中国师生关系也很融洽,孔老夫子同他的弟子们就很随便,不知何时教师摆出过分的师道尊严。

因为苦恼,因为这两位研究生平时就好问,学习主动,笔下的功夫都还可以。

考虑课程行将结束,白琅想了下:“那我先请你们便饭吧。”

于是三位一起走出校门,在一家比较安静的小而精致的酒店里的雅座落座。

白琅让两位女生点菜,她们也不推辞,点了:蒜苗炒豆干、麻辣豆腐、雪里红炒肉丝、一碗青菜蛋汤。想了想又添上卤牛肉。其中一位说:“老师,这牛肉是补声带的,你讲课时声音有些沙哑了。”

“谢谢!不过,你们这是给我省钱啊?”白琅说。他又加上:炒子鸡、清蒸鳜鱼、蛋汤换了羊肉火锅汤。

另外上了一瓶红酒

这一顿饭,边吃边聊,主要谈绘画方面的事。

时正深秋,两位女生胃口都很好,看着她俩吃得很香,白琅想起自己艰苦的的学生时代,几位同学能在路边大排档,炒上一碟土豆丝,一碟花生米,来几瓶啤酒,就是赏心乐事了。

吃完饭不久,其中一位女生的手机响了,她去一旁接听后说:“老师,很遗憾,我的朋友找我,我得先走一步了。”

“我怎么没有想到你们的朋友啊!要不都一起来便饭。”白琅笑说。

留下的女生大大方方笑着说:“老师,我可是不能租一位男朋友啊!”她的意思是她没有朋友。

白琅对留下的女生,印象更佳,一开始上课的时候,她的出水芙蓉般的清嫩,桃花初开样的容貌,尤其是向眉梢上翘的眼角,特别的使他想起初恋a,那位江南来的大学同座。大学四年,两人热恋了近三年。终因为门第不当,一位是江南名城国企高管家的千金,一位是北方农民家的子弟。加上毕业后,各自勞燕分飞两地而散伙。

“老师,您还记得你大学时的同座?”女生问。

白琅忽然心一惊,看来今晚她是有备而来的,难道她同a有何缘渊?

“老师,我是你老同学的小妹。”

“可是你们不同姓。”

“我是随母亲的姓孙,因为父母生下姐姐后,十年后我母亲偶然怀上了我,父亲想要个儿子,就下决心不人流,宁肯受处罚。结果生下的还是女儿。”

“你怎么判断我是你姐的老同学。”

“你同我姐的关系,姐毫无保留的告诉我,我同大姐是无话不谈的。她的房间有你的一副油画《乡镇》印刷品,是她卧室唯一的一幅画。我想,那终究是机器复制的,很想为姐向您求一副画。”

白琅没说行还是不行,停了一会,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老师,我姐的婚姻并不幸福,婚姻不仅仅是得到物质的满足,更在于精神上的滋养。两人分居已经有一阵了,为了孩子,就这么拖着。

“我来京城读研,一直注意您的动向,去年有个画展,里面有您的作品,以为您会参加,所以十天的展览中,我几乎每天都要抽时间去一趟,希望能邂逅到您。

“这学期,得知聘您来给我们开短期讲座,真是非常激动。我告诉了姐姐,姐姐说,从普通高校美术专业出身的人,能有这样的能耐,真是难得,是我们班的骄傲,我们大学的骄傲。我们学生得知您的奋斗史,既非来自名校的毕业生,又非是只海龟,画作自成一家,受国内外青睐,能到京城高校给研究生开讲座,真是‘土匪’‘匪霸’一个。土生土长么!”

白琅静静的听她说,一般来说,他不习惯听别人对他的赞美,但是,今天他不想打断她,她的叙说,使他回到学生时代,他的同学中有许多来自农村,一身泥土气,但是他们都很优秀。

因为自己的认真学习,成绩出类拔萃,赢得了爱情。但是真正要当个“土匪”,甚至是“匪霸”,并不容易。他有今天的业绩,其中的苦苦付出和艰难,只有自己最清楚。

近十点,白琅站起来说:“不早了,送你回校吧。。”

“老师,这是我姐给您的一封信。”她从坤包内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老师。

白琅收下后,插进夹克内的口袋内。

白琅把女学生一直送到校门口,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在校门内的人群中淡出,才拦了一辆的士离开。

白琅回到住处,冲了个澡,躺在**,拆开那信。

一看开头,他晕了。哪里是老同学的信?

“亲爱的老师:先生,您好!

我是现代版的孙多慈,我也有我心目中的徐悲鸿。”

白琅已经明白这信的宗旨是什么了。孙多慈是三十年代名门名暖,南京中央大学美术系的学生,系主任是大画家徐悲鸿,孙多慈的美貌和聪颖,一开始就赢得了导师徐悲鸿的爱心。徐悲鸿公馆落成,孙多慈送去一百颗红枫树苗。

孙多慈为何送老师百棵枫树苗?或曰寓意导师百年长寿,老师的事业像金秋后的红枫叶一样绚丽。但恐怕更多的是孙多慈对两人爱情的悲愁。因为李商隐有著名的枫叶诗:

寒夜孤单谁相伴,情意绵绵情难断。

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

孙多慈对她同导师的爱情恐怕没有信心。未曾想徐悲鸿夫人蒋碧薇,得知送树苗的是谁,大发醋意,把百棵枫树苗折断当柴火烧了。徐悲鸿心疼的伤心至极,遂将自己的画室命名为《无枫堂》。

白琅继续看信。

“但是我同孙多慈有所不同。

孙多慈当年一开始,仅是仰慕徐悲鸿的绘画才华,而徐悲鸿则是开始就对孙多慈心生爱意。而我,则是一见先生,就对先生生出爱意。

但是我并非是多情的种子,我对先生生出爱意,有这几方面的原因:

一是我想弥补我姐对你的亏欠。当然,我姐主动断绝同你的往来,割断了大学三年的淳朴的相爱,主要原因是我父母的反对,我的父母明显是一时的嫌贫爱富。但是我姐自己说,她也有责任,她没有当好自己的家。

因为这人生大事完全有理由因由本人来定。不能有自己定,毋宁死!祝英台就是这样的烈性女。我姐在自己的大事上显得软弱,她确实是亏欠你许多。

但是,事情似乎还能弥补,至今您仍是单身,所以我一见先生,就决定要同你风雨同舟。

二是我并非突然地无缘无故的爱上你的。当初我姐说起你的好,那时我还是中学生,就对你有了好印象。我读大学的时候,老师向我们推荐你的画作《乡镇》,得知这幅能触动人心的油画的作者是谁,非常激动。开始我还想天下同名同姓者多矣,作者白琅,是否是我心中的白琅?我把《乡镇》拿给姐姐看,她确认肯定是你的大作。

自这以后,我一直注意搜寻你的动向。读研后,进了京城,就更加关注您,当得知您要给我们开短期讲座,能够面对面亲听您的教诲,非常激动。

三是我在为父亲物色人才。我的父亲一向喜欢绘画,学生时代就注意收藏他喜欢的国画油画,后来经济条件好一些后,名家的画作收藏的就多些。父亲打算退休以后,倾其所有,开一个画院,为青年画家提供条件,来画院创作。或开办画展,为画家们的交流提供舒适的环境。或为画家们开辟一个市场平台,销售他们的画作。

我本来是更喜欢音乐,本想读音乐专业的,但是父亲说服我读美术专业。为了父亲的理想,我放弃了搞音乐的想法。

谁来主持画院?这是父亲一直考虑的问题,也是难题。有一回,在我父亲心情好的时候,我说:‘老爸,让你女婿来主持画院吧!’当父亲知道是你时,他叹口气说:‘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父亲看过您的《乡镇》,就赞不绝口。父亲其实是一时的糊涂,尤其是姐姐婚后生活的苦恼,使父亲生出愧意,早就后悔拆开了你同我姐姐的因缘,父亲并非是在你功成名就后生出的愧意,老人家不是那种人。

先生,即使我的追求遇挫,我还是希望你能来父亲的画院主持首届院长的工作。我想夫妻不成朋友成吧!

这封信开头,我把自己比喻为前辈孙多慈,但其实我同她有很多的不同。孙多慈在同徐悲鸿的感情往来中,一直处于被动,而徐悲鸿一直是主动的积极的,徐悲鸿甚至跋涉去孙多慈的家乡安庆,希望见到渴念中的所爱,但是孙多慈终因父母的阻隔而不能同心上人畅谈,还不如梁山伯到祝英台家,祝父还允许两人一见。

而我则是非常主动的爱我所爱。

孙多慈已经知道徐悲鸿是有妇之夫,但还是卷进了她同徐悲鸿的缠绵中。如果是我,决不会去爱一个已婚的男人。

所以说,我同孙多慈同而又不同。

也许,先生会有所惊愕,觉得我是否轻浮?非也,爱一个人,不必吞吞吐吐。追求的时候,机会往往就在一霎间,就像发射火箭时,一定不能错失了那个天气窗口。

要说的很多,留在以后可能有的对话机会中说吧,顺至

大安!孙小妹。”

读完孙小妹明朗的求爱信,白琅想起艾教授来信中说到的求爱信要点:直百性、赞美性、抒情性。孙小妹的信这三者兼备,典型的现代萌女性。

这个姑娘,心灵手巧,尤其是她的风景写意画,获得老师们的共同赞誉,这是很难得的。没有想到她的文笔也这么好。

就在收到这份独立特行的信以后,白琅看到了艾教授转来的绿娣的信以及艾老的附言。白琅认真细看绿娣的信:

“亲爱的艾老:

我在远方思念着您!

一连收到白琅几封信,我都没有回信。并非是拒绝给他回信,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回信。我定下心来,思考着我和白琅间的关系之所以有今日的局面,这大概是上帝的安排。我还是要嫁人的吧!但是现在我不能立即作出,今后同谁在一起的决定。

中国,对我来说,心中是永远不能忘怀的,我们家中有值得骄傲的并给我们带来幸福的中国来的媳妇。我们还有像您这样的诗意的中国知心朋友,当然白琅无疑也是这样的朋友。

人生在世,需要友谊,需要爱情,但我觉得友谊比爱情在许多时候更为重要。在我人生的低谷期间,得到你们的浓浓的友谊,给了我力量和希望。

无论是用德语还是用汉语,我不知道怎样以合适的语词给白琅回信。

今我拜托您代我给白琅回信。至于怎样回复,我全权交给您,您写好后,无需再经我审阅。恳望您老答应我。绿娣。”

毕竟是画家,又正当盛年,反应敏捷,白琅锐利的眼光横看竖扫,使他大惊失色,原来如此啊!

看官,你能看出绿娣信中的端倪?原来竖看这封中文信,左边不是明明白白写着:

我一定嫁中国人。

白琅叹息,真是应了“能复杂的绝不简单“的铁律。

但这也能看到绿娣来中国的决心之大。

白琅结束讲座前,接到大姐的电话,告知母亲身体不适。讲座一结束,便匆匆往家赶,一见母亲,看到老人家身体尚硬朗。原来母亲思儿心切,尤其记挂儿子的个人大事迟迟没有解决,心甚不安。大女儿的儿子都快结婚了,而舅舅尚未有妻室,很不正常啊!老人家愁得失眠,茶饭无味,病倒了,这是心病。

白琅把个人事上的曲折同大姐讲了,大姐得知绿娣的情况后,就不同意唯一的弟弟同一个已婚的外国女人结婚,而且还带着肚子。原先,大姐并不反对弟弟同德国女人结合,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外国女人了。

女人的纯洁和不纯洁完全不一样。

大姐还是同母亲客观的委婉地说了弟弟的事,还担心老妈生气。

谁知老人家这样说:“儿子,你同绿娣结婚,我不反对,这对俺孙女有好处。只是绿娣的户口要迁到中国,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户口,要留在德国。否则,绿娣就不能再生孩子,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我们不能破坏。无论生男生女就是我们中国人。”老人家年轻时,是村里搞计划生育的组长。

白琅长长的太息一声,老母亲并没有反对他同绿娣在一起。

谁知研究生孙小妹,跟着赶到了白琅的家乡,是在白琅正准备离开家的前夕。

孙小妹的到来,在白琅的家族中产生炸锅效应。对孙小妹的年轻和气质获得众人好评,这是一致的,但是对于要不要使她成为白氏家族中的成员,则有两种不同针锋相对的意见。

以白琅大姐为首的一方,完全赞成白琅娶孙小妹,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本国人,未婚姑娘还是高学历,主动来追求,这是老天的安排,没有理由拒绝人家。而反观那个德国女人,外国人,已经不是姑娘,还带了个别人的肚子,怎么能同孙小妹相比?

但是老太太见了孙小妹,得知她是儿子的主动求爱人,却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惊讶,更不用说是欣喜。对于她的女儿们一方的意见,老人没有盲目的首肯。

老太太对儿子说:“你名气大了,有人追求你不奇怪。但是,你是有女儿的人了,女儿那么亲你,怎样对得起你女儿,你要考虑。既然你已经答应娶绿娣,如果你再反悔,人家能受得了?她丈夫死了,再不能让她受伤啊!婚姻大事非儿戏,儿啊,要三思而行。”

母亲的一番话给白琅很大的震慑。

白琅在家呆了五天。对于孙小美的到来,自然极尽地主之谊,但尽量不提男女方面的事。

因为澳门有个画展,十分希望白琅去参加。第六天一早,白琅便带着孙小妹离开家乡,先送孙小妹上飞机,在候机大厅,白琅对孙小妹说:“我去澳门两天,半个月后,可能到北京。有些事我们可以好好讨论。还有半年,你研究生就要毕业,这半年,你一定安心完成毕业论文。”

孙小妹哽咽的点了下头。

孙小妹是冰雪聪敏的女孩,在白琅老家,她一方面感受到白琅姐们对她的热烈,另一方面她也能感受到老太太的威严以及她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冰雪两重天啊,她就知道,她热烈追求白琅将不是很顺利的。

送别孙小妹后,白琅决定回单位省画院住几天,再去澳门不迟。其实这种展览,不去也无所谓,主办人无非假名画家的人气,为展览捧场而已。

在自己的感情领域中的遭遇,白琅颇费心神。

记得一位老前辈画家对他说过:“所谓恋爱婚姻,也就是在对的位置上,爱一位合适的异性,同其一起过合适的生活。”

什么是“对的位置”呢?“对的”标准又是什么?

同孙小妹在一起,有共同的爱好,夫唱妇随,肯定对个人的事业有好处。但是,一定给绿娣带来痛苦,还可能会远离女儿。

因为先前绿娣结婚,竟没有同他透露一点消息,想到这里,白琅内心有着隐隐的疼。当然,自己对绿娣的爱也不是十分执着,一度还希望能同柳留梅在一起,如果柳留梅同意了,毫无疑问,他会同她生活的。

世上有无纯粹得一无杂质的爱呢?过于纯净的水,其实就失去营养了。爱大概也是一样吧,不能也不可能完全的一无杂质!

不久,白琅收到绿娣发来的一封信,这是非常难得的正面的一封信,没有像那封嵌字的游戏似的信。

白琅:近安!

我一直以为您为了艺术而舍弃爱情和家庭,像洗婴这样优秀的女性,您都舍弃了。

贵国的圣人孔子说,男人“三十而立”,而您早已过三十岁这一关,还是没有“立”起您的家庭,难道“三十而立”不包括建立家庭吗?我问了孔子学院的老师,你们的孔圣人何时成家的?得知孔老夫子是早婚,十九岁就娶妻,而你快两个十九岁了。

数百年前,英国牛津、剑桥大学的教授们是不允许结婚的,因为他们必须献身神圣的学术。也许深奥的学术同爱情家庭是不相容的,而包括绘画在内触动人心的艺术,同爱情和家庭也是不相容吗?您的绘画日臻完美,难道这是您舍弃爱情和家庭的结果吗?

——这是我接到您的信之前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这也是我为何同别人结婚的主要原因,这不是为自己辩护。坦率的说,我结婚以后又后悔了,心里时常的想念你,因为你是我的初恋。婚姻中的女人或男人,还想着另外的一个人,显然不是幸福的婚姻。

你知道,你的女儿——我的侄女,是多么想你?也许,为了我的侄女,为了我的初恋,我会一辈子向你投降。

我已经向父母说了,我要成为中国媳妇。从父母的神情来看,二老至少没有反对,或许是暗暗高兴呢。自从女婿出事,父母一直郁郁不乐,希望你的到来能使二老愉快。

为了使孩子出生就感到父亲的爱,在我产假之前,我们就进教堂的红地毯吧,大致在圣诞节的前后。

看到绿娣的信,白琅感到羞愧。心中的疑云,一扫而尽。

恋爱婚姻,也就是在对的位置上,爱一位合适的异性,同其一起过合适的生活。白琅对这段名言,有所理解。面向心中一直去不了的女人,是“对的位置”;女儿的小姑是爱的“合适的异性”;甘愿向自己“投降”的女人,能过同她一起创造“合适的生活”没问题!

就在他要去澳门之前的一天,发生一件令白琅十分疼痛的一件事,来画院工作不久的一位女研究生,裸死在自己的出租房内。她是研究生毕业不久,应聘来省画院的。专攻花鸟画,而且小有名气,她的画作,已有人注意收购。国内擅长花鸟画者有许多,挣得一点市场份额不容易。

因为省画院不提供住房,她自己赁房单住。

省画院院长,决定由白琅带她一段时间,白琅既能够画还有一套理论。有些名画家,只能画没有理论。大书法家沈尹默,能写一笔好字,授徒时仅仅让徒弟不断地临各种贴本,不是个上好的导师。

白琅同女徒弟见面后,相谈甚欢,白琅觉得她很有灵气,搞艺术的,没有一点灵气不行。院长建议白琅带女徒弟去澳门一趟看画展,以扩大眼界。

女徒弟的出事,就在师徒见面后的第三天夜间。公安局十分重视这个案子,紧锣密鼓的展开调查。凶手劫色又劫财,项链和手表以及手机等,都被歹徒掳走了。

当今在外工作的年轻女性,独个赁房,存在风险。

女徒弟的死,白琅整整两天没有出门,没有正经八儿吃顿饭,美好生命的易逝,很使人受不了。尤其是一位很有前景的女艺术家的消失,这是社会的损失。

女徒弟的噩耗,使白琅觉得,人生有时候真的很虚无。

也就在这时候,白琅收到柳留梅发来的短笺:

白:近安!

转发给《说鬼之八》,能否请你这位大画家作些插图。她的《说鬼》系列,我早就关注。《说鬼之一》到《说鬼之七》,待我稍加整理后,再发给你。《说鬼》的作者,是位殡葬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在一家殡葬馆工作,干的很有那么回事,是位很有思想的女孩。我也是最近才联系上她的,她给我打开了一扇难得的人生之窗。有出版社同她联系,想出版她的《说鬼》系列,我想,如果能得到你的插图,那一定是锦上添花。

《说鬼之八》

送来的逝者是位正青春未艾的女子,面目姣好,受性侵后被虐杀的受害者。在这个市里的一个月内,因受性侵而亡者的女性这是第三起,弄的人心大不安,感叹人的命运无常。

中国对性侵者的惩罚,在法律上看似乎还算严历的,但实际上的操作并没有到位。

中国性侵案的发生频率一直趋于上升状态,这同教育、法律、体制、哲学、饮食等有关。学校性道德教育不到位,司法上对性侵的打击,力度很不够。体制上的城乡二元化使大批农民工涌入城市造成的性饥渴,饮食上由传统的素食为主,向西方的肉食为主转移,而使男性荷尔蒙增加。

而学校教育中的性道德这一块,等于空白。许多学校竟还是忌讳。

以上这些,是造成性侵的综合因素。

这些见解出自是我这样的殡葬工,一定会受到堂堂乎专家们的嗤之以鼻。现在各种砖家也太多,可大多还不如狗屎,因为狗屎还能肥田。

比如有些所谓研究战争的专家,说什么如果中日大战,日本必亡,中**力如何强大,早打早好等等强势判断。无论内外,对一个发展中的国家来说,决不能轻易动武。况那些狗屎专家就没有看到日本的强大一面,假如第二次中日战争重蹈甲午战争的失利,开国领袖缔造的共和国大厦将会受到严重的损毁。我殡葬工小女子这一议论怕会受到砖家们的嗤之以鼻哈!笑话我说的是鬼话。

闲话少叙,还是说我的鬼话。

我负责对这位性侵受害者的容妆,但是我对她的不能闭眼无法可施,给她合上了眼,一会她又睁开了,我找来有经验的老馆长,他也无计可施,只是叹息:“稗子,就让她睁着眼吧!她一定是恨太深冤太重。反正家属现在不让火化。”老馆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白纱巾,盖在亡者的脸上。大家都知道老馆长身上不忘带上块纱巾,而且是白色的,这是老馆长的一个老习惯,可是谁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的一位在警局刑侦室工作的朋友,突然来访。是位很帅的接近中年的单身男人,大学毕业生,本市的刑侦专家。他问我:“那位性侵受害者到了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异常?”

我笑了:“你不是无神论者么?”

他说:“我受了你的鬼故事影响,也在研究人的灵魂问题。”

我说:“要说异常,就是她的那双美丽的眼,总是不能闭合。”

他问:“你有何种解释?”

我说:“她在专注的追捕仇人。”

刑侦专家没有反驳,而是陷入沉思。

第五天,刑侦专家又突然驾临。他问我:“那位受害的女同胞的眼闭了没有?”

“应该没有吧!”我说。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当然可以,则是希望你们能加快破案速度。”

“我觉得她的眼应该合上了。”刑侦专家喃喃自语。

我带他一路向冷藏室走去。果然如此,性侵受害者的两眼真的闭合上了。

刑侦专家说,凶手抓捕到案,还说要感谢我。“她在专注追捕仇人。”这句话启发了他。

他制定了一个不合常规的破案方案,去本市以及周边各个医院访问,最近有无受到意外伤害的男人来医院,果然有二十多位人选,逐个排查他们同性侵受害者有无关系,其中有两位同她有关系。

一位是她大学的同学,一位是她的网友。

公安人员去医院找到死者的大学同学时,他颇为紧张。他首先承认有罪:“我妻子的自杀我是有罪的,同我的家暴有关,谈到其妻子的死,很为痛惜。”他是跌伤的,不久前夜游症发作,从他的住房二楼的阳台上往下跳,跌伤右腿。“我见到妻子向我招手,我跟了出去。”经过进一步调查分析,他可以从犯罪嫌疑人中排除。

再查另一位死者的网友。这网友是从死者的电脑中发现的,她的qq好友中有位男性友人的头像很想伤者,只是现在的伤者没有网上的头像那一头黑黑的长发,成了光头。他为何削发呢?

他是伤在车祸上。他半夜开车,鬼使神差,车子撞到路边的树上,电瓶爆炸,幸而车门被撞开,自己摔出车外,要不也随着起火的车子烧死。

公安人员以调查交通事故为名到他的家中,进入他的房间,发现有台电脑。打开电脑,也发现有死者的头像。这就肯定两人是网友。

可是首先交锋时,他开始就否认他认识死者,这就更增加了怀疑。后来在公安人员的确实证据面前。最有力的证据是从死者身体内的精液中显示出的dna结构图,同光头的dna结构图重合。他低头认罪,但他否认是谋杀。

嫌疑人交待说;“我同她成为网友,有半年时间了。是我一再的要求见面,我们见面后,便去开房,我用捡来的一个身份证开好了房间。我要求她的身体时,她不愿意。我跪倒恳求,她说要考验我,要打我六十六个耳光。她重重的打,我被打疼了,脸肿了,可是她说还要打三十三个。我被激怒了,我强暴了她。这以后我们都很累,睡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去抱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很凉,我一惊,发现她没有了呼吸。我慌了,便悄悄离开了房间,反正住进来的时候是用别人的身份证。”

犯罪嫌疑人显得很沉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原来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我改变了观念。这一阵,一到夜晚我网友的影子就没有离开我。那天,天刚刚暗下来,我驾车出城,见到网友靠在路边的树上笑着向我招手,我发怒了,开车向她冲去,这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你说这不是鬼魂作崇又是什么?”

小女子稗子曰:世上本无鬼是心中有鬼,世上有鬼而心里可无鬼,两种人生境界矣!世上有鬼而心里可无鬼的人,方是鬼神所敬畏的人。

看完《说鬼之八》,白琅很快想到爱徒之死,即使能破案,人已经不能复生。但愿她的香魂能在天国安息。

白琅想到京城的孙小妹,如何说服她冷静下来,使她站在“对的位置上”去爱“合适的人”?一定不能生出意外,那是一个美好而又丰富的生命个体。

为了散心,白琅决定还是去趟澳门,临行前一天,收到一个快件,孙小妹寄来的,是件紫红色的手工背心,织的很精致。附有一封信,很简单几句:

先生:时已深秋,课后织了件背心,不知合身否?

白琅长长太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