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四十二
淑惠皇贵妃的寿宴上发生了什么安昇不得而知,他是在后半夜被小果子派来的宦侍从睡梦中叫醒的,这才得知晚宴时和妃难产,楚闲在景福宫守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刚刚回转。
?“和妃娘娘那边情况如何?”
??刚被唤醒的安昇闻言一惊,忙让小李子和小鞠子换凉水洗漱,好让自己能尽快清醒起来。
??古时女子生产,大半都要算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如今从晚宴到现在丑正(2时),已经足足过了四个多时辰,和妃若是难产的话,不知该有多凶险?
??“和妃娘娘和十一公主暂时都还安稳,但因是被人谋害,所以殿下正恼着……”
??那小宦侍也是跟安昇比较熟了的,这会儿听了问话,便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回了,而一想起他们七殿下回来时的脸色,小宦侍不自禁的头上直冒冷汗,不知道院子里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了。
??“快走吧。”
??安昇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闻言面色也凝重下来,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外面一同来请人的两个宦侍忙一左一右的拎着灯笼在前引路。
??安昇来到楚闲院中时,就见一众宫人都被赶出了寝殿,此刻战战兢兢的归了一地,就连小果子都是跪在殿门口的。
??“这是怎么了?”
??在引路的宦侍也都在人群里跪伏下去后,安昇便独自走到跪在门口的小果子身边,被对方满面的紧张忧愁弄的心也悬了起来。
??“公子可来了,快请进去劝劝吧。”
??小果子这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就直接膝行两步替安昇推开殿门,一脸焦急的把人请了进去,并在安昇进去后又忙关好了门,在心里祈求着自家主子千万消消气,莫在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殿下?”
??安昇刚从隔着客厅和外屋的屏风处转进去,就见里面东倒西歪的一片狼藉,安昇又急忙拐进里屋去找楚闲,入目所见竟是外屋还破乱,而这会儿他要找的那人,正背对着自己在踹桌子。
??“殿下!”
??只听得一阵桌凳翻倒瓷器碎裂的声音,安昇见楚闲落脚处还有旁边花瓶的大块碎瓷,忙几大步跑过去把人搂住一拽,免得他站立不稳再摔倒割伤了自己,并在察觉到楚闲的挣扎时,收紧手臂把人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放开!”
??下意识就要呵斥出口的话被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楚闲最终只挤出了这没什么力度的两个字。
?烦躁的在安昇坏里挣扎了起来,楚闲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同时在心里怪小果子的自作主张,居然大半夜把这人叫了过来。
??“殿下,冷静!殿、小闲,闲儿,冷静下来,乖了,乖……”
??安昇现在虽然比楚闲个子高那么一点、力气大那么一点,但毕竟也只是少年的身形,所以在差点让楚闲用力推开的时候,面对着满地暗器的安昇伪少年,只好硬的不通改软的,抱紧楚闲柔声的在他耳边哄了起来。
??而不出安昇所料的,他家七殿下反应过来后果然瞬间呆滞了,安昇就趁他忘了挣扎的这会儿工夫,搂着人把他带到了唯一还算完整无害的卧床边。
??“殿下,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在搂着楚闲坐下后,安昇见他虽然低着头沉默不语,但情绪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这才放开了怀抱,改为拉起他紧攥成拳的小手,一根根手指的轻掰开后握在自己掌心里。
??“……我也还不明白是怎么什么事。”
??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僵坐了半天的楚闲终于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他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安昇,然后像是脱了力一般的偎进了他的怀里。
??楚闲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回来后又摔了这么多的东西,他这会儿一放松下来,也确实是身心俱疲了
??“慢慢说,不急。”
??顺势搂着楚闲腰的把人圈在怀里,安昇垂眼看着红了眼眶的小豹子,安抚的摸了摸他的手臂。
??“宴席上我们跟父皇和后宫妃子是分坐的,我当时看到丽妃娘娘向父皇、母后和淑惠皇贵妃进献自己所酿的花酒,母后因孕吐的厉害喝不下,就转赐给了坐在她身边的我母妃。母妃饮下没一会儿就早产了,我一直在景福宫守着,其他御医不知病因,还是安御医品出那酒里有一味南疆特产的花草,说是平常人用了无碍,怀孕早期的女子用了,会在两到三天内自然流产,且查不出原因,而临产的女子用了,则会立刻催产,丽妃娘娘赌咒哭诉她毫不知情……”
??楚闲语气冷然平静的叙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并未武断的将罪名扣在谁的头上。这深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阴谋,谁知道这是哪个真失心疯,还是哪个借刀杀人,是真的误中副车,亦或是将计就计!
??“……”
??安昇默默的听着楚闲的讲述,脑子里面在模拟剖析当时场景的同时,抚着他手臂的动作也未停止。
??裴皇后如今怀孕三个月,这一点是宫里的人尽皆知的,以四十一岁的年纪受孕,这份荣宠不知羡煞了多少宫里的女人,但丽妃一个不受宠又没亲子傍身的年长妃子,按理是不会谋害皇后嫡子的,可换个角度来说,丽妃是六皇子康的养母妃,楚康又跟三皇子珉交好,这样一来就牵扯进了惯和皇后不对付的淑惠皇贵妃……
??那么丽妃宴会时的献酒,动机只是为了讨好,因而被别人陷害,还是她自己真有些别的什么?
??淑惠皇贵妃身为东道主,和皇后相争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她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裴皇后,把酒赐给同样有孕在身的和妃,就真的只是因为她坐在身边,以示亲近的顺手而为?
??再有某些能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比如二皇子伟的母妃贤妃……
??安昇这会儿真的是越想越复杂了,这深宫里面女人间的斗争,比之朝堂上那些男人们的尔虞我诈,阴暗指数可是要高得多了。
??“父皇已让丽妃禁足,并下令彻查她处,结果会如何还未可知,母妃难产伤身,御医们都说情况不好,我求了安御医诊治母妃,父皇也准了,昇,我信不过别人,我……”
??楚闲说到这里身子一颤,忙抬起头有些紧张的看着安昇,他是知道安家爷爷这些年来在宫中一直藏拙,这次也是为了救自己母妃,才会主动指出那酒里的问题,而他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救母妃,见那些御医都说救不了,他就本能的求了安家爷爷,这才保下了她母妃的命,可也让父皇注意到了安家爷爷,这会儿楚闲冷静了下来,才想到自己此举会给安昇他们带来多少麻烦,一时间想到安昇会有的反应,他竟是急的红了眼眶。
??“没事、没事,放心吧,我爷爷会处理好的,你没做错什么的,真的,你就是不说,爷爷也会救和妃娘娘的,那可是我家老爷子,你就放心吧。”
??眼见着楚闲都急得眼泪汪汪的了,安昇忙心疼的搂紧小豹子宽慰了起来。
??他和安逸都藏拙是因为对官途无爱,不想自己卷进这是非争斗之中,但也不是真的怕了什么,否则也不会让安旭科举出仕了,所以自然不会因此对楚闲的母妃见死不救,再说这年安逸一直表现的是精通养生驻颜之道,那么对妇科病症有研究也是很理所应当的嘛,这也不能代表他就对什么都科目都精通不是?
??安逸的手段,安昇可是非常信得过的。
??“昇,我真正相信的……只有母妃和你。”
??楚闲感觉得到,安昇是真的心疼自己,真的没有半分怪罪,楚闲的心神一松,忍不住抬手搂住了安昇的肩膀,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对于一个刚出生就被抱离生母,还没学会说话就学会了看人脸色,懂得趋利避害的皇子来说,楚闲从小到大除了生母和妃外,唯一想要相信,也敢于去相信的人,就只有陪伴了他八年的安昇而已。
??其他人中就算是楚闳,楚闲也不过是多关心亲近了他一些,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了那里,往后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楚闲该怀疑的也一样会怀疑,而他相信楚闳对自己,亦是有相似的底线画在心里。
??至于小果子那些贴身伺候的,楚闲敢用他们,也相信他们有些忠心,但不会因此就无条件的去信任,他只是凭着身份手段,将他们的身家性命攥在自己手里,让那他们不敢为了些许利益而轻易背叛而已。
??“我明白……那么殿下,对于这次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感觉到自己领口的湿润,安昇默默的回抱着楚闲抚摸他的背脊,直到楚闲收拾好情绪放开自己,他才平静温和的转移了一下话题。
??至于对楚闲那句信任的回答,安昇知道自己无须嘴上笃誓回应什么,他相信他们之间在这方面的默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这件事我连多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我和母妃都只能等,等父皇给出的‘结果’。”
??楚闲说着重新挺直了脊背,身上的冷气也开始凝结四溢,对于这种宫妃间的争斗,他们这些为人子的不能掺和进去半分,就算受害的那个是他亲母妃也不行,楚闲只能期望因为这次危及了皇家嫡系血脉,他的父皇不会再含糊虚应,至少能给他母妃一个交代。
??“不,殿下能做的事情的其实不少……”
??从楚闲的眼中看到了冷厉和怨怼,安昇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旁观者清的帮他出谋划策起来,以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
??楚闲果然被安昇的话拉回了心神,在他看来,现在能帮到母妃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比如说,明……应该是今日了,早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别忘了她才是这件事本来的受害人,你身为人子,在为和母妃难过的同时,也应该要为母后的平安而舒心才对,你们是‘一国’的。”
??见楚闲眼中透出了悟的光,安昇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温柔了,如果这个时候有认识安旭的人看到的话,一定会说这兄弟俩的笑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要说什么不同,那么大概就是安旭跟所有人都这么笑,而安昇在外人面前都冷冷淡淡的,就只会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这样‘使坏’。
??“然后呢?”
??楚闲自己不喜欢、不会主动去想着演感情戏,但不代表他听了安昇的提点后,会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会儿想到可以借皇后的助力来成事儿,他脑子里一转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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