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春江花朝秋月夜(二)
第六十七章 春江花朝秋月夜(二)
翼国自从五年前晋王肖彦北伐,柬国归顺,并以京城为都,不断向外扩张势力。这一年来,已发展成为沃野千里、连城数十的强国。国势日盛,皇帝肖沐开始大兴土木,一条长河横亘,将京城分为南北二城。在北城西部,分别建造了几所皇家御苑,王公勋贵们的华宅散布,宛如群星灿烂点缀其间。
肖沐的东瀛神宫最有特色,极目远望,但见参差栉比的殿宇隐在千树万花中,宛如一条金凤的远影闪烁天边。里面多奇山怪石、幽洞流泉,四面清雅幽静,在日明月清之夜,有春花姣妍欲语,何似在人间的意境。
此时的肖彦正宿在东瀛神宫内。
穿针的双驾宫车并未往晋王府的方向,而是向西北方继续赶路,径直朝东瀛神宫奔去。
掀了车帘,穿针疑惑地望前面,行宫外束甲侍卫森然肃立,马车前的随从侍卫不知说了什么,马车大摇大摆地进了朱漆大门。
夕阳慢慢向西天坠去,苑内更显幽静。绿荫间鸟声不绝,不时有阵阵花草香袭鼻而来。过了玉带桥,曲岸深处,一座寝宫兀现。亭榭廊轩错落,宛然余脉的层叠连绵。
下了马车的穿针彷徨着不知如何进入,有内侍过来在前引路。轩外落叶无声,庭院寂静处,玉簪花开得正旺。前后几人迤逦而行,步子都小心谨慎的,落得极轻,让穿针心里一阵紧似一阵。
一掀帘子进了内殿,便觉有一种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没有龙涎香的味道。细看时才辨清,飞龙绕柱间满目木质书架,书案、卷宗层叠,几案上堆满了诗笺,扇叶,和笔具,晋王肖彦就斜倚在榻几上。
穿针福了礼,面对着肖彦,盈盈而立。
“几日没见了?龚穿针。”肖彦的声音闷闷的,很不清晰。
“王爷唤臣妾过来何事?”穿针脸上依旧淡淡的神色。
肖彦的左手慢慢地抬了抬,又慢慢地放在扶手上,半明半晦的光下,他就定定地望着她。然后悠然一笑:“怕你去娘家后,心留在那里,不想回了。”
因为心里有阴云,穿针的脸上有说不出的慵散和无奈,眼中也微微闪过一丝黯然,她咬了咬下唇,回道:“臣妾离一年之期还远着呢,怎会不想回了?”
肖彦闻言,脸上的那抹笑迅速消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住穿针:“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般有气无力的?”
“臣妾有点累。”穿针低下了头,心里有冷涩的笑。
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装给谁看?
“本来是想让你过来侍候本王的,”肖彦的声音淡了,仿佛让穿针过来只是不经意想起,不屑一提,“你若很累,就回去吧。”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耐性,阖目不说话了。
殿内没有设香炉,烛光层层染染。他就这么一直坐着,蜡烛燃了大半,正滴滴答答地顺着红木的凹雕流淌而下,而他也并没有唤外面宫人的意思。空气僵硬得近似窒息,在无底的沉默中,穿针开口道:“臣妾告退了。”
肖彦并未睁眼,连挥手示意的动作都懒得动。
穿针只觉体内冰寒骤生,径直转身而走,裙幅飘动,不落半点留恋。
肖彦至始至终没有叫她。
天色阴暗下来,微暖的空气开始有了凉意,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透过轻薄的烟霞,蒙蒙晕晕望去,道路两边的树木覆盖下来,那压抑的感觉使穿针无所适从。她有点失神地站住了,正看见廊下一行暗红色的宫人拥着手提药箱的太医鱼贯而来。
他们经过穿针面前,朝着她垂目施礼:“珉妃娘娘。”
穿针的眼光死定在太医的药箱上,声音有了些许的颤抖:“是去王爷那里吗?”
“王爷伤势严重,臣奉旨一日三次察看伤情。”太医恭维地答道。
穿针惊得倒抽了口冷气,傻愣愣地站着,迷糊中只见宫人太医的身影已经隐进了寝殿内。晚风拂来清凉,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抚住了自己的双臂,双手入骨入髓的凉。隐隐的有钟鼓声响起,沉洪迟重的一声声,穿越重重宫墙,击打在她的心膜上。她抬眼望了望寝殿,再次撩起裙摆朝那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