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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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三)

第六十四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三)

“姐,我犯了什么事,你干吗要赶我走?”引线跑进卧房,急急冲着穿针问道。

“线儿,姐不是赶你走,是先陪你跟家里说清楚,把你那婚约给退了。”穿针帮她收拾着。

“我不去!”引线听了,脸色一变,嘟着嘴道,“要去你替我去,我才不回韩岭村呢。”

穿针哄劝道:“你回去表明自己的态度,姐在身边帮你撑着,爹,还有刘家就没办法了。你一直伶牙俐齿的,不会吃什么亏,就算爹不肯,你也好堂而皇之回京城。”

引线索性躺到床榻上,斜着衾枕撒娇起来:“不去,你休想赶我走!”

珠璎斜眼看了看引线,端了收拾完的茶盘出来,外室的浅画朝着她吐舌头。

“赖着不走了,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浅画朝着里面努努嘴,轻笑道。

珠璎大为生气:“她还当王府是她家了,我天天盼着她早走,怕她有朝一日给娘娘惹上麻烦。这次走了,我就烧香拜佛去,求菩萨别让再她回王府。”

她看浅画神情有点变了,赶紧收了口,回过头向外一望,肖彦带了两名宫人进院子了。

肖彦站在门外,整个荔香院的人包括引线,都伏跪在如镜的乌砖地上。肖彦并不看众人,淡淡的眸子移向抬眼瞧他的引线,引线心慌得面呈红晕。不待她想说什么,肖彦已经来到了垂眉敛容的穿针面前,弯身将她扶了起来。

“明日一早动身,你说不用带什么东西,就轻装上路吧。”他淡淡地说着,似是说给引线听。

引线顿感如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颓丧地垂下了头。

肖彦只顾携着穿针的手进了卧房,环视四周,不发一言。穿针不明其意,便柔和地唤了一声:“王爷。”

他顿了顿,始终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温和,开口道:“去了早些回来。”

穿针一时只能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看着穿针茫然的眼,肖彦笑了,抓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抚摸几下,又似不习惯地放下了。

“这次不像上次,那里不发大水,本王不会去并州救你了。”

穿针定定地想了想,片刻后也笑了起来。她抬手捋了捋耳际垂下的头发,答得极干脆:“线儿事情一完结,臣妾就回来。”

闻言,肖彦唇际的笑意渐渐加深,意味深长道:“你妹妹可是厉害人物,十个龚穿针估计也难敌她一人。”

穿针瞪大眼睛看着他,以为肖彦只是有心思开玩笑,一抹淡笑浮在她的唇间。

这一日,通往并州的官道边,十几株枝叶繁茂的桂树早已开花了。

穿针深深地呼吸,闻着一股股扑鼻的幽香,感觉通体清爽,妙不可言。

引线一直不吭声,脸色始终阴沉着。穿针知道她心里不乐意,生怕说话不小心又刺痛了她,也就陪着她一路沉默。

黄昏的时候马车到了并州,早有并洲郡官闻讯恭候在道口。

因为穿针这次是低调回娘家,她只是让郡官差人将车里的箱子送到家里去,自己和引线坐了原先的双驾宫车继续赶路,等到看见韩岭村了,她拉了引线下车,吩咐车夫和随从侍卫回并州城候着。

泥石路两边依然柳条飘舞,夕阳下万缕千丝轻拂,随风飞絮满天。此情此景,让穿针心里一阵的感叹,这家乡的杨柳,迎来送往年复一年,折下的柔条怕是多过千尺了。她感慨着,拉着引线的手上了青苔斑驳的台阶。

“大姐!二姐!”庆洛站在院子外,兴奋地朝着她们挥手。

穿针过去一手拉住了庆洛,姐弟仨个进了龚家院子。龚父龚母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龚父一脸嘿嘿的笑,脚步一瘸一拐的,却没忘记催促旁边的龚母行礼。

慌得穿针急惶惶地迎上前去扶住,含笑问道:“爹娘这段日子可好?”

“好好,郡府拨下来的俸禄虽不多,也是托你的福。只是这些日子线儿去了京城,有点惦记着她。”龚父说话语气大为改观,一脸奉承。

穿针侧身,这才发现身边的引线不见了。她惊讶地往前面看去,引线粉红色的身影刚好出现在楼梯口,接着听见她上楼的声音。

“线儿。”穿针唤了她一声,转脸对龚父龚母道,“她定是不满爹娘给她的亲事,这回连说话都不肯了。”

“亲事?”龚父龚母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讶然出声,“没有啊,哪来的亲事?”

穿针的心里一沉,想起那晚肖彦对她说的话,暗暗叫苦,这次自己被引线骗了!

引线为何要借口进王府?她到底有何目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

娘说:“线儿一直任性惯了,谁敢不经她点头就嫁了她?还有,你父亲算出她是贵人命,还等着做皇亲国戚呢。”

穿针心里有了气恼,上楼想进引线的房间质问她,引线早就紧闭房门,在里面阴阳怪气地说道:“骗了你又怎么啦?又没缺你一根毫毛。如今你知道没这事了,你就回去好了,把事情告诉王爷,大不了不让我进王府。”

穿针咽住,甩手进了自己的小房间,独自生了半天的闷气。直到天色已黑,龚母在楼下叫她,说是郡府派人送点心来了,她才懒洋洋地下了楼。

低眉垂目的公人提着一大匣的点心进来,揭开盖子,指着里面精致的糕点,殷勤地给龚父龚母看:“这是给老爷夫人的,下面的一层给小姐公子的。”

龚父龚母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糕点,瞧得眼睛发亮,引得庆洛也过来细看。

公人将另一小匣用双手递给穿针,恭声道:“这是郡官夫人送给娘娘尝鲜的,夫人说您长途劳累,吃了这些可以补身子。”

穿针揭盖见是和前面的差不多,便笑着回答:“有劳夫人,替本宫谢了。”

公人将眼光重重落在穿针手中的匣子上,似是提醒穿针,再次恭声念了一句:“这是郡官夫人的心意,请娘娘自用。”说完,躬身而退。

穿针跟龚父龚母唠了一声,捧着点心匣上了楼,看引线的房间无动静,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她小心地揭了盖子,借着烛光将糕点一一拿开,见底层有点厚度,探指掀了一层,一纸摆得齐整的信笺露了出来。

她不禁心惊跳,摊开信笺细细的读,她识字不多,竟看懂了全文。尤其下款一个“夜”字,电光一般触进了她的眼目。

“公子……”她轻轻地念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还有一对潭水般幽深的眼眸,和那双温暖多情的手。

这个夜,是什么迷蒙了她的双眸,有一些淡淡的水迹,湿润了她的眼帘,而她的脸上,有了甜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