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开两朵
花开两朵
1941年初，巴黎。
坐在塞纳河畔边上的咖啡厅里，身穿一身素色洋装的于曼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东方风情让咖啡厅里的人频频侧目。
“这位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咖啡？”
搭讪的法国男子五官英挺，一头淡金色的头发显得阳光俊朗。
曼丽勾起唇角笑了笑，嘴里吐出一串标准而流畅的法文，神色礼貌而矜持。
“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已经有约了。”
法国男子失望的耸耸肩，却极有风度的行了个绅士礼，转身离开。
曼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平静的笑笑，为男人的不纠缠打了个满分。
来到法国已经一年了，从一个单词都不懂，到现在能够流利的用法语交流，没有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可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跪着也要走完。
她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一年前，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如此悠闲的坐在塞纳河畔喝咖啡。而现在，她学习之余可以去美术馆看画展，去歌剧院看芭蕾，去感受这座城市无可救药的浪漫。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可以过得如此悠闲而富有情调。
当她在法国同学举办的派对中如鱼得水，跟法国姑娘谈论衣着时尚，她就明白了曾经的自己和明台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她想，不怪明台不爱她，就算没有糟糕的过去，她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1941年初，北平。
又是一年的除夕，北平的冬天比上海要冷些。
本来明台和程锦云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可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只有两个人的新年。
他帮着程锦云把伤员安置在自己的**，替她准备好了热水和器械，在旁边看着她替伤员娴熟的处理着伤口，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多余。
他悄悄的退出了房间，走到了院子里。天气有点冷，可还是挡不住人们过年的心情。
明台还记得去年除夕夜，那时他做了什么来着？他们兄弟三人和大姐在明公馆言笑晏晏，再之前，他遇见了现在的妻子程锦云，而那之前，他陪一个姑娘看了一场烟火……
‘砰’的一声，远处炸响了一片烟花。
明台痴痴的看着那片烟花，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想去烫个头发，看场电影，大世界听听戏，跑马场赛赛马……
他没有想到，当时她的愿望他现在仍然记得这么清楚，可是这些，他一样都没来得及陪她做。
结婚之后，他把他和那个姑娘唯一的一张合照压在了箱底，可是每次却又禁不住心底的思念，悄悄的翻出来，然后又放回箱底，一次一次的重复着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好像他这么做了，有一天从箱底翻出的不再是黑白照片的冰冷，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明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明台仰起头，生生的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于曼丽，我那么信任你，可现在我在这儿，你在哪里呢？
“明台？帮我换盆热水！”
程锦云的呼唤惊醒了他沉浸在烟花中的思绪，他垂下眼，抹了把脸，把所有的情绪藏在眼底，转身回了屋里。
他以为，哪怕只有他和程锦云两个人，也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家，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已经千疮百孔，哪里还有什么完整？
1941年中，巴黎。
“emma，保罗教授的经济学笔记你都记下来了吗？借我看一下行吗？”
从后面叫住曼丽的是一个叫chloe的法国姑娘，漂亮热情，在同学当中很受欢迎。
“当然可以。”
曼丽柔柔的一笑，从背包里翻出那本笔记，还不忘安慰她一下。
“保罗教授喜欢用拉丁语授课，所以听不懂也是正常的。”
chloe接过笔记，看向曼丽的目光中都是崇拜。
“所以你才厉害啊，明明拉丁语也不是你的母语啊，怎么就能学的这么好呢？”
曼丽笑而不语，目送风风火火的姑娘回宿舍抄笔记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曾经某个小少爷跟她抱怨过拉丁文有多难。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来着？她想，真好，明台连拉丁语都学过，就算他学不会，在她心里依然很厉害。
现在她也学了拉丁文，才明白，以明台的聪明，哪里还学不会一个拉丁语，他只是不想学，也没必要学。就像他当年装作不知道她的感情一样，他不是看不懂，而是没必要看懂。
1941年中，北平。
明台满心欢喜的拿着特意给程锦云买的玫瑰，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他都计划好了，带她去吃个饭，看场电影，过一个圆满的二人世界。
小诊所里，程锦云正在为伤员缝合伤口。今天有一个游击小队遇见了日军扫荡，伤亡惨重，她们应接不暇。
明台进来的时候，正好赶在了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你先回家吧，我现在很忙。”
程锦云的冷淡几乎浇灭了明台全部的热情，可是想到她是在为组织做事，他便按捺住了内心的急迫，安静地坐在外间等她忙完。
等到程锦云忙完，明台已经在外面坐了三个小时了。
她一脸疲惫的摘下了口罩，“你还没走啊？不是让你回家吗？”
明台看见她的疲惫有些心疼，上前帮她按摩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我当然要等你一起回去。”
程锦云笑笑，随手拿起了明台放在一边的盒子打开，“这是什么？”
“纪念日礼物，怎么样？喜欢吗？”
明台看见她打开盒子，笑容有些讨好。
程锦云看着盒子里娇艳欲滴的一束玫瑰，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明台，随即叹了口气。
“明台，你知道这一束玫瑰可以买多少西药，拯救多少生命吗？”
明台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玫瑰，又看向了她义正言辞的面孔。
“我知道，你是留洋回来的小少爷，喜欢这些浪漫。可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要再买了，节省下来的钱可以帮助很多人。”
明台的心情好像被泼了一大盆冷水，涌现出了刺骨的寒意。其实，他不该意外的，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这样对信仰无比坚定的人，而这也是他选择了她的原因。
明台强迫自己勾起一个笑容，看向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保证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程锦云终于露出了笑容，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病人需要换药，她随手把玫瑰丢在明台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我还有事没忙完，你先回家，我今天就住在这里了。”
看着程锦云的背影，又看了看被随意丢在一边的玫瑰，明台抿了抿唇，从椅子上一支一支捡起散落的玫瑰，转身向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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